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每天都逼我给他上供》禾花

2、医院

　　赵一淼是被姚阿姨推醒的。

　　他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看到姚阿姨一脸担忧地俯着身子盯着自己看，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大字：可怜孩子年纪轻轻就傻了。

　　姚阿姨是真觉得他傻。

　　刚到这所城市的时候，赵一淼他爹换了好几个保姆，不是懒就是馋，更有甚者又懒又馋，终于到了第五个，遇到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姚阿姨。

　　姚阿姨勤快话不多，面冷心善，每天早上九点准时到，做两个小时的卫生，顺便提前准备好午饭和晚饭，从不向雇主家打听私事。

　　她勤勤恳恳工作，唯一的目标就是供自己儿子读大学。

　　后来赵一淼他爹走了后，姚阿姨才大致了解了他家的情况，看着这个和自己孩子差不多大的少年，油然生出一股同情来。

　　姚阿姨是真心实意地疼他。
　　她的疼，不是大张旗鼓的温暖，全是一些鸡零狗碎的柔软，比如每天洗完衣服后，就给赵一淼削个苹果，还切成小块用牙签扎好，放桌子上。

　　赵一淼也很有默契地自己去取来吃，没事就给姚阿姨送一点自己新买的衣服鞋子，刚开始人家坚决不受，后来赵一淼改口说都是穿过又不想穿的，姚阿姨不要的话自己只好扔掉，对方才接受了，只是从此以后更加卖力地干活。

　　有些人爱的方式很笨拙。

　　赵一淼从这样的相处模式中，贪心地闻到了一点自己没得到过的母爱。

　　可惜姚阿姨刚正不阿奋发向上，最鄙夷好吃懒做之人，看到赵一淼年纪轻轻不学好，终日在家玩电脑，总会很惋惜地心里感慨，这么俊的小伙子，就是脑子有点傻。

　　比如现在，这孩子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势倒在储藏室的地上，面色苍白不省人事。

　　中年女人冷眼一看，心里立刻得出结论：肯定是昨晚游戏打的时间长累坏了！于是她毫不犹豫冲赵一淼肩膀上推了一把，干脆利落。

　　少年猛然惊醒，大叫一声就要往后躲，看清楚来人后才抖抖索索地从地上爬起来，“救命......我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姚阿姨脸上的担忧之情更浓了。

　　“真的，就那玩意，”赵一淼四下寻找着刚那诡异的铜镜，“一个镜子，里面冒出来一个好吓人的女鬼......”

　　“小淼......”姚阿姨终于开口，“咱不要天天没日没夜地玩游戏了，你还年轻啊，熬坏了身子可怎么行？”

　　赵一淼气急攻心地想证明自己的清白，终于在桌子下看到了刚那个铜镜：“姚阿姨，就那个！你赶快把这玩意扔了，太恐怖了。”
　　姚阿姨将信将疑地探下身子，果然看到了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镜，拿到手里还沉甸甸的，翻过来一看，好像刚刚擦拭过一样，还能照见人影。

　　“你别看里面，有鬼！”赵一淼吓得又往后缩。

　　姚阿姨：“这不好好的吗？”
　　她翻来覆去地看，怎么瞅都是一面再普通不过的镜子，说它是个古董都抬举了身价，哪儿有这么不精致的古董？灰不溜秋的。

　　赵一淼哆嗦着腿走上来：“我刚刚在里面看到了很可怕的鬼......”
　　他不敢去接那铜镜，只是在旁边探头探脑地觑探，大着胆子再看一眼，发现果然就是一枚普通的镜子。

　　“你瞅瞅，这有啥可怕的？”姚阿姨将铜镜塞到赵一淼手里，“小淼啊，阿姨中午给你炖排骨喝，补补精神。”

　　赵一淼颤巍巍地举起铜镜一看，里面又蒙了一层黑雾，那个青白脸色的女鬼，伸着猩红的舌头，冲着他咧嘴，露出一个阴惨惨的笑容。

　　赵一淼白眼一翻，鼻血竟奔涌而出。

　　姚阿姨当机立断地叫了救护车，等医护人员赶到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赶紧去拍个片，给孩子看看脑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到了医院后，赵一淼就被强迫着去拍了脑部CT化验了血常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数据正常得简直可以直接上参考教科书。

　　“我就说我没病！我是看到了鬼，特别可怕的女鬼啊！”

　　医生背过身咳嗽了一下，带着忧心忡忡的姚阿姨出了病房，非常委婉地建议带去精神科看看。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就是出了幻觉，可能是最近比较劳累。”
　　姚阿姨不住地点头：“这孩子啥都好，就是喜欢玩游戏，经常深更半夜还在电脑跟前杵着，说他也不听。”

　　医生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就返回病房和颜悦色地给赵一淼转了科室。

　　这样一来，赵一淼也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乖乖地挂了精神科的号，认真地取了安神助眠的药，感激地送走了姚阿姨，一个人打车回了家。
　　毕竟姚阿姨还有工作，要赶去下一个雇主那儿。

　　她郑重其事地握着赵一淼的手：“孩子，可千万别让自己累着，今天被耽搁了，明天一定给你炖排骨汤喝，你晚上好好睡个觉啊！”
　　赵一淼看着难得说这么多话的姚阿姨，心里暖和得不行。

　　折腾了一天回到家，他吃完打包回来的小馄饨，就喝了医生开的药，也不准备玩游戏了，打算等会直接钻进被窝里睡觉。

　　他提拉着拖鞋，晃晃悠悠去厕所尿尿，刚一拉开门，看到一个肚子很大的男人坐在自己家的马桶上。
　　那男人扬起一张被水泡发似的惨白脸，张开黑黝黝的大口：
　　“我好惨啊......我拉不出来啊......”

　　赵一淼双腿一软跪倒了，甚至忘了尖叫，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快晕过去啊！这是梦！没错，睡一觉就好了我怎么还不晕啊啊啊！

　　他的牙齿咯咯地颤，突然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双小孩子的手。
　　那双手拉着赵一淼的衣角，他颤抖着抬起眼看，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哥哥陪我玩丢沙包好不好~”那个女孩子拉着他的衣角央求道，“我好无聊啊，你陪我来丢着玩~”
　　说完了便直接把自己的头摘了下来，直直地扔了出去。

　　那颗脑袋在空中划过的时候还不停地嚷嚷：“来啊来啊扔这个玩，哥哥陪我玩嘛！”

　　赵一淼看着女孩半截的身子，微微一笑，终于得偿所愿地晕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赵一淼又是被姚阿姨推醒的。

　　“阿姨，我......”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被对方紧紧地握住了手。

　　“孩子别怕！今天阿姨陪你去最好的安定医院！”

　　赵一淼虚弱地点点头，连着惊吓了两天，他原本就胆小的心脏仿佛经历了一场地震，疯狂地跳动后此时只剩下孱弱地颤，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跟爹一样有了心脏病。

　　“我还得看看心脏......”赵一淼无力地伏在姚阿姨身上，“我要买点降血压的药，我这两天飚得受不了......”

　　他惜命得很，虽然也曾有爹有娘，却活像个没人管的野孩子，这个野孩子在世间也没什么可眷恋的羁绊，按理说不该这么矫情。

　　可他就是惜命，就想好好活着，哪怕像滩没人搭理的烂泥，他也要努力地蜷缩在自己世界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认真活着。
　　简直就是棵生命力旺盛的小白菜。

　　姚阿姨带他来到了最好的安定医院，赵一淼含着热泪给门口的黄牛塞了两千块钱，给对方吓得以为他是来钓鱼执法，坚决推辞不受。
　　“大哥！你就拿着吧，”赵一淼泫然欲泣，“给我挂最好、最贵的专家号！”

　　他不仅挂到了最好的专家号，还连着挂了三个。
　　三个专家都一脸慈祥地告诉他，是劳累过度出了幻觉，不要怕，吃点安神类的药物就好了。

　　赵一淼捧着命根子似的装好了那些药，转头带着姚阿姨去了最好的心脏病医院。

　　做完全面的检查后，他坚决要求买降血压的药物，被医生给赶了出来。
　　“去去去，好好的年轻人吃什么药！”

　　赵一淼坐在医院门口迎风洒泪，姚阿姨终于看不下去宽慰道：
　　“别怕，你再吃点这种助眠的，肯定没事，别往心里去啊乖。”

　　“姚阿姨，我才二十二岁，”他擦了一把泪水，“从小就倒霉催的多灾多难，跟朋友出去游泳，就我一个人被水草缠住，吃蛋炒饭，就我一个人的碗里有玻璃渣，高中有一回外出踏青，碰到个失控的大货车，它偏偏就朝我撞过来。”

　　他抽着鼻子：“还好每次都有惊无险，你都不知道那次要不是我趴在地上，就被撞死了呢......那大货车的车轱辘就从我身子旁边开过去，我趴在中间不敢动，地上扬起来的沙子又呛又热......”

　　他感觉姚阿姨宽厚的手掌在自己头顶上抚摸着，一层薄薄的，温暖的茧。
　　赵一淼心里想，母亲这样摸过自己吗？母亲的手有茧子吗？

　　“阿姨没什么文化，可也经常听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姚阿姨的声音有些粗糙，“咱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不怕。”

　　她把赵一淼送回家，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排骨汤，里面可劲儿地放玉米枸杞，几乎恨不得再塞几根人参来进补。

　　赵一淼美美地喝完汤，又当着姚阿姨的面吃了药，乖巧地钻到被窝里冲人家挥手道别：
　　“我睡啦！阿姨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姚阿姨给他在床头放了一杯热牛奶，留了盏柔黄的床头灯，就轻手轻脚地离开。

　　他太累了，直接沉沉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醒过来，夜里好安静，他伸手去够枕头边的手机看时间。

　　眯着眼一看，才凌晨两点半......怎么这个时候醒了呢......咦，手臂上红红的是什么？

　　他抬头一看，天花板上有一个女人被钉在那里，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血。

　　赵一淼感觉到所有的感官瞬间抽离了自己全身，夜里不再安静，能都听见自己心脏几乎爆裂的声音，他怔住了，没了知觉。

　　看到赵一淼没动静后，那个女人咦地一声，从天花板上跳下来，坐在床上晃悠着自己的两条腿：
　　“真没意思啊，就这样又给吓着了。”

　　“都怪你，我说了别一上来就搞这么生猛的，”那个昨天坐在马桶上的大肚子男人说，“要讲究循序渐进慢慢来嘛。”

　　“不好玩，要把他吓死了怎么办？”一个小女孩从床下冒出头来，“吓死了也变成鬼，跟咱大眼瞪小眼......蛮尴尬的。”

　　“.......”

　　“就是啊好尴尬哦。”

　　“不玩了不玩了，先让他缓缓，以后慢慢吓着玩嘛......沈小咪你那血咋弄的啊这么逼真？让我瞅瞅哈哈哈哈！”

　　那个叫沈小咪的女鬼撇撇嘴：“不行不行，我有尴尬癌，这么一想就浑身不自在，散了散了。”

　　“你瞅他真的不动了哎！”
　　“完了别真的吓死了啊，都怪欧阳一上来搞这么猛！”

　　“......要不给他弄醒再吓吓试试？说不定又吓活过来了，就不会尴尬了！”
　　“好主意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