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尘去》念月晚

8、第八章。

　　手术十分顺利，江欢言和秦枝没日没夜交接在医院守着，奶奶年纪大了，便只让她在白天过来看望爷爷。方诚得知了这个消息，便日日送三餐过来。晚上下班后，也总是立刻赶往医院。
　　“方大哥，你别这么辛苦了。”江欢言歉疚道。
　　“两位老人家身体不好，要是饮食不注意，更容易生病。奶奶这么喜欢我，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也得来。”
　　这样的说辞，江欢言无法再拒绝。加上奶奶次次见到方诚都格外高兴，江欢言便默认了方诚的帮助。
　　待爷爷的情况稳定之后，夏和阁的团队返回了伦敦，但爷爷还得在医院静养些时日。
　　“辛苦了。”江欢言向秦枝道谢：“接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我明天要开始上班。白天奶奶在医院看着，应该不会有事的。”
　　“要不我在医院陪着吧。”
　　“不用了，这些天你一直在医院，陆渐被冷落心里会不高兴的。江欢言道：“过些日子，我一定要当面和陆渐道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秦枝走后，病房只剩方诚和奶奶在看护着，见江欢言过来，奶奶拉过方诚的手，招呼着江欢言：“言言，阿诚都和我说了。”
　　“说什么了？”江欢言应和道。
　　“结婚的事啊。”
　　江欢言看了看方诚，这些日子他忙里忙外的照顾，一餐不落的细致，她都记在心里。许多曾经有的偏见，竟也慢慢消融。
　　“阿诚，你先出去，我和言言说几句。”奶奶示意道。
　　房间内只剩下自家人，爷爷此时也已清醒，静静地听着她们两人交谈。
　　“奶奶怎么觉得，你不太喜欢阿诚？”
　　“方大哥挺好的，人也好，只是...”江欢言有顾虑：“我觉得，他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
　　“言言啊，女人这一辈子，要找的是一个疼自己爱自己的男人，所谓的情情爱爱，随着时间的消耗都会有褪去的那一天。”奶奶一脸慈祥：“一个知冷热的枕边人，又这样老实、孝顺，奶奶觉得，真的很好了。”
　　江欢言犹豫了。
　　“阿诚这孩子，人踏实肯吃苦，是个本本分分过日子的人。奶奶不指望你大富大贵，只想你能普普通通过着安稳的日子。奶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爸爸都已经能跑了。”
　　“奶奶...”
　　“看得出来，阿诚是真心的想和你结婚。和外边那些花花肠子的男人不一样。”奶奶叹了口气：“这次你费了这些周折，帮你爷爷过了这关，又有什么用呢？年纪到了，病没法根治的。我们两个老人，能在活着的时候看到你找到好的归宿，这真的比什么都安心。”
　　“爷爷奶奶就你这么一个孙女，这世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言言，你告诉我，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我...不知道。”
　　“还是...”奶奶有些犹豫：“你心里有别的喜欢的人。”
　　江欢言摇摇头，即便她现在对顾所行有好感，这也谈不上喜欢的地步。
　　“那你讨厌阿诚吗？”
　　江欢言还是摇头，方诚这样尽心力的帮助，她心中只有感激。
　　“女孩子出嫁总是有些害怕，那这件事奶奶做主，定下了。”老太太态度坚决地拍了拍了江欢言的手。
　　“奶奶...”
　　“言言...只有你过得好，爷爷奶奶才能安心。”
　　从医院离开，江欢言的心乱成一团。婚姻于她而言无比神圣，是关乎一生的选择，把其形容为人生的分水岭也不为过。将自己后半生的时光交给一个从未一起生活过的人，这像极了赌博。多少人的婚姻在最后不仅无法彼此成就，更是成为了对方的差评师。江欢言从心里害怕，她害怕自己会选错，她从来到江州那天起，便再也没想过自己会有拥有婚姻的那天。我大概会孤独终老吧，她不止一次这样想。
　　“欢言。”
　　是方诚，她本能的想躲避。
　　“和奶奶聊完了？”
　　“是啊。”她尴尬极了。
　　“我知道，我不够好。”方诚比以往多了些认真：“但我会努力，我会为我们的未来努力。你嫁给我，你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我真的忍心再让你一个人去扛风风雨雨。欢言，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我在犹豫什么，江欢言在心里不住的问自己。可是拒绝的念头还是抑制不了，奶奶的话回响在她的耳边，一时间，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爷爷奶奶独自在抚州生活总是不太方便，我们结婚后，就把他们留在江州照顾，我的婚房四个人住绰绰有余。有我在，爷爷的病一定会好转的。”
　　“我...再想想好吗？”
　　“我等你答复。”
　　江欢言一个人回到出租屋，她拿出手机，界面停留在顾所行的号码。她很想给他打电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日子他们并没有联络，想来顾所行真的只是拿自己当个朋友。失望感盘旋在心中，却又无处发泄。对一个仅三面之缘的男人心生向往，这真是荒唐可笑。江欢言摇摇头，按下自己无稽的幻想。
　　“也许，我确实应该成家了，多一个人帮我照顾爷爷奶奶，总是好的。”江欢言喃喃道。
　　她心里总归是矛盾害怕，今夜方诚帮她在医院守夜，她索性放下所有的心思，连日来的疲倦，让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近日来，秦枝一直不舒服，小腹阵痛且偶尔头晕目眩。每每在陆渐面前，她便强打精神，不想让他烦心。
　　“你最近脸色很差。”晚餐时，陆渐说道。
　　秦枝本想宽慰他，可突然的晕眩，让她说不出话。
　　“陈管家呢。”陆渐吩咐佣人：“让他去请私人医生来。”
　　“不用这么麻烦。”秦枝有气无力。
　　她拗不过陆渐，回到卧房好生休息等待医生。陆渐坐在一旁陪着她，温柔的责怪她为何不早些告诉他。
　　“我不想你担心嘛。自己又不想去看医生。”秦枝撒娇道：“我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你可以趁我不在家的时候，请医生过来。”
　　“看你说的，像偷情。”秦枝忍俊不禁。
　　闲聊着，医生便到了，他为秦枝做了些常规的检查。
　　“陆太太，你怀孕了。”
　　“怀孕？！”秦枝惊呆了。
　　一旁的陆渐显然也意想不到。
　　“大概率是怀孕，设备有限，建议您明天前往医院抽血做精准的检查。”医生满脸自信：“应该不会错的。”
　　“天哪，我...我有宝宝了？”秦枝不可置信。
　　“您的身体正是适育的年龄，怀孕也不足为奇啊。”
　　“我一直月经不调，我还以为我很难怀孕呢。”
　　送走了医生，秦枝喜不自胜，她拽着陆渐的手不停的撒娇：“我们结婚三年了，我终于怀孕了。”
　　陆渐的脸上淡淡的笑容：“乖，那你就要好好休息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秦枝立刻催促着陆渐前往医院，而验血化验单上的孕酮指数，也印证了怀孕这一事实。
　　秦枝高兴到哭了出来：“渐哥，你要做爸爸了。”
　　“真好。”陆渐安抚她：“今早公司有会议，我让陈管家送你回家好吗？”
　　“你早点回来陪我和宝宝哦。”
　　“一定。”
　　陆渐走后，秦枝又细细问了医生许多注意事项，她小心翼翼护着肚子：“6周了呢。”
　　陈远送秦枝回去的路上，欲言又止，他看着她高兴的样子，不知是否该开口。
　　“太太...”
　　“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陆先生对你怀孕的消息，似乎并没有那么高兴。”
　　“你胡说，哪有人做爸爸不高兴的。”
　　“陆先生...又不是第一天做爸爸。”
　　气氛突然冰冷下来，秦枝满脸不悦：“你这话什么意思。”
　　“对不起，也许是我想多了。”陈远有些烦躁：“我总觉得陆先生...算了。”
　　两人一路无言，一直到陆家。秦枝才迟疑着开了口：“当年我嫁给陆渐，你便陪着我进了陆家。这些年陆渐对我们的关系毫不知情。我也一直自私的不想你离开我。”
　　陈远沉默。
　　“现在，我有自己的孩子了，我已经可以在陆家好好的生活下去了。我不用你保护了。远哥哥，你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了，你别再守着我了。”
　　“好。”
　　“从小你就对我好，孤儿院的孩子欺负我，次次都是你为我出头保护我，你变成了我不可缺少的习惯。是我太自私了，对不起。”
　　“别说这些，快回去休息吧。”陈远红了眼眶。

　　“听说秦枝有了身孕？”林伽识闲聊道。
　　“你一个大男人，竟对富太太们的八卦消息如此灵通？”楚卿有些好笑又惊讶地望向林伽识。
　　“怀孕不稀奇，陆渐的举动才稀奇。”
　　“什么举动？”
　　“你没听说吗？陆渐在青州申批了一块地。”
　　“据说是建造工厂。”
　　“是陶瓷工厂。规模面积胜过乘风旗下所有工厂，并且预计一年内建工完成。”
　　“乘风是靠出口陶瓷起家的。虽然如今它的经营范围早已不限于此，可陶瓷依旧是它的王牌业务。如今陆渐计划在青州建造这样的大型工厂，摆明了他是想把乘风的主力转移到青州的子公司了。”楚卿恍然大悟：“青州的子公司，是陆骋逸在掌控，他...他这是....”
　　“陆太太刚怀孕，他便开始着手转移财产。”林伽识摇摇头：“看来他对秦枝的防备可真是百密无疏啊。”
　　“秦枝竟然肯？”
　　“陆渐从不让她过问乘风的事，不出意外，她恐怕得到陆渐死的那天才能知道，她其实早就一贫如洗。”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我对他的家事没兴趣。我在意的是乘风这番波折，我能否有收购它的机会。”
　　“收购乘风？”楚卿有些意外。
　　“大权一旦转交陆骋逸，乘风便不会再破浪了。”林伽识笑道：“只看陆渐够不够疼爱他的儿子，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助力一番。”
　　“有趣。”楚卿点点头。
　　“这次你帮了江欢言这么大忙，业内却人人都在传陆渐的功劳。说他为了妻子当真是尽心尽力，连夏和阁都大手笔的请回了国。眼下秦枝不知道有多幸福呢。”楚卿的语气带足了嘲讽。
　　“人生苦短，能在美梦里多泡些时日，也是好的。”
　　“可你的小美人，也把这笔功劳记在了陆渐的头上呢。”
　　林伽识笑了笑，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片刻，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