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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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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以察举制选官,丘砚卿被安王安排着赴平阳城上任,探查恭王及余整在平阳藏匿的银两及军械。
月前,丘砚卿已经找到了藏匿的具体方位——正是这整座平阳城。
不得不说,恭王与余整极为大胆。任谁也想不到,他们竟将整个平阳城地底都挖空了。若不是府衙翻修时,下人想要填掉从未使用的枯井,下井一探深度,这些银两及军械只会被恭王诸人通过密道一次次搬走,难寻踪迹。
难怪常有打更人身亡,更有流言说夜里有鬼跳声。
打更人应当是撞见了恭王手下,被灭了口。所谓鬼跳则应当是恭王等人故意装神弄鬼,让百姓畏惧,便于他们夜间转移。
“丘大人,”吴大夫捻着胡子开口道,“王爷吩咐了,叫您尽快动手,切不可妇人之仁。”
日前,安王派人传讯,叫丘砚卿想办法在雨季来之前把白河堤坝各处凿出小孔,借着白河泛滥,将平阳底下尽是军械银两的事捅出来。但丘砚卿顾虑着百姓,迟迟不肯答应。
“唔,知晓了。”丘砚卿敷衍道。虽然丘砚卿已经在山上屯了粮,以供之后赈济灾民,但心里总有些不忍心。
他想,应当有别的办法,叫这事捅出来,却不伤害满城的百姓。
当晚,他被药晕送到了城外屯粮的山庄里上,再醒来半个多月已经过去了。
进了雨季,大雨下了足足十五日。
吴大夫与恭王有深仇,早悄悄带着安王派来的私兵在大堤各处凿孔,盼着揭穿恭王。
堤早就垮了,百姓死了大半。如今水退了大半,饿殍遍野。
丘砚卿刚转醒便听到了消息,气得咳了起来。
“咳咳!这是人命啊!活生生的人命!”他指向窗外,“百姓也有自己的家人!因为想要报自己的仇去伤害无辜百姓,与恭王之辈何异!”
“丘大人仁善!但我吴某人粗鄙,心里只想着报我的仇!这满城百姓与我又有何干呢?我只要恭王的命!”吴大夫微微露出一个嘲弄的笑意,“大人不敢做的,我吴某人敢做!”
言毕,拂袖而去。
丘砚卿立时掀起被子,着了衣衫,在书房写了公文发向各地求粮,又带着府兵和下人押着囤粮往山下去了。
丘砚卿叩开平阳城门,道:“平阳府令丘砚卿带粮草回来了!”
官兵打开城门时,看着满车的粮草,竟激动地哭了起来。
丘砚卿建了棚户,又设了粥棚,百姓们以工换粥,按清淤、建房工时领粥。各地的粮草也陆陆续续运到平阳城,百姓渐渐安定下来。
“大人,歇息一下吧。该喝粥了。”一个壮汉靠近丘砚卿时露出憨厚的笑容。
这人丘砚卿眼熟,周围的叫他铁柱,此人身量高大,干活是极愿意出力的,一个人一天能干两人的活。
丘砚卿点点头,用上臂卷起的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走,吃饭去!”
丘砚卿与铁柱并肩走向粥棚时,一路上无论是男丁还是妇孺都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大人去吃饭啊!”
“大人辛苦!多吃点!”
他笑着向百姓点头,心里满足又忐忑。
“大人!有百姓挖到了银两和军械!”一个府兵冲到丘砚卿面前,单膝跪下报告。
丘砚卿心下咯噔一下,笑容如水痕般消失了。
这便来了。他心下想道。
“在何处?带我去看。”
“是!”
因着房屋都垮了的缘故,官兵们寻找军械的速度极快。
不过几日,军械及银两被清点完并被封存起来,一封弹劾恭王及余整的奏折连同印着恭王印鉴的军械便呈上了天子桌案。
天子震怒,将恭王一党下狱,并召丘砚卿即刻回平津述职。
丘砚卿回平津那日,平阳城的百姓夹道送他,无论男女老少均是泣涕涟涟。
有老人拉住丘砚卿,颤颤巍巍道:“此次水患,丘大人与我们平阳百姓同吃同住、尽心竭力,对我们恩情极重,大伙儿心里都感念。”
有人接话道:“对!大家伙儿虽然不及大人,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道理,却也知道人要有感激之心。”
“大人此去风雨颇多,不知何时能再回来,大伙连夜为您备了蓑衣,写了大家伙儿的名字。”一个庄稼汉搓搓手憨笑道。
“盼着您用上的时候,想起咱们平阳的百姓。”
丘砚卿心下又是感动,又是难过。接过蓑衣,立时便披戴上了。
他喉结滚了滚,到底还是一句话没说出来。只一抹眼泪,向诸位父老深深作了一揖,翻身上马去了。
跟着丘砚卿一道回京的吴大夫骑马到高处回头一瞥,竟看到百姓仍远远立着,不肯散去。他沉默着看了一会儿,嗤笑一声,反身奔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