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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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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醒来,我便觉得脑袋有些沉闷,睁眼一看,床边坐着一道身着褚黄色衣服的人影,宫中能这么穿的只有父皇母后和大哥。定睛一瞧,却是此时我最不想见的人,昨日我含着怒气叫圣人。今日,我只当没有看见,转了个身,靠着内面继续睡觉。
父皇拍了拍我,轻声道:“当真是生气的往后都不理阿耶了?”
我心中冷哼一声,只当没听见,父皇又道:“昨日朕只是问了句是什么事情,值得这么大的气?”
我一听这话,气怒激上来,眼泪又气了出来,我坐起身,看着父皇道:“我是听了圣人的话,去拜祭韩国夫人。他一路慢待与我,我去祭拜他的亡母,他却对我的婢女行事不轨。我受了欺负回来第一个找你,圣人是怎么样的?”
我一肚子的怒火,奈何面上挂着泪,嗓子又是哑的,说话又急得很,一下子喘不上气来,父皇立刻将我揽在怀里,拍着背给我顺气,又接过瑞安递来的水,给我喂。
“好了好了,是朕的错,朕不该再提。等雀奴吃了饭,朕指上几个禁军与你,雀奴亲自去出了这口气了可好?”
薛昭容也在一旁侍奉,她听了开口道:“圣人,殿下千金之躯,岂可趋此竖子。”
父皇不说话,我也不想让父皇抱着,朝外挣脱,父皇给我把身上的薄被紧上,没有放手,“说的是,雀奴,你用完早膳,到时他就入宫由你处置,”父皇转过头,指了指薛昭容,“此事交由你,务必让这雀奴儿出了这口气。”
父皇说最后一句话时,面上带笑看着我,我被圈在被子里,没有说话。
早膳用完,薛昭容过来引我,“殿下,人已经在偏殿里了。”
我正在擦手,“别让他脏了孤的宫殿。”
薛昭容微微点头,“臣晓得了。”
我过去时,贺兰敏之身上衣冠不整,头发散乱,被一个禁军压着跪在地上,薛昭容听了我的吩咐,将人拉在殿外,周围还围着一圈的禁军,也有些往日里同他相熟的同龄人。
贺兰敏之应当是被从榻上直接就下来的,薛昭容这番不讲情理,深得我心。贺兰敏之倒也不慌,他估计还以为今日让我这个小孩子作弄两句就好。
贺兰敏之开口道:“公主想请,怎么也不让某整整衣冠?”
我坐在一个小内监的背上,“孤没有让他说话,薛昭容。”
薛昭容拿起一片竹木板,十下掌嘴过后,贺兰敏之的四颗门牙都吐了出来,嘴唇周围肉皮尽破。薛姑姑将染了血的竹板搁在木盘里,回到我身旁站定。贺兰敏之反应过来今日怕是难以善终。
他垂下头,一张口便是一嘴的血,掉在青砖上,“公主,昨日某冒犯……”他话还没有说完。
我打断道:“孤没有让你说话。”我侧头看了眼薛姑姑。
薛昭容换了一片簇新的竹片上前,我听着竹片划过空气的声音。贺兰敏之知道了我今日就是要为难他,他倒也能屈能伸,眼睛恨毒得瞥了我一眼,他或许想着,无论如何,我总归不可能杀了他。
又十下后,地上又掉了几颗牙。母后派了一个内监来我身边,我坐在一旁不用说话,那大监拿了鞭子上前,我瞧着鞭子上的倒刺,心中有些犹豫,但好似血液里生而就有的冷血占据了上峰,我只是静静瞧着。
大监已经动手,许是母后吩咐过,这大监动手的时候丝毫没有避过他的面颊。
高祖有言,不许面容不洁不整者入朝,皇祖父虽然也让一些面上带伤有疤的人入朝,但那都是武将,而且是皇爷爷特许。皇爷爷算不得孝顺,但或许是为了保留最后一点父子间的体面,没有推翻这条律令,父皇仁孝,更不会。
只要贺兰敏之面上带了伤,他此生仍会富贵,但却将失去真正的权力。
他膝弯被人压住,正好与我同高,他的眼珠是几近透明的橙黄色。
这鞭子造的极好,只是轻轻挥动,就能听见它划破空气的呼呼声,除了第一下,他惨叫了一声,在此后,他没有再出声。他上身留下的伤疤染红了外衫,只是脸上斜交叉着两道伤痕最为可怖,皮肉翻开,隐隐可见两道伤痕交叉处的伤痕里隐隐有些白色的东西。
总共是二十下,我看了一会觉得无趣,离开了。一墙之隔的书房内,鞭子挥动的破空声隐约可闻。
我觉得脑袋还是有些闷闷的,中午母后叫我去陪她吃饭,母后在政事上极为勤勉,摆放奏折的案牍就在身后,羊毯上放了一张小圆桌,母后就在这里用膳。
我到紫宸殿后,薛姑姑去传膳。母后将我拉在怀里,摸了摸我的额头,“怎么有些凉?”我窝在母后怀里,不想说话,春繁回道:“许是殿下今日早上在殿外的时候吹了些风,已经进了碗姜汤。”
母后将我的脸捧起来,“可有不舒服?”
“没有,阿娘。”
用完饭,母后继续批阅奏折,让薛姑姑引了我去小憩。躺在榻上睡不着,我闭着眼睛,却想起了大哥之前定下的杨氏女,因为没有权力,她受了侮辱却没有办法报仇。
大哥虽是太子,却不能随心所欲。真正手握权柄之人,是母后和父皇。贺兰敏之原本只是一个参军的儿子罢了,是因为母后,他的母亲才能得到韩国夫人的诰命,他才能成为国公。因为给予他权柄的人是母后,所以贺兰敏之看似煊赫,却是空的。我,好像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