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胡说》唐樊姑娘

6、第 6 章

　　烽火攻城。他看到城墙下为他效忠的士兵倒下在涓涓血泊之中。他好像看到远处的一个炙热的眼神，他认出了他，聂未然，可是今天，他居然踏着倒下的军旗而来，要自己的国和命。也许又是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旁边一个声音说，“段将军。兵临城下了，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和那个人说，我答应了，现在就让我换命走了吧。”

　　突然一个灯笼摔在他脚下，一个尖锐的声音在耳边传来，“你要个什么命？”

　　“此生我太累，给我一个无忧无虑的命吧。”

　　“你要到过去还是未来？”

　　“未来吧。”

　　“多少年以后？”

　　“一千年吧。”

　　咚。一下消失不见。

　　2010年。立夏。

　　南京早热，上政治课的时候路遥居然出现了，坐在季多轩旁边，问他，“听说你在和段然生气？”

　　“我有病吧。我连话都不和他说几句，哪来的生气？”

　　其实这几天随着那个奇怪的梦的消逝，季多轩也不愿再去和路遥追究这么，相比于漫无目的地猜测，他更喜欢遗忘。

　　“没有最好了。”路遥说，“之前我还觉得那件事他挺对不起你的，连个道歉也没有，但是这次他听说了李昱欺负你的事情，回去后就把李昱打了一顿，现在人还躺医院呢，从学生会也除名了。“

　　如梦惊人，竟有几分真实的预言之感。季多轩说，“也不至于吧？”

　　“不止呢，段然还让人找到了李昱在学校作弊的证据，直接告到年级长那里，估计又要重读一年了。这人也真够倒霉的，一个大二要读三年了。”

　　季多轩辨不清段然这么为自己做的动机，只是打岔说，“他也有脸揭发别人作弊，他自己不作弊吗？”

　　“李昱好像不光考试作弊，计算机等级考试还团体作弊，赚了些外快，这才被抓住把柄，记大过。”

　　季多轩哦的一声，又看收到了聂小琦的微信：“给你打个电话可以吗？”

　　她找我干嘛。季多轩不解，想推辞，聂小琦肯定以为自己吃饭那天生气了，不再帮他们录栏目了吧，真是为了向全校广播段然是她的私人物品，什么脸都愿意拉下。

　　有个人那么得这么喜欢自己，段然这个傻大个也挺幸福的。季多轩心里酸酸的，有点羡慕起来，便回了个，“我在上课，栏目的事情你直接找杨雪好了，我和她交代过了，她主要负责这块。”

　　意思就是告诉她，我不想通电话，而你的顾虑也可就此打消了。

　　说完便收好手机，听课做笔记，可是心里总有事放不下，又过了十五分钟，季多轩又看了眼手机，又是聂小琦的微信，“不是广播站栏目的事情，你在哪个教室？我等会过来找你，就几句话的功夫。”

　　季多轩有点后悔，不知出于任何原因，他并不想见到聂小琦，也许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春梦，其实他刚刚应该和她打一通电话的，至少她就不会提出要直接见面找他了。

　　他回复，“3号楼202教室。”

　　下课后，聂小琦果然在教室外等他，整个班级的人，都跟看猩猩一样排队地打量她，倒弄得季多轩在她面前不好意思起来，便说，“班上人都没见过漂亮姑娘，你多担待。”

　　“那天吃饭，挺抱歉的。”

　　聂小琦今儿淡妆，人淡如菊的，倒让季多轩心里没了之前暗暗地调侃之心。

　　季多轩说，“没什么，我不在意。”

　　聂小琦说，“其实那天段然追问，也不是故意的，他之前有个弟弟，在学校就是被同学欺负被挨打，后来自杀死了，我估计你这件事，让他想到他弟弟了，所以他才会那么激动，也会那么处理李昱。不过你就全当不知道，这件事我也是听家里大人们讲的，没人敢在他面前提，一提就爆炸。”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怪不得他那么异常，这就算明白了，原来铁石头也有恻隐之心。

　　季多轩问，“你今天找我，不光是和我说这件事吧？”

　　聂小琦说，“嗯。我找你，是想让你去段然那劝劝，没必要和李昱处理得那么难看，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毕业了以后进社会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好。”

　　打李昱，不是季多轩让段然去的。自然现在也犯不着自己去劝段然。他并不愿意搅合其中。但这话也没必要当着聂小琦说，便只是点头，意思就是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仅此而已。

　　说完聂小琦就走了，留下的这些话，让季多轩在下面一节课也了无心思。原来段然也并不是一个从小蜜罐子里长大，天真到无忧无虑的人，他也有他心里柔软的地方，只不过从来没人去惊扰他的这份玻璃般的隐痛。

　　而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成了那个打碎玻璃的人。

　　才下了早课，10:30，路遥又去学生会疯了。季多轩挑了个无人的教室自习，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打开笔记本电脑，插上耳机，打开了《微积分与线性代数习题》文件夹，点开了一部日本G-bot的电影，默默欣赏起来。一大早看美好的□□翻腾，像是晨起浇花的功效，格外清爽自在。

　　电影的男主角是个体育生，一共只拍过两部片子，以穿西装的为主，精瘦的，有八块腹肌，蓄这参差的胡子，闭上眼睛享受的时候表情特别好看，季多轩最喜欢他与另外一位阳光西装男生的一段戏份。

　　两个人好像饰演的是同事关系，也可能一个是游泳队长来充当实习生，出差住一个酒店，饭后暗生情愫，便来到房间，男主角坐下，男配角先是解开自己的皮带，脱下皮鞋，抽掉袜子，然后伸手解开主角的皮带，用手把主角的衬衫一点点从裤子里抽出来，摩挲的声音，男人的气息，摊开衬衫两襟，露出体育生的八块腹肌，而最上面的扣子还扣着，正装与体育生的奇妙融合，年轻与成熟，青涩与浪纵，一种强烈的禁欲气氛在房间洋溢。

　　正看着，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身影，因为耳机里有声音的原因，一直到跟前他才发现，抬起头看，居然是段然。

　　季多轩马上把笔记本电脑合上，摘下耳机，问，“你来干什么？”

　　段然说，“你慌什么？电脑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信手拈来的假话，“在写给团委揭发你的告状信呢。怎么能让你看到。”

　　段然一脸好奇，“告发我什么？我有什么短捏在你手上的？”

　　季多轩本来想说聂小琦拜托他的事，表示他霸凌同学还利用公务之便，可他从不愿做一个和事佬，便说，“你利用学生会主席的身份向广播站施压，让你和聂小琦上栏目的事情。”

　　段然一下来了劲，说，“那你给我看看，我帮你润色润色。最好再添上几笔，我以后施压你的事还多着呢。”

　　“到时候你直接去问李老师要来看吧，我可不给你。”

　　“如果你真是写给李老师的，我多早晚都能看到。”段然突然想到一件事，说，“你帮我看看《高等数学》的题吧，我欠了太多作业了，再不交就完蛋了。”

　　拒绝，永远都脱口而出，“我不答应。”

　　“这我可不管，你上次替我考试得了全年级最高分，这下成了老师的眼中钉了，每次都看着我的作业，你现在又托懒不帮忙，那不等于告诉老师，我上次是作弊或者找人代考吗？”

　　他倒是耍起赖皮了。当着季多轩的面，他居然提都不提打了李昱的事，就像上次他不小心透露了自己的秘密，不过他的心，像是没发生的事。

　　“好吧。”不知为何，季多轩心中有种心满意足，说着就接过段然递来的本子，开始看了起来。段然在旁边三心二意的，一会儿发发手机，一会儿又上上厕所。季多轩看得不耐烦，说，“你再这么晃儿晃荡地我可就不帮你了。”

　　段然乖乖地坐在旁边不吭声起来，眼睛眨巴地像只大白兔一样，配着他厚实的肩膀，比刚刚G-bot影片里的混搭还不和谐。季多轩看他这副不合形象的样子，有点想笑，但还是憋住了，只管做题。

　　又不多久，路遥也来了，看着段然说，“李老师到处找你呢，你快点过去，好像是要筹备个什么音乐活动。”

　　段然看了眼先是嘟囔了句脏话，然后说，“我刚刚没看手机。”然后转头对季多轩说，“你先帮我做着题，我去李老师那之后，马上回来。”

　　季多轩说，“那你快点，马上饭点了，说不定我等会还有事呢。”

　　段然嗖的一下就跑走了，季多轩看着那个背影嘟囔说，“果然是李老师的第一心头肉。”

　　路遥说，“谁叫他是李老师的钱袋子呢。”

　　季多轩看了看剩余的题，估计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做完，打了个哈欠又喝了杯水，路遥在旁边一直发着微信，加上他最近对聂小琦的社团格外关注，便问他，“你是不是喜欢大学生艺术团的女生？”

　　“对啊。聂小琦旁边有个叫万芊芊的女生，从小在法国学芭蕾的，说是后来跟爸爸回的国，往那一站，长得一朵玉兰花一样清雅，又不爱说话，娇滴滴的可好看了。”

　　季多轩头也没抬，一听就是谎言，那个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女生会回国读大学？便说，“你呀，就喜欢这种画像上的女人，真要她们从画里走出来了，说不定你也就不喜欢了。”

　　路遥突然想到，说，“不对啊。我记得万芊芊是半年前你先告诉我的，拉着我去看她的演出，说她怎么不错。现在你倒忘了这个人了。”

　　“哦？”季多轩假装恍然大悟，“我忘了，可能是以前社团看过资料，觉得适合你，所以介绍你认识的吧。”

　　“你倒是奇怪，那时候觉得合适我，现在又说她是画像上的女人。”

　　季多轩明白，男人就是这样，关注到一个女生是因为别人说她的好，而觉得这个女生特别的时候，往往是旁人在挑她的刺。这其实都是姐姐教他的，他现在用在引诱路遥身上。

　　季多轩抱歉地笑，“我可能心思不在这吧，一会儿记得一会儿又忘了。”

　　路遥同意，“算了，你都失恋了，也不好怪你。”

　　是了，以前季多轩唯一的心思都在齐易身上，现在放下了，自然也有了听别人故事的功夫。还没继续问下去，手机就响了，一看是李老师的电话，接了对方说，“季多轩你在哪里呢？”

　　“在上自习呢。”

　　“来我办公室一下吧，有个夏日摇滚季的活动找你商量下，可能需要广播站的配合。”

　　听上去像是段然在李老师那出了馊主意，他这会指不定在团委办公室憋着什么戏弄自己的坏水呢，季多轩不情愿的挂了电话，便要收拾东西，路遥说，“你别收拾了，我还在这里呢。”

　　季多轩一看，段然的东西都在这里，反正路遥也没有自己电脑的密码，说了句“我马上回来”就走了。

　　走到一半季多轩觉得不妥，恐怕有诈，又给李老师打了电话，问，“段然也在办公室吗？我找他有事。”

　　李老师说，“他没来啊。他刚刚给我发了个夏日摇滚季的方案，说是想找广播站合作，便让我找你说下，看看你的兴趣。”

　　果然段然在搞鬼，便说，“李老师我现在有急事，下次再去找你可以吗？”

　　“可以啊。其实我也不着急。是段然想让我尽快找你，我让他给具体方案，他也没太多想法，我也懒得去问，又想着好久没见你了，便喊你过来先聊聊。”

　　挂了电话季多轩就飞快地跑回刚刚自习的教室。只看到段然一个人戴着耳机看着他的电脑，他四处打量了一番，路遥已经走了。季多轩靠近就看到段然在看之前自己在看的G-bot的电影。

　　季多轩用力“啪”地一下合上了电脑，说，“你干嘛骗我！”

　　他既不觉得害臊，又不觉得做错了，“我看你神神秘秘的，便想看看你到底在干嘛。”

　　“你怎么会知道我电脑的密码！”

　　“当时你手机的备忘录上写得清清楚楚，你基本上所有的密码都是那个叫齐易的生日，我就试试咯，果然就打开了。”

　　“那路遥是你喊来的？”

　　段然厚颜无耻地点点头。

　　“李老师那也是你设的套咯？”

　　他继续点点头。

　　“绕这么一大圈，有意思？你直接让李老师把我叫走不就可以了吗？”

　　“你多聪明啊，你留我一个人和你的电脑在这里，你放心吗？你肯定把东西都收走了。”

　　亏他废脑筋在这上头，季多轩想一拳打爆他的鼻子，段然安慰他说，“咱俩谁跟谁啊。大不了我把我的原创电影分享给你看。除了聂小琦可谁都没看过哦。”

　　看着段然一副“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秘密”的模样，让他觉得似乎多一个人知道也不是天塌下来的事情。

　　季多轩说，“我才不看，怪辣眼睛的，你和聂小琦好好欣赏吧。”

　　段然看他不生气了，便说，“你喜欢这种类型的男生啊。感觉和那个齐易不一样？”

　　“关你屁事！”

　　“你倒还挺花心的，我看你有两三部他的片子！”

　　季多轩说，“你看得还挺起劲的。”

　　“我不得好好找下你写的告状信么。结果没找着。”段然一脸无辜，又说，“你是喜欢那个戴眼镜的还是不戴眼镜的。”

　　季多轩脱口而出，“戴眼镜的。”

　　段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问，“你居然还喜欢这种穿西装的职业风格。”

　　“都会看行吧。你管的真宽。”

　　“这不是和你探讨嘛。”

　　季多轩只顾自己收拾书本和电脑，便要走。段然在后面追着说，“等等，你还没帮我把题都做完。”

　　“你这么聪明，怎么不动脑子在做作业上？”

　　说着段然拉着季多轩求情，说，“救救我吧。好弟弟。你要是答应我，我明天就穿得跟你看的片子里的西装男一样，让你看着也爽呀。”

　　这新奇的脑回路让季多轩想笑，“您可千万别，你知道那个穿西装的男主角在后面的电影里怎么了吗？”

　　“怎么了呢？”

　　季多轩露出一丝奸笑，“可好多人呢，那叫声可真够惨的。”

　　段然明白了季多轩的意思，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抓住他的手肘说，“那你觉得如何我和你演的话，你会是什么角色呢？惨叫的可是你吧？”

　　季多轩推开他，“都快到夏天了，别发春了。”

　　可还是答应了帮段然做作业，这个时间，段然也没歇着，一直在旁边问，“弟弟，我看你呀，天天闷闷不乐的样子，你呀还是把那个齐易忘了吧，哥哥替你在学校找找，比他高的比他帅的比他大的，应该大有人在吧。”

　　季多轩抬头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你快点闭嘴吧。这才注意到他穿着蓝色休闲衬衫，一副在夏威夷度假的气息散发出来。

　　段然误解了，说，“你喜欢我也不行啊，我还有聂小琦呢，女人嘛还是挺好的，身上软软的，每次闭上眼睛，都像是在云端上摩擦，那种感觉……”

　　说他发春他居然还烧着了。季多轩直接说，“你再说话我就走了。”

　　这话刚说出口，就想到了自己以前也喜欢在齐易做作业的时候，坐在旁边满嘴废话，今儿，倒是会觉得别人吵。

　　段然干脆换了个位置，坐在季多轩外面的位置，把他堵在里面。除非季多轩爬桌子，不然休想从这里出去。

　　季多轩无奈地笑着说，“小孩子一样。”

　　段然也不管，在那自言自语，“要么给你找个学体育的吧？白天可以保护你，省得你嘴巴硬和别人打起来，晚上可以让你舒服，你看看，多好？”

　　这人怎么这么八婆，季多轩看着他，觉得好像自从那天和聂小琦三个人吃完饭以后，就觉得段然好像对自己起了别样的兴趣，或者是就像聂小琦说的，让他想起了那个自杀而死的弟弟？

　　段然此刻突然说，“要不你做我弟弟吧！”

　　要不是路遥这会儿又进教室了，季多轩不知道如何打破和段然当下的沉默，也许是他从来不愿意去思考别人的情绪，所以他难以去判断或是处理与段然之间微妙的关系。路遥说，“你们都在这里聊什么呢？”

　　段然转头接了句，“我在想帮我弟弟找个男朋友呢。”

　　还是路遥先反应过来，“季多轩应该比你大一岁吧好像。”

　　段然如获至宝，笑着对季多轩说，“看你这么聪明的样子，我还说肯定是少年班上来的啊，加上这身高，肯定比我小啊，居然还比我大一岁，你这高三是读了几年啊？”

　　季多轩不愿和他废话，倒是觉得路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怒瞪了他一眼，说，“段然在这点鸳鸯谱，说是要把大学生艺术团的万芊芊介绍给你。”

　　这季多轩故意说的话，倒是让两个人跌进陷阱，虚的是段然，实的是路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