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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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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蔺,你胆子小,要不升棺的事儿你就别来了。”大师兄抖了抖帽子上的土,穿着考古工作人员每人一件的已经脏兮兮的小马甲,文质彬彬的用中指推了一下眼睛,一脸严肃的对陆蔺讲道。
陆蔺,二十一世纪南大考古系的一名在读博士,自幼聪慧过人,同时还有一副不错的皮相,从进南大的第一天起,就成了南大一名略有名气的风云人物,一路顺风顺水,她一直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拯救过什么银河系吧。
然而,身为一位考古人员,陆蔺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迷信胆小。
虽然她自认为隐瞒的挺好,但是还是瞒不了天天朝夕相处的导师和同门师兄弟。
哦,忘了讲,陆蔺的博导穆老是南大一等一的老教授,专攻南朝历史,参与过的国家级项目随便挑出来一件都够别人吹嘘一辈子。
陆蔺的大师兄呢,姓白名初暄,宽肩窄腰大长腿,常年占据校草榜单和风云榜的榜首,说实话一个奔三的人天天跟一群青春靓丽的小学弟争这种名号,脸皮也是厚的能防弹了。
言归正传,白初暄呢,南大的高材生,自己有才,家里有矿,实打实的富家公子哥儿,有一天,脑子被门挤了然后一头栽进了考古这个天坑里,咳,其实是因为人家打小就热爱这行,用他的话来讲,是上辈子的孽缘。
由于他老人家个性极其古板,且有这么好的条件,在校八年居然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谈过,于是陆蔺就送他了一个外号:白夫子。
穆导师今年就带了两个学生,陆蔺和白初暄。
穆老此人真的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老师,为了学生良苦用心,从来没有什么压榨学生的黑心行为,反而对学生关怀备至,为了学生的学业操碎了心,但凡有机会出现场,导师都会想方设法的把陆蔺跟白夫子带上,让学生们在现场里磨练专业知识。
前段时间南京东南的一处荒僻山村里因山体滑坡而坍陷出一座古墓,初步判断该墓葬是一座南朝的皇室大墓,但奇怪的是,墓中虽然出土了众多陪葬品,真真正正让人体会到了什么叫皇室贵气,却没有任何一样能够证明墓主人确切身份的文物,别说什么记录生平的石刻,就连副壁画也没有。
后来进行了细致的地毯式勘探,在墙壁上发现了残存的染料渲染的痕迹,但是已经在千年前就被人为的破坏掉了,且被破坏的很彻底,又经历了这般长久的风化侵蚀,曾经的壁画究竟有多么的绚烂,又究竟记录了什么,早已不得而知,真是天大的遗憾。
于是解开这个谜团的唯一线索,可能就是在主墓室的那口棺椁上了。
但是这个棺椁却迟迟没有打开,因为这个棺材虽为黄金棺椁,但是通身却用了铜水浇筑,浑然一体,非普通器具能打开,这座皇家大墓,真是谜团重重。
今天一大早,日头刚刚升起,穆老就过来通知让陆蔺他们做好准备,正午的时候升棺。
于是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要知道,陆蔺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看不起,即使那人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于是她脑子一抽,当着白夫子的面穿戴好了整套的装备,然后挑衅的冲他比了比中指:“瞧不起谁呢,当心你自己一会儿吓得尿裤子吧白夫子!”
然后,她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那你自己多保重,别再跟之前一样,吓得抱着我叫爸爸。”身后一道淡淡的声音以极其欠揍语调飘进了陆蔺的耳朵里。
“切!”陆蔺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的就奔向了那口铜铸黄金牡丹棺。
“小陆来啦。”穆老透过厚厚的防护服,冲着陆蔺和蔼的笑了笑。
因为这具棺椁实在过于诡异,所以穆老叫所有参与升棺的工作人员都事先穿上了防护服,以防出现什么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故。
“嗯,导师好!”陆蔺也回了穆老一个乖巧的微笑,就算跟师兄之间再怎么损来损去,老师面前永远都得是乖宝宝,这就是陆蔺二十多年来总结的生存心得。
这时,白初暄也穿戴整齐的过来了,死气沉沉的模样跟这棺椁还真般配。
他径直就走向了棺椁,站在穆老的旁边看着技术人员暴力开棺。
终于,“咔”的一声,已经铸成一体的棺身出现了裂缝,然后轰然一声,那沉重的棺盖便倾倒在了地上,里面的各种珠宝奇珍和内棺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内棺用油蜡封口,待工作人员清理好油蜡,起了金钉,便向穆老请示。得到穆老的首肯之后,便用力一推,打开了这最后一道谜题的封皮。
白夫子和穆老首当其冲,陆蔺磨磨蹭蹭的缀在后面,既好奇又不敢去看,畏首畏尾的模样,要不是陆蔺戴着工作人员的工作牌,保安怕是都要怀疑她是混进来想要浑水摸鱼的小偷了。
正在陆蔺犹豫要不要凑上去的时候,就听见白夫子暗暗的一声惊呼,然后他和穆老便都神情复杂的回头看了陆蔺一眼,两个人喃喃道:“怎么这么像……”
哈,什么这么像?
不过原来白夫子也有被吓到的时候啊,真是大快人心。
自从穆老和白夫子见过墓主人之后,他们便将陆蔺和墓主人的仙蜕隔离了起来,只让她去清理外椁中的出土的文物。
虽然陆蔺对于他们开棺时说的那句话耿耿于怀,可是在安放主棺的研究室外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推门而入。
不过让人欢欣鼓舞的是,在内棺中终于出土了一件可以证实墓主人确切身份的金册手书。
“我的乖乖,这就算是皇家,也太奢侈了吧,诀别书都要刻在金子上,这是要证明情比金坚啊!”陆蔺两眼放光的看着穆老手里那一大块金卷,十分没有出息的感慨道。
说来惭愧,虽说从事考古研究是一项光荣又辉煌的工作,还能每天接触各种价值连城的珍宝,但那都是国家的,陆蔺同学就算发现再多的文物,也无法改变自己囊中羞涩的现状啊。
白夫子没好气儿的白了自家小师妹一眼,陆蔺感觉那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嫌弃。
没等陆蔺反驳,白夫子就抢先接过那副金册,金册上用小纂刻了百来个字,翻译出来,大意就是:“吾妻爱妻,谢氏含和。今生不能予你皇后之尊,自尔去后,每每思及,痛不能寐,今我力排众议,以皇后之尊仪,葬尔于南山皇陵,生不能同寝,死亦要同穴。
只是这份温情来的太迟,今生,终究还是我负了你。
阿特,你或许不知,自幼年皇宫初见,惊鸿一瞥,你便长久的烙于我心上。八岁那年,开弓惊鸟,我便知此生,心中再难容下旁人。
后来诸般种种,或如蜜如糖,或如刀如枪,你气我怨我,赌气疏远于我,我虽表面强撑,可心中早已如刀如割。
那年你大病,殊不知我亦服毒,本想相许来生,可谁知天不遂人意,大病一场,犹是这凄凉人世,眼睁睁看你婚期将至,眼睁睁看你投身他人,我自认是个大恶之人,可我仍想老天能网开一面,许你我一段姻缘佳期。
可老天总是乐于玩弄世人,你终于打开心结愿意接纳于我,他又无情的将你夺走了。
宫人,大臣,他们都说我疯了,可我比任何时候活的都要清明,我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杀光所有阻拦我们的人,用他们的命来偿还这个世道亏欠我们的一切。
阿特,我自知我不配,可我还是想与你许一个来世之约,萧家向来不信佛陀,可若这世上,真的有他们所说的来世,我便信了。
阿特,我日日焚香祷告,若有来世,你走的慢一些,我一定再也不会松开你,任何事情任何人都再也不能阻拦我们,再也不能分开我们。
负心人萧文煊,亲笔。”
不知为何,从见到这幅金卷开始,白初暄的状态就似乎有些不对,整个人都紧绷着,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似乎是在畏惧着什么,这对于一向目空一切的白夫子来说,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而凑过去的陆蔺,似乎也晃了神,一直沉默不语,直到穆老的声音想起来,才怔怔的抬起头。
“哎呀,你们两个孩子,读个文献怎么还读的两个人都泪流满面的。”
陆蔺和白初暄下意识的同时用手去摸自己的脸,然后不可思议的抬眼看向对方,一定是这位萧文煊先生的文笔太过于声情并茂引人入胜,绝对不会是什么其他原因吧……
胆小的陆蔺又开始胡思乱想。
穆老的声音依然在不停的传来:“奇怪,这萧文煊我知道,是南朝太宗的第七子,封号平宁王,但史料记载极少,从未说过他当过皇帝啊。且南朝的第三代帝王明史有载是高宗萧成帝萧文焕,太宗的第三子。可这字里行间,分明证实了这段历史并非史书记载的那般,太好了!太好了!这回我们要有大发现了!”
四处静悄悄,只有穆老激动的声音回荡在研究室里。
“你们两个这四目相对的,读个文献还能读出什么感情了?“穆老见陆蔺他们久久没有回音,有点疑惑的看着愣在原地的陆蔺和白夫子,这才让他们两个人如梦初醒。
“我去查文献!“白夫子抱起他的书包夺门而出。
穆老于是转身看向陆蔺。
“我,我文物还没清理完,导师我先去忙了!“陆蔺也扛不住老年人逼婚般的目光,落荒而逃。
后来,文物不断的被清理出来,那些珍贵的文物跨过千年的时光,为后人讲述了一个凄美而又充满无奈的故事。
那个故事,要从平宁十三年的春天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