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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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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朔回到猪市胡同,这才安排设立私学的事情。
虽然有心教猪市胡同的娃们读书,但宴朔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愧对老师的称呼。
每次散值到天黑,最多只有两个时辰,他每日也只得教娃们读两个时辰的书。
先从四书五经教起,算术也可教一点,武术也能防身。
敲定了科目之后,宴朔就挨家挨户地通知,算是“猪市私塾”正式成立。
至于学费,宴朔一再推辞,众人们商量一个娃一个月给十文钱不能再少了,十文钱能买几个馒头。
宴朔也不好推辞,但实在没想到猪市胡同的大娘们将钱塞进他的手里,满满当当凑了两百文。
小萝卜们站在一起,五六岁的,十四五岁的,都来凑热闹了,十九个萝卜头,猪市胡同虽不大但适龄孩子挺多。
两百个铜钱,哪家大人多给了?宴朔没细想,进入里间将铜钱放好。
小萝卜头们乖乖地拿着麻布,铺在院里坐好。
幸好这个院子足够大,小荷也温顺地在角落里,娃们都睁着大大的眼睛瞄着小荷。
宴朔连忙让孩子们安心,“小荷很乖的,大家都不要害怕,老师在。”
“好哒,老师。”
“老师,它喜欢吃草吗?”
“老师,我下次可以带草来喂它吗?我家里有可多草了。”
“老师,它叫什么呀。”
“小荷。”宴朔正教着孩子们一笔一划地写“小荷”二字。
就听见底下的娃们不停叫着,“小荷,小荷。”
小荷有所触动,不再低头吃草,而是打量着这群娃。
宴朔一抚额头,有些有心无力起来。
几个大孩子见老师都无奈了,立马出来维持秩序。
“狗蛋,你好好学字。”
“元九,坐好,别流口水。”
“一三,别闹小荷,当心等下驴蹄子踢你。”
幸好几个大孩子稳住了局面,宴朔面对着十九双眼睛,一时之间有点愣神,这群孩子的乳名都还未记全呢。
幸而科举之时的《四书五经》以及专书还在,宴朔先从《诗经》入手。
大孩子们基本都已经熟背,跟着宴朔张口就来,宴朔默默记下了几人的名字。
之前虽有印象,但多抱着只是传授些许知识回报胡同人的好意的心情,但为人师者之后,宴朔更加注重这些孩子们的成长。
纸和笔是一定要的,虽然私塾简陋,但宴朔也想尽可能地为孩子们提供像样的学习环境。
临近结束,宴朔又教授了娃们一些日常的礼仪,娃们学得像模像样,玩闹着在胡同内散去。
四个大娃留了下来,三个渴望知识的眼神望着宴朔。
一位是王大娘的大儿子,王元一,寻常在王屠夫铺上帮忙,宴朔极少看到他。
一位是李屠夫的三儿子,李三三,生性活泼好动,特别爱问问题。
一位是白屠夫家排行老九的女孩,白重九,听说家里已经为她定了亲,明年就要出嫁了。
另外一个张着腿,体型庞大地驻在三个娃旁边,活像一座山。
宴朔记得他是牛屠夫家的老三,名叫重三。
牛屠夫家老大老二都是屠夫,在给家里打下手,重三亦是如此,宴朔没见过他几次,只偶尔被牛氏揪着耳朵拉来的时候,才看到这位十四岁便同他一般高,比他魁梧两倍的少年。
而能揪着牛重三耳朵拉来的牛氏自然也有两个宴朔那么壮实。
这一大家子各个都有力。
四个大娃都已经认字了,宴朔一人分了一本棋盘街上淘来的《大学》,嘱咐他们回去抄书。
牛重三不情不愿地收下了《大学》,其余三位少年则兴奋地收下了。
宴朔继续嘱咐,如果家中没有纸墨笔砚,他明日可以从棋盘街上采购一些。
四人家中条件虽艰苦,但绝口不向宴朔替此事,只回去询问家里这个纸墨笔砚如何是好。
宴朔只得作罢,准备玉束发冠花费了他大量的积蓄,他实在没钱购置些纸墨笔砚,200文钱也顶多购置一些纸。
大奉王朝堂堂八品官员为了几文钱竟然也折断了自己的腰。
一时想不到主意的宴朔进入里屋,坐在凳子上,思考这几日授课的安排,这才累得睡着了。
深夜,宴朔被门外的动静吵醒。
小荷也在努力发出难听的驴叫声,宴朔被吓得不行,随手掏起院落里的木柴,以防万一先问了一句,“是谁?”只有小荷难听的嘶叫声以及他剧烈的心跳声。
这大半夜的,若是贼直接翻墙进来便是。若是谋财害命,他这小身板能扛得住吗?
门外传来声音,“是我。”
是昭郡王,宴朔仍有些恐惧,万一歹人模仿昭郡王的声音怎么办?
“是昭郡王吗?”
许是夜风萧瑟,宴朔语气里透露着颤抖。
“是。”常昱在门外牵着追电,干站着有些纳闷,不是应了吗,为什么小兔子还不开门。
怕了?常昱只好继续出声,“我是常昱,有一事要同宴知事说。”
门这才微微打开,探出来个脑袋,扫了常昱两眼,这才将门完全打开。
宴朔将人引进来,关上大门,这才微微抱怨道,“昭郡王,怎地大晚上的来寻下官。”
常昱将追电拴好,背对着宴朔,实际暗自思考说辞,他总不能说,自己因为宴朔送了玉束发冠,而他得知是宴朔亲手做的,一时上头,忙完工作后便特意来寻他吧。
常昱未回答,只是进入里间,坐在凳子上,才找回了理智。
“我是特意来多谢宴知事送我的玉束发冠的。”瞧见屋内的简陋,常昱的理智顿时又摇摆不定,大奉官员一年俸禄才多少,光是最劣质的玉都要花几钱银子,他怎么舍得?
常昱边说话边自然地摘下了乌纱帽,公事忙毕他尚无更换常服便来到了宴朔家中。
乌纱帽摘下,自然地露出了戴好的玉束发冠。
宴朔正点燃屋内油灯,见了站着的常昱头上的玉束发冠。
一身赤袍的常昱目光如火地望着宴朔,他呆愣了片刻,后知后觉才发现是油灯里的烛光照在了常昱的眼中。
很适合昭郡王,虽比不上金束发冠的富丽堂皇,可宴朔觉得此刻的昭郡王温柔了许多。
昭郡王不该永远是那个在战场上挥刀斩马的将军,他不该是披着一身血染红衣立于战前的英雄。他可以戴着玉冠,身着一身白衣,恬静而又温柔地执着一墨书卷。
宴朔绝不是定义常昱是怎样的人,而是他从常昱身上感受到的是这一面。
所以,他觉得玉束发冠格外适合常昱。
宴朔这才后知后觉,送常昱礼物会不会被认为是工于心计的官员,巴结他,以图升官之事。
他可真的完全没有这样想。
有一种危险的情绪在宴朔的心中萦绕,他只好将这股莫名的情绪塞在不知道的角落里。
“昭郡王喜欢便好。”宴朔仍旧不理解常昱为何非得大晚上地来寻他,第二日派人来传话也可,但宴朔是真的开心,但又怕常昱误解了自己,连忙补充,“昭郡王,下官绝对不是为了巴结您才送的。”
很多话都憋在了常昱嘴里,他来时脑袋乱糟糟的,一见了宴朔的面反倒说不出几句话来。
是啊,谁家巴结会送只值几两银子的玉,谁会在玉束发冠上刻上对方的字。
一横一撇一捺彻底刻进了常昱的心底里。
他猛地站起身来,吓了宴朔一大跳,“我知道了。”
常昱飞速道别后便出了屋子去牵追电。
宴朔跟在身后,虽觉异常但只是愣愣地看着常昱牵着追电出门,再把房门拴上。
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夜里有些烦闷,他好像觉得自己这一整天都跟做梦一样,或许说从一周前制作玉束发冠开始,就跟做梦一样。
竟然记忆凭空失去了一个星期,直到今日受到常昱的回馈,他才如梦初醒。
常昱很喜欢,他感受到了常昱的喜欢。
因为若是不喜欢,大可第二日寻一侍卫来传话。
但常昱亲自上门道谢,可见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
“好开心啊。”宴朔躺在了床上,笑出了声。
合着甜甜的美梦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通政司内来了一位“历事监生”国子监监生楚思,司内称呼他为“正历”。
楚思先跟随宴朔一起了解司内事宜。
楚思虽是国子监监生,但年纪比宴朔稍大。历事期满经考核后,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者送吏部铨选授官,中下等者仍历一年再考。上等者依上等用,中等者不拘品级,随才任用,下等者回国子监继续学习。
所以这位楚思很有可能是自己未来的上级,宴朔自然不敢怠慢,兢兢业业地教导,不敢让他做太过繁重的事宜,亦不敢在他面前多言。
但楚思此人格外勤奋好学,常追着宴朔问东问西,而且抢着做宴朔手底下的活,经常喊着,“宴知事,下官去送吧。”
“宴知事,是要去收奏疏吗?下官来吧。”
“宴知事,下官都分好了,宴知事可以考校。”
楚思的热情让宴朔也忍不住对他改观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