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胡说》唐樊姑娘

10、第 10 章

　　时间最讨厌的，就是愈合伤口。那天夜里左大腿摔出的淤青，过了几天也就好了。段然从那晚后也像淤青一样消失了，季多轩有时候反复琢磨着他说的关于他弟弟的往事，怅然若失，他的热络，也许只是怀念。

　　杨雪反复沟通确认，终于到了段然和聂小琦录节目的时间，拖了这么久主要是因为聂小琦想要选个黄道吉日，而且还请来摄影协会的同学，在旁边要以纪录片的形式全程记录。季多轩在杨雪旁边调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摆下迷魂阵做法呢。”杨雪之前问过他，是否一定要直播，毕竟不是广播站的人，这两个人同时上的话，她怕万一失控，一个人难以去把控两个人的节奏，还是录播比较妥帖。季多轩表示直播没问题，自己也会在现场，出现任何问题他会现场调节，而且这两位嘉宾，一位是学生会主席，一位是大学生艺术团的团长，如果知道广播站的节目是录播的话，以后在团委又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质疑，即使节目失控，丢脸的也不是广播站，背后自然有另外两大社团担着。杨雪听着有道理，如同拿了把尚方宝剑一般。

　　节目时间定在中午12:30，聂小琦和段然12:15到了，聂小琦穿着一身YSL的女职套装，背着香奈儿2.55，段然穿着一套灰黑西装，黑色尖头皮鞋，比前几天抽风似地给季多轩发的照片都好看，果然是个模特身材，还戴个黑框眼镜，和季多轩电脑里G-bot的男主角的相差无几，还生添了不少禁欲系的气质。季多轩吞下口水，拉平裤子，防止生理上的任何变化会这个空间中的眼睛捕捉到。

　　段然这个贱人走到季多轩旁边，说了句，“看哥这样，控制不住了吧？”

　　玻璃心被这句话击碎了一地，季多轩猛地踢了一脚在他腿上，被聂小琦看到，她也不好发作，只是蹲下来用手拍去裤腿上的灰。

　　杨雪住持，季多轩远远坐在一边，拿了杯咖啡，好强打起精神。看着他们两个的穿衣风格，无论季多轩多讨厌，都觉得他俩十分搭配，就这样直接去教堂结婚，也一定不会有人反对。

　　杨雪开场，“今天很高兴请来的是咱们学校的金童玉女，段然和聂小琦。”

　　然后两个人给各位打招呼。段然转头看了眼季多轩，季多轩本能地躲过了他的眼神，闷头喝了口咖啡。好像多看他一眼，都像是顶着伦理的天平在偷腥一样。

　　杨雪先说，“听说这次访谈，是前阵子你们恋爱一周年纪念日时候定下来的，我想问问，这是谁的主意？”

　　聂小琦满脸幸福地说，“段然的主意，他说要给我个惊喜，我还一直琢磨着一个大男人能想出什么手段讨女生的欢心，而且他平时看上去也马马虎虎的，没想到心思这么精致。”

　　场面一片和平，果然是预备台词的好处。杨雪接着问，“说说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吧？”

　　聂小琦说，“因为爸爸是学校的教授，和段然爸爸是同事，所以从小就认识了。”

　　杨雪发挥了句，“所以是青梅竹马？”

　　聂小琦下意识了跟了句，“是呀。”

　　段然说，“其实不是，我记得是高中的时候打篮球，每次她都会去操场给我加油送水，这才认识了。”

　　聂小琦脸上讪讪的，说，“小时候我还去过他家，他这会儿倒是都忘记了。”

　　段然说，“我小时候不在南京啊！我们家十二岁的时候才搬到南京的，你怎么我老家哪里的都忘记了？”

　　季多轩有点想笑，果然这人不出意料地露了马脚，但没想到这么快。

　　杨雪赶紧换个话题，“那么两位是不是彼此的初恋？”

　　这个问题是套过话的，段然点点头说，“是的。”

　　倒是聂小琦因为吃了刚刚的亏，扭捏地笑着说，“我倒不是。”

　　这又和之前对的台本不一样了。别说杨雪了，季多轩坐在一边都觉得气氛不对了。聂小琦说，“初中的时候，班上很多男生给我写情书，我倒是对一个不太说话的男生情有独钟，不过后来这个男生去了美国，好像还组了个乐队，玩起了摇滚，挺酷的。”

　　段然问，“我怎么没听说过？”

　　聂小琦不知道哪来的胆量，有恃无恐地，可能觉得在广播站又是直播，段然也拿她没办法，于是她更起劲，“毕竟没有在一起过，如果什么都要坦白的话，那可不是要说上一千零一夜了？”

　　一千零一夜。她也真敢说。季多轩在旁边悠哉地喝着咖啡，这种场面他太爱看了，段然可能觉得有点热，把衬衫的领口松了松，这个动作在他骨骼分明的手指下显得格外魅惑。不过此时他应该憋着一口血，随时可以喷在聂小琦脸上。

　　杨雪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看着段然说，“听众们可能看不到，咱们段公子脸上明显有醋意了。那么我想问段主席了，聂小琦身为大学生艺术团的团长，身边不乏优秀的追求者，你觉得你是靠什么牢牢吸引住她的？”

　　段然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杨雪感觉不妙，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当然是真话。”

　　“靠床上的功夫吧。”

　　季多轩一口咖啡差点噎死。他刚刚就有预感，但没想到段然这么猛。

　　杨雪马上按下静音键，让助理上了音乐，然后对段然和聂小琦说，“你们俩要不要再合计下口径？”

　　聂小琦马上就发作了，“段然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说错话了吗？不是你每次扒着我的裤子说想要的嘛？真该把你那时候的样子拍下来给大家看！今天又这副面孔，装给谁看？”

　　虽然没有直播出去，可是这站里也站着十几个人，而且旁边还有个摄影机在录着。大家瞬间装成一排无脸男，一动也不动，仿佛稍微动一下都会被这两头豺狼虎豹给盯上教训一顿。

　　“段然！”聂小琦脸涨得通红，“你这不是成心给我没脸吗！”

　　“怎么着？你现在倒要装起处女来了是吗？要不要再给你立个牌坊？”

　　旁边一个助理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一声，聂小琦马上将炮火对准他，训斥道，“你笑什么！”

　　段然把她头扭回来，“人家笑你滑稽你知道吗？你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就是一场笑话！”

　　聂小琦把手中的提包往地上一摔，一只2.55的包这么摔了，也不知是因为假包无所谓还是真的生了大气，直喊，“不录了不录了！”

　　段然低头捡起了包，也生气了，“你以后别指望我给你买东西了！”

　　这句话一验，看来是真包。

　　季多轩想赶紧送走这两位大闹广播站的孙悟空，上前对杨雪说，“让其他人来播新闻吧，今天就这样好了。”

　　段然倒是坦然坐下说，“她不录我还要录呢。”

　　整场的人都呆住了，连季多轩也觉得有点招架不住了。聂小琦本来都想要出去了，又停下了脚步，说，“段然，你今天到底想说什么？”

　　“放心，我只说实话，我没功夫编排你的不是。”

　　聂小琦说，“那我也继续录，我也说实话，我也不是怕着长大的。”

　　杨雪给季多轩发出求救的眼神，这场面她一下就怂了，再甜心的公主此刻也被这两个人给烤化了。季多轩看状，这个时候是要救救场，便上前替换了她的位置，按掉静音键，说，“欢迎回来，我是多轩，接下来我们进行下半场的访问。我想问两位各自一个并不是事先准备的问题，怎么样？”

　　两人说好。

　　杨雪递来佩服的眼神，就应该这样杀他们个措手不及，“那我的问题就是，两人各说对方最大的一个缺点吧。”

　　杨雪脸色一下难看起来，这摆明了大家要破罐子破摔了。季多轩不怕，心想反正收听率上去了，你们俩出了这门怎么样我可管不着。

　　聂小琦推了一下段然，示意他先出招。段然倒是随便说了个，“其他倒没什么，她就是虚荣心太重，喜欢说假话。”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倒是把之前聂小琦的话全部推翻了。段然毕竟是段然，这个学生会主席不是白练的。

　　聂小琦说，“段然哪里都好，就是不注意卫生，不爱穿内裤，去年不知道怎么搞的，还得了皮肤病。”

　　这下换段然不自在了，说，“什么皮肤病！什么叫不知道怎么搞的？我不是和你说过是因为爬山的时候被毒虫叮的吗？”

　　“我又没去爬山，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而且你本来就不注重卫生，你现在肯定没穿内裤！”

　　“我不穿内裤的原因别人不知情你还在这装不知道吗？”

　　杨雪给季多轩使了个抹脖子的眼色，这再直播下去估计能把广播站封掉一个学期。

　　季多轩心想，反正是你们要来录节目的，又不是我硬要邀请来的，出事了也是你们的事。

　　段然看聂小琦也不说话，便直接说，“还不是因为大吗？”

　　季多轩其实猜到了这个答案，但他似乎也无所谓今天这场面的走向是差还是更差。有的时候，他觉得全世界都毁了，他的寂寞也许就没那么寂寞了。

　　季多轩接过话，“谢谢两位坦诚的回答。下一个问题是你们两位谈了几年恋爱了？”

　　刚问完他就后悔了，采访的第一句话不就说到了他俩一周年纪念嘛。可没想到段然答，“三年吧。”

　　聂小琦回答，“一年。”

　　段然不好气地问，“不是从第一次上床开始算的吗？”

　　聂小琦眼睛都要爆出来了。季多轩的问题像是一个布满地雷的荒野，一踩一个爆，众人看着他，觉得他可能是伊拉克派来的吧。

　　这时候杨雪递来电话，季多轩一看，是团委李老师的，肯定是广播内容的问题。只能又告一段落插播音乐，接了电话，“喂，李老师好。”

　　“等你们给我上坟了再说好不好！段然和聂小琦疯了你也跟着疯吗？这广播站还要不要了，还有三个小时我就要向上面汇报这学期工作安排了，你们给我来这么一出，得了，要不你们三赶紧过来帮老师打包东西回家吧。”

　　季多轩劝道，“李老师，我们也就是讨论男女恋爱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问题，没有什么超纲的东西。”

　　“超纲？你们都快飞出地球了！你们三个人，现在马上就出现在我的办公室！”

　　季多轩挂了电话，对他俩说，“不用我复述了吧，李老师今天嗓门这么大，你们听到了吧。”

　　两个人点头，季多轩把位置让给杨雪，对两位神说，“还愣着干嘛，走吧。”

　　从广播站到团委办公室平时十分钟的路，现在却走出了长征的感觉，季多轩心里倒是没什么，反正本来广播站是个清水衙门，今天被这两位孙悟空大闹了一把，到底是谁的错一目了然。

　　还没走到李老师办公室，就看到那张铁青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便秘一周找不到药了。

　　李老师先看到季多轩说，“你先坐一边。”

　　这就意味这他不是老师的主要矛盾。接着是两位孙悟空登场了，李老师鼓起掌来了，说，“这不是咱们学校两位大明星嘛，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了，你们还满意吗？”

　　一个点头一个摇头，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会儿嘴巴都黏住了说不出话了？刚刚怎么那么厉害，跟两把机关枪一样？现在怎么办？还有三个小时不到我就要去和领导开会了，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呢。你们说怎么办？要不你俩现在给我绣一块面纱戴着，反正我也没脸了。”

　　段然倒是开了金口，“要么今天老师就别去开会了？”

　　李老师说，“您现在知道出这个主意了？那您老人家今天怎么就不能不去广播站呢？”

　　这话一下把段然堵住了，聂小琦倒是马上道歉，“李老师，都怪我们不懂事，我们错了，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来参加这个节目说这些话的。等会老师开会的话可以带上我，我给全校师生道歉，我负荆请罪，我肉袒面缚 ……”

　　聂小琦聪明的地方就是赶紧把身段放低，最好低到卑微，这样即使对方的道德制高点再高，也不会再继续打压，这不，李老师马上冲着段然说，“你看看人家，我是知道了，你呀表面上大大咧咧，但心里可贼着呢，聂小琦哪里是你的对手，不过一直被你欺负。”

　　段然也点头哈腰，说，“老师说得对，说得对，有什么李老师没见过的场面，什么风浪在老师眼里就像泡沫一样，一碰就碎，李老师英明神武、雄才大略 ……”

　　季多轩在旁边，看着段然一身G-bot影片中西装的样子，却不是躺在床上迷离的眼神诱惑样子，而是在李老师面前认错的学生，有一股子凡心暗动的感觉。

　　李老师骂段然，“你今天穿成这样干嘛，去登记吗？”

　　段然说了一句话噎死季多轩了，“季多轩说要这么穿。”

　　聂小琦不甘示弱，“段然这么穿是搭配我的小套装的。”

　　李老师来回打量这对野鸳鸯，“嗯，你们这么般配，能不能好好地？别给老师出幺蛾子了好吧？就看老师可怜，多赏我几年寿，好不好？”

　　两个人鸡啄米似的点头，但这话晾得季多轩在旁边像个大电灯泡，李老师看出季多轩的尴尬，说，“下个月学校的夏日摇滚季活动，你参加吧？”

　　原来让他来是这件事，季多轩答，“我不会唱歌啊。”

　　“主要是前一阵子你的事情，老师也听说了，风风雨雨的虽然平息了些，但老师还是希望你能够把更阳光更洒脱的形象展现在学生们面前，虽然之前你们广播站的节目反响不错，但是毕竟你没露面，只听声音倒成了你的自白书了。所以在这个活动上热闹一场，也代表咱们团委对你的支持。你就当做是痛快地玩一次吧。”

　　段然在旁边起哄说，“这好啊。李老师你怎么这么冰雪聪明、别具慧眼？”

　　“对了，我正要说呢，要么你和季多轩一起吧，我记得你以前玩过乐队的。”

　　段然不解，“那都是陈年烂谷子的事了，老师怎么知道的？”

　　李老师说，“聂小琦说的。她本来想和你一起合唱的。所以昨儿就来我这报名了。”

　　聂小琦在旁边脸上青一下紫一下又红一下，像吃了断肠散中毒了一般。

　　段然说，“那我还是和季多轩合唱吧。”

　　李老师先是抚平聂小琦的情绪，“下次老师住持一次ktv，让你和段然好好的点上几首情歌对唱，这活动就段然和季多轩上吧，要不是今天这出，我也不会这么想，要是你和段然在夏日摇滚季的舞台上打起来，别说老师的脸了，就咱们这学校的脸，也得丢得一干二净。还有就是，如果你们俩的感情又因为这个有了间隙，老师那真是万死不辞了。”

　　这话堆得这么高，聂小琦不答应也说不过去，只能转过头对季多轩说，“那让你和段然上吧。”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像在说“今晚让我男人陪你睡”一样艰难。

　　女主人都不说什么了，季多轩再推辞就太矫情了。于是答应后就先走了，他还来不及想这个活动的事情，只记得还有齐易的生日委托在身上，那个叫季小雨的实习工作，便给姐姐打了电话，“姐姐你在上海人脉那么广，能不能帮一个女生推荐个实习啊？”

　　“这女生想去什么岗位实习呢？她走什么路线的，婉约的？豪放的？学生的？初恋的？对了，姐姐最近有个新业务，就是7-11快捷服务，随叫随到那种，按时间收费，越晚价格就越贵，我们还有个后台数据中心，采用会员制，根据会员的点单不断优化推荐服务人员名单，也就是说，点的越多，我们提供的服务越好，你看她对哪块感兴趣？”

　　“不是，姐姐，我这个女生朋友是想要个正儿八经的工作的。”

　　“怎么了？季多轩我养你这么大，你现在是瞧不上姐姐的工作吗？你吃的穿的不都是姐姐这一片片肉尽心尽力服务出来的吗？”

　　“是是，姐姐，您最伟大，您是咱们女性时代的铮铮铁骨、中流砥柱，武则天见了您都自惭形秽。我说得简单点，有没有那种俗气的工作可以推荐的？”

　　“姐姐看看吧，不过我先跟你说一句啊，我可以推荐，但是人家要不要、什么眼光看她我可拿不准啊，我总不能在介绍的时候说这个女孩不能碰吧，万一人家女生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呢。”

　　终于把情绪快要失控的姐姐给按住了，“好吧，反正姐姐你做事情有分寸，交给你好了。对了，还有件事，你让万芊芊在南京这边谈的生意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我想让万芊芊做中间人，但是她一个人我不放心，又派了个老板过去。这两天应该就会约她见面的。”

　　“明白。”季多轩回答。

　　“听说万芊芊要带个人给这个老板见见，希望能够一起合作，毕竟万芊芊觉得自己影响力不够。”

　　“她倒是只是自己几斤几两。”季多轩又问，“她准备找谁？”

　　“我不知道，听说是她在你们大学生艺术团的团长。”

　　一句话让季多轩又差点噎死，万芊芊真的是人高艺胆大，便说，“这个人，估计是拿不下的。”

　　“你知道这个人？”

　　“嗯。说起她在校里校外的人脉，那肯定比万芊芊更广，但我觉得她不会答应。她可是个比杜十娘还刚烈十分的女子。而且人家有个最梦中情人的男朋友，怎么会帮万芊芊。”

　　“姐姐我可是红尘中的尤三姐，这么多年倒是没开过眼，见到比我还刚烈的女人。而且这么多年了，多轩，人不可貌相这几个字你还不懂吗？咱们这一路过来多少人面兽心、挂羊头卖狗肉的事。再说了，不试试怎么知道，难不成她还去派出所告发？那她之后的苦日子可有得受的。”

　　道理还是姐姐最有道理，挂了电话，季多轩就回了宿舍，窝在被窝里看小说，好几天没看到路遥了，应该是和万芊芊谈恋爱正热火烹油，直到十一点半，路遥才回的宿舍，季多轩又随口问起了学生会的事情，他只知道今晚段然和聂小琦后来又大吵一架，然后出去酒店住了。

　　果然对于段然，没有什么恩怨，不是大干一场不能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