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夜歌》一只小阳

8、第 8 章

　　第八章
　　青城山一带群山环绕，物产极为丰富，常言道靠山吃山，生活在当地的居民原本倒也富裕。只是近年来长久的战乱使不少人流离失所，而为了生存，不少人开始干起了打家劫舍的营生。
　　而作为进入沂塘主城的要带，平定此地在眼下看来是势在必得。
　　听得谢钦宇讲完，李涵舒倒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近日外头传言豫王出动剿匪是真，而过几日便要提上日程。
　　谢钦宇拿过眼前沸腾的的茶壶，倾倒间，茶水自杯壁下坠沉落，在杯口散开出缭绕的雾气，半晌，他开口说道：“那日听你说，你是永济县人。”
　　永济县只距青城山不过几里，当地人除了做些简单的买卖外，大多数都是靠山为生。
　　“是。”李涵舒的脑子飞快转动，仔细回想那日确实回答自己是永济县人，而此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内心升起。
　　谢钦宇打开紧阖的杯盖，只见茶叶在清透的水面上渐渐舒卷开来，正是今年清明的雨后初茶。产自江南，自采下后便迅速晾干、炒制，泡开后便可散出淡淡清香，在这贫瘠的荒原地区实属难得。
　　他吹散杯中漂浮的茶叶，抿了一口说道：“那好，几日后，随本王一起去青城山剿匪。”
　　“什么？”果真不是什么好事，来东林军营多日，却找不到江齐的半点踪迹，李涵舒原本以打算寻个时机便离开。而若随谢钦宇前去青城山，不但会耽误时机，况且东林军戒备森严，往后出逃更是不易。
　　谢钦宇“咯噔”一下阖上手中的盖子，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只见李涵舒转过身去，只留个谢钦宇一个背影，道，“我只是一介女流，一点也没有打仗的经验，随王爷前去剿匪，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你是永济县人，那自是对那里熟悉，有你相助，本王剿匪不是更为容易。”谢钦宇放下手中的茶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俏丽的背影。他走上前去，一双手掰过李涵舒的肩膀。
　　身体被用力转了过来，四目还未相对，李涵舒就撇过头，像是在置气一般。那一言一行，就像一只倔强的小兽，气鼓鼓的表情，竟让他产生了逗弄她的想法。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两只手不由得交缠又松开，终鼓起勇气道，“就是不妥，王爷你看我既不能舞刀弄枪，也无法去对抗那些山匪，前去只会徒增麻烦。”
　　谢钦宇却是不以为然，方才对待那胡莲还似吃人一般，怎就此刻却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女子。他放下此刻还搭至她肩头的双手，负手而立道：“本王可不觉得你前去是一个麻烦，况且本王让你前去，自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站在她面前，挺拔的身姿竟带了些许压迫感。李涵舒此时才注意到他的高大，尤其此刻他双手背负身后，昂首挺胸，一抬头只能看见他下巴上隐隐约约的青色胡渣。
　　“可是王爷....”
　　“没有什么可是的。”还未等李涵舒说完便被打断，“本王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本王只是命令你。”
　　李涵舒顿时哑口无言，若非此刻身处的环境特殊，她真的很想冲上前去教他好好说话。而此时却只能憋屈地瞪着谢钦宇，懊恼的表情却在他的眼里平添了几分可爱。
　　谢钦宇不经嘴角上扬，而在李涵舒眼里却是意味深长，她不免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这个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青城山剿匪很快便提上日程，这几日李函舒内心不由得忐忑，一方面是江齐一直没有踪迹且目前自己无法脱身，另一方面便是此次前去剿匪便是与那活阎王近身接触，如何隐藏武力也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临行前日李涵舒还在犹豫是否称病逃脱，可谢钦宇像是铁了心一般要带她前去，不论是任何理由都被立刻反驳。
　　前夜下了一场雨，常言道一场秋雨一场寒，此时空气中弥漫的泥土潮湿气味里还夹杂着些许微凉。一阵风吹过，衣裳单薄的；李涵舒便不由自主得打了一个喷嚏，揉搓着双臂想驱散寒意。
　　一件斗篷披上她的肩头，李涵舒转过身去，谢钦宇便自然而然得替她将带子系上。她起初感到有些不适应，很快便被谢钦宇身后的侍从飞云所吸引，只见他牵着一大一小两匹枣红色的战马，踩着泥泞正朝他们走来。
　　“会骑马吗？”他指着那两匹马发问。
　　李涵舒毫不犹豫得摇了摇头，眼睛却盯着那一大一小。虽然很久没有骑马让她有些心痒，为防止在谢钦宇面前露出破绽只好一口回绝。
　　小马驹已牵至李涵舒面前，与旁边的那匹红鬃烈马不同，这小马驹显然是温顺可爱得多。甩一甩头便逗得李涵舒不由伸出手去抚摸它的后颈，而它也温顺得侧头贴近她的掌心。
　　李涵舒在旁人的搀扶下跨上马背，可待马开始行走时却是一个重心不稳，颤颤巍巍的快要跌落。她看起来害怕极了，忙招呼人来将她扶下。
　　“蠢死了，骑马也不会。”一旁的谢钦宇纵身越上马背，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还在颤抖的身影。
　　无奈得摇了摇头后他伸出一只手，李涵舒抬头，眼里满是疑惑。
　　“算了。”只见谢钦宇无奈地摇了摇头，便翻身下马。
　　细腰突然被一只手揽住，双脚也随即离开地面，惊慌失措中李涵舒的双手不自觉得攀上谢钦宇的肩膀。待平稳坐置马背上之后李涵舒急忙将双手放下。左肩紧紧得贴着坚硬的盔甲，咯得她有些疼，且如此亲密的姿势在旁人看来也是十分暧昧。李涵舒不由得感到手足无措，挣扎得想要下去。
　　一只大手按住此刻不安分的李涵舒，谢钦宇伸手拉过缰绳，俯首之间，有一道声音在李涵舒的耳边响起，“别乱动。”
　　他宽厚的肩膀禁得李涵舒动弹不得，李涵舒开口发出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自己可以骑马。”
　　“等你骑过去不知道是何年何月。”，语气里尽是不屑，“不如本王带着你。”
　　他拉动缰绳，烈马在他的驱动下开始奔走，穿过两侧整肃的队列，旁人炽热的目光看得李涵舒内心不适，只得将头埋入谢钦宇的胸膛。
　　“王爷，这样不妥。”耳畔风声呼啸，李涵舒娇俏的声音却一字不漏的落入谢钦宇的耳中，听起来像是撒娇，倘若他低下头去，便可看见李涵舒此刻脸上透出的红晕，就好似天边的彩霞一般。
　　“到现在为止你说了多少个不妥，本王带着你效率更高，哪里不妥。”

　　走出营外已经有好几里路，一路上李涵舒都将头埋入谢钦宇的胸膛，只听得耳畔传来荒原上呼啸的风和哒哒的马蹄声。
　　依照这个速度，傍晚便可抵达至青城山下，待安营扎寨后方可歇息。
　　此时天边夕阳沉落，将影子拉得狭长。入夜，寒气侵蚀，李涵舒裹紧身上的斗篷，掀开帐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她走至谢钦宇面前，一把夺过平铺在案台上的卷轴。
　　帐中的灯光不免有些昏暗，长时间盯着看眼睛不免有些发酸。他抬起头眨眨眼，这才看清楚那夺取他手中卷轴之人，“你这是干什么？”
　　泛黄的羊皮纸上画的正是青城山的地势地貌，其中几处小径还特意用朱红色的笔标记了出来。
　　李涵舒的目光落在那此处标记之上，头也不抬的问道，“王爷既然手中有青城山的详细地图，为何还要带我前来。”
　　“前方便是永济县，此次前来，不想回去看看吗。”像是转移话题，故意不回答李涵舒一般问道。
　　这般先发制人的手段让李涵舒也有些为难，先前说自己是永济县人不过是搪塞谢钦宇而随口一说。哪成想世间总是无巧不成书，竟有一日会被谢钦宇带至此地。
　　她卷起手中的地图，抬起头叹了一口气道：“不想回去了。”
　　在谢钦宇听来，像是语气间夹杂着些许忧伤，又像是对某件事物极其的失望。除剿匪外，他带她来此原本就是想试探她言语里有几分真假，“怎么就不想回去呢？”
　　像是戳中了李涵舒的痛楚一般，她将手中的羊皮卷轴重重掷于地面，卷轴滚落了几下便在谢钦宇的脚边平摊开来。
　　“王爷难道不是明知故问。”谢钦宇听出她语气加重了几分，“你想让我回去，看我的家乡如何变成断壁残垣，看着你们攻占原本属于我们的地方，王爷大可不必如此在我面前炫耀。”
　　谢钦宇确实是想故意激怒他，眼前的女人睁着圆圆的眼睛瞪着他，忽地让他想起幼时豢养的一只小狗，被激怒是总是恶狠狠地咧着嘴露出锋利的爪牙。而她此刻的样子，像极了一直被激怒的小兽，龇着牙朝敌人宣誓一般。
　　他拾起脚边的卷轴，拍了拍沾上的尘土道：“你何必这样想。”转念一想方才这样说话确实不妥，可抬起头来李涵舒已经气呼呼得掀开帐子走了出去。
　　背影消失在眼前，谢钦宇轻按紧锁的眉心，放松之余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