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我身》祝臣

12、杜鹃小姐

　　杜鹃小姐

　　“我学会了文学！”
　　那一天，杜鹃小姐冲进来
　　她喜洋洋地告诉我。

　　杜鹃小姐是个人造人，
　　身高一百六十二点八公分
　　眼眸是高纯度的硅。

　　”我有个朋友说他会在你们的学校给我找个工作
　　这样我就免于去人造人的营地里居住。“
　　杜鹃小姐喜气洋洋。

　　她一晚上写了三百首诗
　　到了早上，又删去两百九十八首
　　她将那些珍珠似的诗句交给秃头的拿大笔的校长们评点

　　他们张开蚌壳儿似的大嘴将珍珠夹碎
　　每一个辞藻都有一千个意象
　　一千个意象都指向一个共同的结论

　　一个机器怎么配作诗
　　一个机器怎么可以作诗
　　让一个机器写诗是野蛮的事情

　　但我觉得
　　我们不应该这样骄傲
　　因为世界上有好些事情我们都不知道

　　杜鹃小姐是个人造人，
　　身高一百六十二点八公分
　　眼眸是高纯度的硅。

　　于是人们还是
　　将杜鹃小姐带走
　　送进了人造人的营地

　　在那里他们拿走了她透明的眼眸
　　在那里他们剪碎了她的胳臂
　　在那里他们把她放在流水线上了

　　但我觉得
　　我们不应该这样骄傲
　　因为世界上有好些事情我们都不知道

　　他们把杜鹃小姐涂成了红色
　　我想他们会让她
　　在制作草莓冰淇淋的车间里工作

　　她最后一次来到我的门前
　　将她的两首诗都送给了我
　　再见了，她动情地说。

　　你看这一首，尝起来是巧克力味
　　那一首又像是春天的香草
　　她抚摸着诗，像是母亲不忍同她的孩子们分别

　　我意识到杜鹃小姐确实不会作诗
　　诗是字，诗是感情
　　诗没有味道

　　但我又觉得
　　我们不应该这样骄傲
　　因为世界上有好些事情我们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