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5 群鸦的盛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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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发生的一切终归要毁灭；所以是不是什么也不发生，反而更好些？
——《浮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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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的斯莱特林庄园恢复了它一如既往的幽静，厚厚的一层新雪更是湮灭了杂音，而庄园的主人却无意于睡眠。
并非为了记录今天获得的消息——摄神取念从那些精明的头脑中探得了各式各样的秘辛——斯莱特林阁下对他自己的记忆力一向引以为傲。
没有换掉不算厚实的礼服，甚至还执着酒杯，萨拉查信步来到城堡的后花园。解开层层叠叠的魔法，打开隐蔽的入口——在这里折腾了三个月的金毛狮子都没有发现过，足以见得它藏得多么深。
月光照耀下的后花园一片银装素裹，静谧而清冷，那片刚刚显露出来的、魔法保护的土地却荒凉裸露——两块无字碑，嶙峋的石块随处散落，四周是严密却枯黄的荆棘围栏。
萨拉查不去管身上的礼服，随意地找了块石头一坐，丢下手中的高脚杯——即使这样，他的仪态如同刻入骨髓，依然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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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想起了一点来……那也是个雪夜……焦黑的土地再也看不出曾经的繁盛……断壁残垣中埋藏着不知道谁的躯壳……且不说能否辨识……“异端罪首”也逃不过被带回去邀功的下场……什么都没有留下……呵，还能留下什么……
……隐藏起来的斯莱特林别院——平日不过是度假暂住之地，如今却成了最后的栖身之所……丧家之犬莫过于此……亲手凿出的两块无字碑……可是……又能刻上谁的姓名……什么都没有留下……
……唯一留下的不过是成山的典籍和珍藏……还有那……冰冷的挂坠盒……在雪夜里……毫无温度……彻骨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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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萨拉查警觉地站起，魔杖已拿在手中；暗骂自己忘记了在雪地中抹去脚印。
“哈，别紧张，斯莱特林阁下，是我。”是那个在宴会上帮他解围的青年，拨开重重荆棘后转身出现，“晚宴后习惯走走……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阁下。”明明用着敬语，态度却不甚恭敬。
萨拉查眯了眯眼，直觉告诉他……一个大胆的猜测，他慢慢走了两步迎上前去，心中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轻声说：“……阁下？我以为你一直都只叫我萨拉查……不是吗？戈德里克。”
青年愣了一下，随即绽开一个他无比熟悉的笑容，掏出一瓶魔药灌了下去——面部特征迅速改变，黑色褪去，金发闪耀，湛蓝的双眸一如既往跃动着光芒，朦胧的月光柔化了他英气的棱角，却又镀上迷人的光晕——月光下微笑的金发青年俊美得如同神祇。
萨拉查有点失神地望着他，内心的冲动……让他想张开双臂——
——“咳咳，萨拉查你做的魔药真是太难喝了；不过效果一级棒！你看你都没认出我来……”金发混蛋用一副想吐的表情咳了咳，得了便宜还卖乖，成功让萨拉查止住了脚步，甚至头上冒出青筋，“……我给你那么多魔药不是为了让你随便乱用的，自然还是难喝一点比较长记性——”
——未尽的话音消失在迎面而来的拥抱之中，看不见彼此的脸，却最密切地感知对方鲜活的心跳，青年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做，他们成为朋友并不算久，也从来没有过这么亲密的动作。
但是，在白日与他分别时，他就想这么做了；在宴会上看着他盛装下空洞的眼眸时，他就想这么做了；来到这片从未发现的荒地，看着少年瘦削的背影，他更是难以抑制这种冲动——于是，无需多想，就这么做吧。格兰芬多一向跟着直觉走，这次何必例外？
一时无话，甚至月亮也被云层遮蔽，好叫她不要惊扰这种静谧。
然而，萨拉查的身形开始缩小，这让戈德里克惊讶不已——手中本就瘦削的躯体更加轻薄，刚刚到他肩膀的身高更是突然降低，合身的礼服变得松垮——他火急火燎地松开手，半是急着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半是因为拥抱的姿势下，从松垮的后领口不经意瞥见的一片雪白……
“这……这是怎么了？”青年有些结巴地问道。
萨拉查微微懊恼，也没注意他的不对劲，“没事，为了宴会上看得过去，喝了两口增龄剂而已……时效到了。”①
戈德里克回过神，“怪不得我晚上看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好像长大了一点儿……本来还以为是装扮的缘故。不过，现在看来……嘿嘿，”他坏笑两声，“之前没注意到，你现在好像还挺矮的……”
萨拉查瞪了他一眼，拢了拢松垮的礼服领口，蕾丝下露出的细细的金链与雪白的颈部相得益彰。
“那……那要不你回去换件衣服？”青年又开始结巴了。
迎来了少年奇怪的目光，魔杖指着他自己挥了挥，礼服开始缩小，变得合身起来；萨拉查又坐回石块上。
戈德里克尴尬地移开目光，意识到自己提了一个蠢建议。他为这片空间施展了几个保暖咒，然后装作自己什么都没说，也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我倒想问问‘德·里芬’先生是怎么进到宴会上来的？”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的腔调。
萨拉查在宴会结束时曾试图找那个青年，却只找到了一封有着法兰克贵族姓氏署名的请柬②。然而，虽然他为了资金来源，近年在海外确实有所布置——不然光那些葡萄就弄不到手，他可不记得什么时候与西法兰克贵族有过接触。
“呃，那是我照着管家先生发出的请柬仿制的。之前装作帮忙的时候，咳……”早有预谋的戈德里克心虚起来。
“那如果不是已经给了你几份易容药剂，看来我的魔药储藏室也得遭殃了。”萨拉查凉凉地讽刺了一句，然而双眸却如积雪消融后的湖泊，有着轻松的波澜和涟漪。
“……我也可以给自己变装，虽然脸变不了，用变形术改个发色和瞳色还是不成问题的……”开玩笑，这种事他怎么……咳……怎么能轻易承认。
不置可否地挑挑眉，心里却盘算是不是再多给点药剂，“那你是怎么尝出我的白葡萄酒配方的？我竟然不知一向不擅交际的、低调的格兰芬多骑士还有这样的‘家学渊源’？”明明是猜想，却被说得肯定而调侃。
“这个嘛……也是管家先生告诉我的……我一直觉得酒好喝就行，越有劲儿越好，谁耐烦记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名字，格兰芬多就是有这门‘学问’我也懒得碰……不过，你家的酒还蛮好喝的。”青年如此嘟囔着，全然不记得自己当初为何会问管家这个问题，又为何记下了这么多东西——是因为觉得餐桌上的酒太过诱人，还是因为那抿过美酒的淡色的唇让人干渴……
“……没想到我们斯莱特林的管家这么诚实忠厚，怎么随便谁都能问出独家的生金秘密。”虽然嘴上如此说，但在他心里，管家的忠诚可靠不容置疑。
那么，只能是眼前的青年……太过容易让人放下戒备了——这是他可怕的天赋，他却也……陷落在他的天赋里……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却让人不由自主觉得安心——还好是他。
青年摸不着头脑地想为管家辩解，却被少年的指尖吸引——或者还是说成，被那只荡漾着诱人液体的高脚杯吸引。
少年轻轻摇晃着它，被金黄的酒液浸没的嫩绿色甘草上下沉浮，“来，尝尝这个。”
“嗯？有什么不一样？”
萨拉查嗤笑一声，“哼，当然不一样；这才是斯莱特林最顶级的美酒，顶级的霞多丽酿造的。那些放出去卖的、用来招待人的——次品而已；平日喝的，虽然也是顶级，年份却差了一些……这支，可是上好的珍藏……你不喝我就喝了……”说着，唇已经贴上了杯口。
戈德里克急忙劈手夺过，却小心地没有洒出半滴，当即就凑着喝了一口，却觉得有点食不知味……再喝一口，那馥郁清新的香气一股脑涌上来，甘草微辛，却衬得口味更加甜美优雅，果真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更何况似乎还沾上了少年唇上浅淡的雪松气息……
觉得似乎有点热，青年松了松礼服领口的结，看向少年时，却发现少年也在托腮看着他，似是等待夸赞。满腹言语堆在喉咙处，然而他却哽住了——那双素日平静无波的湖绿色眸子，此时潋滟地映着月光，漾着清波，倒映着……他的身影。
湖无波时，固然有平静深邃之美，诱人心神；微风拂过，涟漪晕开，却更是美不胜收，满溢灵性——灵性，那可不就是骑士宣誓追求的？③
等到少年有些不耐烦地清清嗓子，他才如梦初醒，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醉了，这酒的后劲真是不小……“很好喝！”觉得这样似乎不够，又严肃地重复了一遍，“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酒！”
少年弯了弯唇角，却抱怨似的，“……怎么，只能在宴会上滔滔不绝、妙语连珠，称赞的话都忘了？到了我这里只剩下‘好喝’？果真是低调的格兰芬多……混蛋戈德里克……”
少年似乎也有些醉意，嗔怪的话出口不加修饰，惹得青年忍俊不禁；他可学聪明了，不再问他怎么愿意喊自己的名字——反正已经喊上了，便不要去提醒他，再度确认只会让少年恼羞成怒。
然而他破天荒地有些低落，有的事……不是不愿说就能不说的，“……萨拉查……我真的要走了。”
“……我知道。”少年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和淡漠，却平和起来，“既然这样，你是想今晚就出发？”他起身，想着再给他带两瓶魔药……或者再加一只猫头鹰？
“不，明天走。”青年恢复笑容，“既然已经停留了这么久，再多一晚上也无妨。我可以和你在后花园里坐一晚上……”
“……你不是明天还要赶路？回城堡睡觉去……傻瓜才要和你大晚上的在这里吹风受冻……”斯莱特林阁下扭头就走，忽略了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大半夜的事实……
戈德里克忍笑忍得很辛苦，最终堪堪维持在了咧开嘴的程度，然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好，”他回答，并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温柔，“生日快乐，萨拉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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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送别，却没有昨天那么凝重的氛围。
远远地凝望那一抹金色消失在树丛尽头，马蹄声也终于默不可闻。斯莱特林阁下转身，与管家走向城堡。
“请问主人，昨天的宴会您可还满意？”
“很好。”至少昨天晚上，他的心情还挺不错。
“那么，请问您想要与哪个家族的哪位小姐订婚？在下已经准备好了相关的彩礼。”
“你果然考虑周到。”虽然这么说着，却似乎并无高兴之感，“从塔西亚家族中挑一位吧，他们家族安分守己，一向温驯。”斯莱特林家族积蓄的势力已经日渐强大，不需要一桩门当户对的联姻扶持，相比之下，他反而更不希望有人掣肘。斯莱特林家族需要延续，斯莱特林的族长……需要一名妻子。
沉吟了一下，脑海却又突然划过一个模糊的想法，“……塔西亚家的小姐有蓝眼睛的吗？”
“有的，主人，艾兰娜·塔西亚小姐是黑发蓝眼。”
“……就选她吧。”
斯莱特林阁下向再度沉寂的城堡走去，一步，又一步，与金发骑士离去的方向正是背道而驰。然而，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第一步已然踏出，他不愿回头，也无法回头。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 5 群鸦的盛宴（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