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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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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原本是以為與沈皓宇的交集到此為止,從此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這段時間來我依然過著自己封閉、離群索居的生活,甚至連找工作也是也是怏怏不樂提不起勁頭來。
接到那個電話的時候我正在星君的畫廊,喝著他親手煮制的藍山咖啡,吃他的奶酪,作為回報,我裝作認真地聽他侃侃而談藝術生意經。
星君是個畫家,專門創作抽象畫,五年前他開了這家畫廊,原本一直虧損,近兩年卻宛如被“開放的春風”吹拂過一般,扭虧為盈。
目前他的身份是荷包鼓鼓兼有藝術氣質的暴發戶。
依照常理,這樣的人我是萬萬高攀不上的,可惜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比我還要落魄十分。
落魄地像寒冬臘月裏遭遇一場凍雨的瘸腿流浪狗。
遙想當年,他還常常找我蹭飯,我與他都不會想到,他會有今天的意氣風發。
對我的存在,星君到底秉持了“貧賤之交不可棄”的義氣原則,他聳肩攤手,無可奈何地道:“沒辦法,連皇帝都有殺豬佬的親戚,小翔你說是不是呢?”
位忝“皇親國戚”的我,自然只有點頭同意的份。
星君有八面玲瓏的本事,便是對我這只混雜於人群中的刺蝟也能應付自如。
我們的友情之所以能夠存續,完全得益於他的這一套遊刃有余。
那天他正口沫橫飛滔滔不絕地給我講解他的最新創作,我的手機鈴聲很不識時務地響了起來。
我抱歉地回應星君幽怨的眼神,接聽了電話,卻是那位介紹工作的朋友。
他話中的內容匪夷所思地讓我以為他是在火星給我打來這個電話──要不就是精神病院。
“李翔,費編要我與你約時間,與沈皓宇的交談安排在他家,這是他本人的意思,你有沒有別的提議?”
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追問了一句:“什麼?”
“什麼什麼,”朋友顯得很不耐煩,“代筆自傳啊,你要是告訴我你現在反悔,我會殺人的。”
“不,不,不反悔,我的意思是對方真的同意把工作交給我?”
“嗯。沈皓宇是一口答應下來了,我把你的手機號碼給了他,不過到底還是費編親自跟你聯系啊。你可別再做出什麼失禮於人的事來。”
朋友說完,挂斷了電話。
我盯著手機發了一會呆,闖進腦中的第一印象竟然是那半老徐娘的費編肥厚而紅彤彤的嘴唇。
“有工作了?”星君試探性地問,從他臉上那躍躍欲試的表情來揣摩,若不是我有火警一樣的急事,他一定還得拉著我繼續他的抽象畫教程。
我點了點頭。
星君大呼小叫起來:“呵呵,這次居然是工作主動來找你啊,真是奇跡。”
“那是,那是,”我斂容答曰,“孔北海知世間有劉備耶!”
“你趕緊忙去吧,劉皇叔!”
星君毫無藝術家的氣質,飛起一腿作勢踢我。
我大笑離開,等走到喧鬧繁華的街邊,頭腦頓時冷靜了下來。
經曆了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不認為沈皓宇還可能對我存有哪怕是米粒大小的好感,代筆這事怎麼看都透著脫離常理的詭異。
我猜不透沈皓宇的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不過我必須承認我的個性有一點糟糕,很多時候有一種偏向虎山行的固執。
所以當第二天那位費編打電話來時,我也是滿口答應下來,約定在明天下午三時會面。
若沈皓宇認為我會拒絕此事,則未免有點小瞧我了。
晚上我打算將准備的功課做一做,另外答應了星君幫忙寫篇畫廊的宣傳稿件,打開了電腦,連上網絡,我搜索了一下沈皓宇的“星途”軼事。
也許該算作職業的敏感,我匆匆瀏覽了十數個網頁,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不管是多麼詳盡的網頁,連沈皓宇愛吃的食物都羅列出一二三的地方,都沒有一點提到沈皓宇的家人。
難道他沒有家人?
我心生疑竇,更加努力地尋找相關的資料。
但是,沒有。
說來這也是我的壞習慣,我看人,慣常於看人的成長背景,尤其是家庭環境。這倒不是有任何攀龍附鳳的企圖,而是以我個人的經驗,我發現這對一個人的性格養成極其重要。
然而這沈皓宇卻偏偏沒有公諸於眾的家庭背景,考慮到他這樣的職業與身份,怎麼想也是一樁咄咄怪事。
我又順手打開與沈皓宇相關的論壇,希翼能夠尋覓到與我有共同發現的人。
然而,讓我失望的是,論壇裏滿是粉絲的高燒囈語,還有一個轉載自某平面媒體的署名文章,更讓我大開眼界。
作者我是認得的,青春末期的紅粉女郎,在我曾供稿的雜志有個專欄,也算半個同行。
她在那文章裏的言論大膽露骨,女色情狂狀叫囂“皓宇好可愛,真想強奸了他”,後面贊同的跟帖多如狗毛,頗有中世紀女巫狂歡的氣焰。
我歎了口氣,無奈地關掉網頁。
網絡上也是群魔亂舞,瘋狂程度讓人瞠目結舌。
手掌並在一起使勁地擦了擦臉,我打起精神決定開始為星君的畫廊寫作,剛剛敲下這麼一行文字:
“抽象畫,在普羅大眾的認知中,大抵遙遠如在另一個星球的藝術……”
猛然醒悟到,要說色情狂嘛,似乎我才是最可怕的那個?
畢竟人家只是想想而已,我可是貨真價實地差點就幹了犯罪的事情。
只不過,想到沈皓宇那張因為驚嚇而五官扭曲的臉,我竟然不由自主地得意起來。
罪過啊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