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每天都逼我给他上供》禾花

14、火焰

　　迷雾逐渐散去，赵一淼瘫坐在地，傻乎乎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林瑾使劲儿把怪物的头颅往后一扔，就用剑支撑着想勉强站起来 ，可能他太累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干脆也同样坐在地上，肩膀微微地颤抖。

　　“你......还好吗？”赵一淼想过去扶他，可腿软的站不起来，他的心一跳一跳地，“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林瑾仍然保持着轻松的笑容：“是伥鬼，其实它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们引来的东西。”

　　引来的东西？赵一淼的大脑一片混浊，却也有了些许的不对味，他试探着开口：“那这还没有结束吗，它们还会再次出现？”

　　“对。”林瑾点点头，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剑，“你站起来罢，闭着眼往东跑，关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停，就能逃出这里了。”

　　他很小声地叹了一口气：“我没劲儿送你出去了，你多保重。”

　　赵一淼勉力站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心里止不住地痛骂自己：懦夫！刚刚战斗的明明不是自己，害怕个什么样子，平日里再怎么胆小如鼠，也不能一直任由着挨打啊。

　　“那你怎么办？”他的小腿终于不再打颤，在这个陌生的空间中，努力使自己的腰板儿再直一些。

　　“我累了，”林瑾抬起头看他，“不过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快走吧孩子，它们马上就要来了。”

　　赵一淼看着他血迹斑斑的衣服，和脸上淡然的表情，心里没来由地难过起来：“我不能这样丢下你不管啊。”

　　林瑾愣了一下，奇怪地抬头看着他，还是那双哀伤的眼睛，仿佛跨越了好多好多年的时光，都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仿若一双旁观者的眼睛。

　　他一定很老了，赵一淼心想，不行，我不能丢下他不管，毕竟他救过我的命，自己第一次被恶鬼附身的外卖员捅伤，那个伤口绝对不是人类能够处理的了的，是林瑾救了我......

　　赵一淼打定主意，鼓起勇气说：“你走不动了吗？我背着你，咱俩一起逃出去。”

　　他说着，就往林瑾身边走过去，往地上一蹲，定定地看着对方，像一只等待主人拿来项圈的小狗。

　　林瑾的眼睛笑了，他说：“孩子，你只是个普通人，你走吧，这不是你的世界。”

　　然后赵一淼就感觉自己被他推了一把，他看起来又瘦又累，力气却不小，自己却没有被迫往后栽倒，而是轻飘飘地往后倒退了十几步才停下来。

　　“林瑾！”他大叫，那种腥臭味儿又起来了，赵一淼恐惧起来，“你快过来，快逃啊！”

　　那人还是温柔地冲他笑，终于用剑支撑起自己站了起来，身上血迹斑斑，风度翩翩。

　　空气再次变得黏稠，黑雾弥漫，整个世界都开始嘶吼、地动山摇，赵一淼张大了嘴，看到天边燃起熊熊火焰，红色的火舌舔舐着大地，冲入天空，仿若一只苏醒的巨兽。

　　林瑾的头发被风刮得凌乱，眼睛还是柔和而沉静的，他看着吓坏了的赵一淼，微微叹气。

　　“地狱之门打开了，孩子，你真的该走了，而我，也真的累了。”

　　他用剑远远地指着赵一淼，声音又低又悲悯：“我命你，离开此地。”

　　赵一淼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两条腿自作主张地奔逃起来，停下，停下！他发疯地大喊，却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疯，林瑾对自己下了什么魔咒，这是往东吗？他还说什么来着，闭上眼睛？我偏不！

　　他绝望地张大双眼，看着火舌向林瑾身上肆虐，停下！他大吼大叫，林瑾会死吗？不对，他也是鬼吧，那他岂不是已经死过一回了，那鬼也会死吗？

　　他的眼睛被火浪熏得生疼，那人说了，闭着眼睛往东跑才能出去，这会努力睁着眼睛的话，就跑不出去了吧，怎么能一个人逃走呢？赵一淼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在摸自己的眼皮，他好疼，浑身都疼，可还是努力地把眼睛睁到最大。

　　火已经烧到林瑾身上了，奇怪，他为什么动也不动，哪怕挣扎一下也好啊，沈小咪不是说他是一个很厉害的高人吗？怎么会说自己累了呢，既然有很强的能力，为什么要附身在张院长身上，只为给人治病，为什么要去斩杀恶鬼，为什么要在无常带走小男孩的那天，和自己一起，深深地叹息？

　　赵一淼的眼睛好疼啊，他绝望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腿不受控制的话，手却可以打人，他打自己，不要命地咬自己的舌头，血液的味道在嘴里蔓延，铁锈味在喉头又腥又甜。

　　他没能跑出去，却终于看不到林瑾的身影，大地满是灰烬，像干涸的河床，龟裂的皮肤，他终于跌倒在地，然后扭头就往回跑。

　　赵一淼从小，就是一个很惜命的人。

　　说不出来为什么，也没什么亲人朋友，也没什么物质或者别的欲望，天天的生活就是简简单单混吃等死，可他好惜命，认认真真地努力活着。

　　万一呢，万一碰见什么好事呢。

　　你看，虽然我爹不疼娘不爱，但有只鹦哥一直陪着自己，老头子还给自己留了一大笔钱，让他不用为生计奔波，还有姚阿姨，打心眼儿疼我呢！

　　还有屋里虽然闹鬼，到底也没真格儿欺负自己，还特意跑到医院来救助自己，陪着聊天。

　　林瑾也是，虽然没怎么说过话，但也救了自己呀。

　　赵一淼跌跌撞撞冲了回去，他眼睛几乎被熏成了半瞎，索性凭借着本能往前奔跑，这样也好，看不到那些可怕的景象，心中的勇气也不会瑟缩回去。

　　他浑身疼得厉害，不知是不是被火烧着了，皮肤被灼得快要失去知觉，他眯缝着眼睛，看到前面一个火球，中间影影绰绰地有个人影，然后一咬牙，就朝着火球冲了进去。

　　好疼，烟熏得他喘不过气，他只能用手去拼命地摸索，刚刚看到的还有个影子，进来了却什么也看不到，赵一淼疼得快昏死过去，嗓子被烧哑了说不出话，两只手也失去了知觉，本能地在火焰中挥舞着，可找不到林瑾，那个影子几乎消失了，只有一小缕青烟悄悄地顺着他的袖子钻了进去，痒酥酥的。

　　赵一淼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一声咳血的嘶吼，就昏死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再次醒来，已经是躺在了自家的床上，对，就是那件闹鬼的屋子。

　　他这段时间睡的，不是宾馆充斥着消毒水的床，就是医院那硬邦邦的病床，这会儿发觉自己躺在柔软的席梦思上，简直恍若隔世，浑身的骨头都要化掉了。

　　赵一淼轻轻地动了一下，就僵住了，好疼，浑身都疼，太阳穴疼眼睛也疼，简直从手指头疼到尾巴尖，连寒毛都不舒服。

　　他缓慢地活动着自己的手指，慢慢地找回一缕清明。

　　那铜镜、女鬼、医院、林瑾......赵一淼逐渐回想起曾经发生的事，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难道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大梦吗？

　　“那就太好了。”他把脸埋进枕头里，仔仔细细地嗅了好一会，暖烘烘的太阳味道，没错，这一切肯定是一场梦，这被子昨天才被姚阿姨晒过呢！

　　“我该醒啦。”赵一淼揉揉眼睛，费力地睁开肿痛的双眼，然后，看到了三张神色各异的脸。

　　一张小女孩的，正担忧地看着自己，一个是很漂亮的少女，眼神里满是好奇，还有一个是中年男人，小眼睛里尽是市侩的精明。

　　哦，赵一淼心想，我还没睡醒，再眯一会。

　　“哇！他醒了他醒啦！”先尖叫起来的果然是沈小咪，她兴奋地晃着桐桐的肩膀，“我就说死不了吧？太牛逼了，居然能活下来！”

　　桐桐默默地打下沈小咪的手，没有对赵一淼发表意见，而是冷冷地说：“你再这样吵吵，我就剪了你的舌头。”

　　沈小咪：“......对不起。”

　　那个叫欧阳的男人......不，或者说是男鬼更为恰当妥帖，认认真真地端详这赵一淼青色的脸，啧啧赞叹。

　　“果然是福大命好啊，你们说这些年，那么多鬼想来夺舍都没成功，咱仨近水楼台，咋没先得月呢？”

　　桐桐同样向他投了一个冷淡的眼神：“你再这样故意吓他，我剁了你的爪子。”

　　欧阳：“......对不起。”

　　成功让这两只鬼闭嘴之后，桐桐才又重新看着赵一淼的脸，柔声问：“好点了吗？”

　　赵一淼第一次听她这样温柔地说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多了......”他想坐起身来，却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原来，这不是一场梦啊。”

　　“当然不是，”桐桐笑了，“我们想了些法子，把你从医院接了出来，在家静养自然是比那里好点的，毕竟那里生离死别太多，怨气太重，你昏睡了大概两三天吧，还好醒过来了，算你命大。”

　　“我记得，我被火烧着了......”赵一淼费力抬起自己的手，苍白瘦弱，没有一丝疤痕，“可为什么，没有什么伤呢？”

　　桐桐笑起来：“林瑾把他的剑气给了你，或许也因为你不属于那个世界吧，地下的火就烧不到你，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就是晕倒在地上，还好医院那帮蠢蛋只以为你是低血糖。”

　　赵一淼猛然想起来，林瑾，林瑾他怎么样了？

　　还没等他问出口，沈小咪就忍不住说起话来：“林大人真的心好善良，你说要是我俩一块投胎多好，做一对青梅竹马痴男怨女羡煞旁人......呜！呜呜......？”

　　她疑惑而愤怒的眼光瞪着桐桐，对方看也不看他，只是对着赵一淼说话。

　　“他要么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要么就在你身上，和你一起逃了出来，”桐桐担忧地看着他，“你记得他跟你出来了吗？我们不太敢动你。”

　　赵一淼的头很痛，那场地狱来的大火，土地的嘶吼，火焰中的青烟，胳膊的酥酥麻麻......

　　他犹犹豫豫地抬起胳膊，身上还穿着住院时的病号服，蓝白相间的袖子宽宽大大。

　　桐桐的眼睛瞬间亮了，她几乎要跳起来。

　　赵一淼没来由地心里一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这条胳膊，然后，顺着袖子飘出来一小缕白烟来，慢慢地卧倒在了他的掌心里，雾气中间，仿佛有个小小的身影，累坏了似得，正在静静地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