《三无》姜庸

1、蔷薇

　　“周沛，你能不能不要喝的烂醉回来？”
　　屋里没有开灯，电视发出微弱的光，光线打在她脸上，看不出表情，电视里发出无聊的对白。
　　“要你管？滚一边去”他手一扬打翻了茶几上的玻璃杯“啪嗒”打在地上，玻璃杯碎成几瓣滚到她脚旁
　　她拾起了玻璃片，用力捏着碎片，看着血滴在地上，他看着血冷笑道“就成这样想让我心疼你？”
　　她笑了，然后把碎片扔在垃圾桶里，看着他不说话，摇了摇头说“这是不是我欠你的？”
　　她站起来光脚走过，地上有还未捡起来的碎渣子，玻璃刺穿皮肤，血染在玻璃渣上，他随意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演戏，她从房间里出来，身着白裙，飘飘然然的，看着他害羞的笑了
　　“好看吗？”
　　“你又在搞什么？”
　　“你说你不喜欢我穿白裙，我就不穿，我以为你会看我一眼，啧，你没有，我以前觉得你是我生命里的光，现在才发现那是我眼里的光，我想离开了，你天天找女人回家我受不了了，我都爱了你十年，初见你我十五岁，喜欢上你我十六岁，现在我二十六岁了，十年了，你没爱过我，兜兜转转，我不想再发生一次了，就当我没来过……到此为止吧”
　　“那就好，滚远些，老子早就不想看见你了”
　　“好，那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了。再见”
　　她转身将行李箱提上就走了，那盆她守了十年的蔷薇花她没有拿走……
　　好像开始的坚强，固执在转身打开门那一瞬间瓦解了，站起身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喂，温阙，你能接我吗？我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你在哪？”
　　“我楼下”
　　黑夜总是会把人白天坚强的情绪瓦解掉，丢下那些矫情的眼泪
　　“我好像只有你了，温阙。”哭腔
　　“没关系，我们回家”
　　“我爱了他十年，没有用，那盆死了很多年的蔷薇花怎么都活不了，它早就死了，只是我太矫情执着了，认为只要往里面浇水施肥它就会活过来。可是，它死了就是死了，活不了了……”
　　“花死了就死了，时间还在走，乖，疼不疼？”
　　“花死了，我的心也死了，死了的东西便感觉不到疼”她眼眶红了，眼睛疼吗？不。心疼
　　她抱着她哭了一晚上，仿佛要把这十年来的欠的委屈全部倾泻出来，可他却高高兴兴，打着电话约着明天的酒局
　　记忆中有过这样的对话
　　“你有喜欢过我吗？”
　　“没有”
　　欠了的，还不清了，早就还不清了
　　“喂，向潮，明天酒局约起来”
　　“哟，周家大少爷的小娇妻不管你了？”
　　“分了，庆祝我单身快乐”
　　“什么？分了？你这……”
　　“害，她每次提了分手最后都会来求我的，我得好好享受单身生活，然后再居高临下的原谅她”
　　“你这不厚道了，先喝酒吧，去哪喝？”
　　“断相思”

　　“阿枰，我们换个地方住吧，这地我们住了这么久早就腻了是不是？”
　　良久的沉默压的人喘不过气。她摇了摇她的肩膀继续追问，她转过身朝着温阙轻轻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他提了分手吗？因为我…我活不长了！”
　　她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人不知怎么在笑，笑的生疼
　　“不会的，阿枰，你骗我呢，阿枰我们去南方的一个小城市吧，乖”
　　“温阙，我想逃，我想逃，我胃癌，治不好了……”手上的杯子因支撑不住滚了下来，没破
　　“没事，我们慢慢治，会治好的”下雨了，不是天气，谁的心在下雨，谁的眼泪如溃堤。
　　她不知道为什么，想忘记的人总在脑子里浮现，她把窗台上的蔷薇搬下来了，抚摸着娇小的花朵，最后还是将它扔在了花坛中，不该有的，不能收
　　“阿枰，蔷薇开的那样好看，为何要把它扔在花坛中？”她抱起了呲花盆，理了理花朵，端端正正放在窗台上
　　“温阙，不好看了。我会努力忘了他的”毫不关联的两句话遮掩着她的疼，是哪儿疼呢？噢，心脏

　　“周沛，咋分了？”
　　“她神经兮兮的，反正呢，她会来找我复合的，向潮，我原不原谅她呢？”
　　“周沛，人家喜欢了你快要十年了，你这……你要是不喜欢她呢，你就说，你不珍惜的，会有人把她当个宝。”
　　“你这样对她你不心疼吗？”他什么都没说，呆呆的饮酒，摇着手上的酒，摇了摇头
　　“向潮，有些时候，爱，不能跨越山海”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但，我就享受她对我的肆无忌惮的偏爱”
　　“我啊，是挺渣的，但她能忍啊，能替我收拾烂摊子，我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搞，她能替我收拾，这不是听好的么？”骄傲，骄傲的都快要洒出来了
　　他一拳打在周沛脸上，酒撒了一地，杯子被丢在地上，碎掉了
　　“TMD，你离开她，放了她。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她，你个人渣”
　　反击。一拳又打在向潮脸上。扭在一起。
　　“好，你喜欢她是吧？那我就占着她，我要让你得不到她”
　　“放了她吧，这对你有什么好？你可以去找你喜欢的人，求你了”
　　散场。

　　“我就希望他夜里开始失落，后悔他重来没有珍惜过我”
　　“阿枰，你怎么了呀？血？为了他你值得吗？”她摇了摇苏枰的肩膀，抱着她冲向医院。
　　“值得吗？”
　　她神智不清，“不值得～”
　　手术灯红色，耀眼的很，像极了十年前苏枰一样耀眼，但是手术灯又熄了，像极了这么些年来苏枰身上耀眼的光被周沛给摁灭了……
　　“幸亏呀，这送来的及时，不然啊，回不来了”
　　“谢谢医生”
　　“她身上怎么有那么多伤？”
　　“嗯？”
　　“带她去心理科瞧瞧吧”
　　“她就是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也会有病的，我们这些医生还不是会得病”很可笑吧，那个扬言自己是心理医生便不会得心病的人，得了抑郁症。
　　“好”

　　“醒了？饿了么？要喝水么？怎么这么傻？”
　　“这么多问句我要先回答哪一个？”她声音沙哑，明明脸色苍白却还在硬撑
　　“先喝水吧”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眼泪划过脸颊滴在衣领上晕染开来
　　“吃什么？我给你买皮蛋瘦肉粥吧，你最喜欢了”
　　“好”
　　“在医院住几天我就带你去槐城，听说槐花都开了，我带你去看”
　　她点了点头，笑了。
　　她消失的第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