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没戴眼镜听不清》纯情论

6、第 6 章

　　秀丽跟警卫小哥哈德打过招呼，一直到坐下来还有些啼笑皆非。

　　她出于某些自己也没想明白的理由，不仅跟一个教士交换了社交平台账号，还彼此告知了真实姓名。

　　“系统：您已与[恃靓行凶的人都可以被原谅]成为好友。”

　　头像是一条嘴巴大张正在呐喊的原谅色咸鱼。

　　沙雕得令人印象深刻。

　　咸鱼：[微笑.jpg][可爱.jpg][害羞.jpg]

　　我：您好，路马先生。

　　咸鱼：秀丽小姐好，可有荣幸约您晚上一起用餐？[海边落日.GIF]

　　我：抱歉，我需要早点回家。

　　咸鱼：好的，那我明天再试试^^

　　……不是，他俩压根不熟，怎么就直接叫上名字的？还有，明天也嫑试了，她每天都要早点回家。

　　秀丽看着这串对话再次扶额，随手切出去，打开有求等待扫描的时候，迅速看了眼哈德发给她的消息——那位变脸很快的警卫是她今天加的第二位好友——哈德的头像是团黑糊糊的东西，网名则是一串跟有求论坛如出一辙的乱码。

　　哈德发了些注意事项，比格瑞亚这个不合格的引导人员负责的多。

　　第一条就是不要加班，天黑之前离开公司。秀丽决定一会儿就在有求上申购个出勤打卡器，上班和下班时间一到就会叫的那种……虽然，大概、也许，打卡上下班的只有她一个人。

　　第二条是说她可以在行政楼附近随意走动，但不要好奇草坪外围的树林，那片树林比看上去的要大得多，环境也很复杂，容易迷路。

　　这倒是无所谓，秀丽也没想穿着高跟鞋跑那么远去探查地主家的野树林子。

　　第三条是公司提供午餐，随即给她推了一个送餐人的名片，并且把一大堆看起来简直像美食摄影作品的图片打包发给了她，备注：任选，免费，但必须清盘。

　　如果真的是“实物以图片为准”的话，秀丽怀疑不出一个月，自己要肥五公斤。

　　剩下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她概括了下中心思想，就一个：

　　公司不需要她做额外的事，甚至用不着打扫，每天晚上有专人搞卫生。

　　秀丽微微叹气，高薪闲职。

　　不过哈德却很高兴，他表示总算有人能经常聊个天什么的了，不介意的话午休一起吃饭唠嗑。

　　有求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空版，除了那条始终没点开的系统消息，没有任何人给她发工作任务。

　　秀丽看向在线小绿人，小绿人旁跳动着数字“1”。她一愣，鬼使神差地点了开。

　　果然，那唯一的在线人员就是她自己——初始头像居然是她面无表情的身份证件照，旁边有她的名字。

　　秀丽略略犹豫，最终放弃了更改头像，一边发了个消息给哈德：
　　“今天公司有什么活动吗？”

　　哈德秒回：“没有啊。”

　　“可是有求的在线人员只有我，其他人都没上班吗？”

　　秀丽随手打开相机准备拍照，一抬头便见那个数字“1”疯狂跳动了起来，好似一瞬间涌入了大量的用户，而这让系统有些不堪重负——有求主界面突然一花，黑屏了。

　　秀丽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下一秒电脑迅速重启，有求跟着自恢复，再次扫描过她的脸后回到主界面。

　　此时此刻，绿色小人后是三个圆圆的省略号，秀丽知道这是在线人数过多数字显示不全的缘故，她从心地瞪着在线图标再次失去了打开探索的欲望。

　　于是她转向置顶在待办栏上、正在循环滚动的，把她的欢迎横幅挤到第二行的系统新消息：

　　【欢迎尤利叶厄尼奥总特助先生入职——来自全员】。

　　秀丽不禁一字一顿地将这位新同事的名字认真读了一遍，尤利叶厄尼奥……原来真的有人叫这种神话里才会出现的名字，古老而拗口。

　　可见父母都是文化人，不知道有什么含义。

　　秀丽没继续纠结新任总特助的名字，她溜溜达达地把一楼每个办公室都打开看了下。东侧主要就是人事和行政，西侧只有一间跟大学阶梯教室一般的会议厅和一间布置得很不合理——不合理的豪华——的小型影音室，她没有其他公司的工作经验，无法评价设立这么一个影音室的存在有甚价值。

　　但她还是在其中一张柔软得几乎能将人包裹住的按摩沙发椅上躺了会儿，看着斜上方的弧形巨幕心想老板真的是位不折不扣的享乐主义者，钱多烧手。

　　沙发椅之间放着小酒柜和冰箱，里面竟然是有东西的——啤酒和不同口味的冰淇淋，酒柜里有香槟和她不认识的各色瓶瓶罐罐。

　　秀丽没敢乱动，忍不住啧了一声。

　　靠左面墙的架子上放满了很有年代感的录像带和绝版影碟，光这些碟片带子便价值不菲。另一面墙架上是五颜六色的杂志，财经时尚娱乐什么都有，而且期刊号都很新，可见平时确实有别人在打理这些。

　　秀丽在一本兔女郎封面的杂志旁发现了自家公司的对开宣传页，厚厚的压花白卡纸，渲染着淡淡的香气，公司名称也印得规规整整的，看上去像一张放大的名片。而内侧是一幅高空航拍照片，圆形的草坪中间，四四方方的玻璃行政楼如碎钻般细小却闪着光。

　　草坪外完全被葳蕤繁茂的树林覆盖，浓绿的色彩一直铺陈到宣传页的边沿也仿佛还没到尽头。

　　哇，从照片来说，这占地面积真的很玄幻。

　　展开后是标准的A3大小，喷泉直接看不清，草坪只有巴掌大，剩下的全是树……这样大的地盘，可以想见绝不可能是从政府嘴里拨拉出来的，怕真的是私人所有。

　　丰城在一个世纪前还不属于现在的利文斯共和国，那时利文斯跟它的两个难兄难弟吉雷欧共和国、苏法耶联合王国同属于拜恩尼禄帝国。

　　风景秀丽，有着金色海滩和繁荣港口的丰城是拜恩尼禄女王手中众多的宝石之一。

　　可惜耽溺享受的女王没有赶上工业革命的蒸汽列车，吃了一屁股尾气的她不得不将手中的珠宝四散给了来自内陆和海对面的侵略者，以期换得片刻的安宁。

　　丰城就这样在战火中几经易手，它的最后一任主人是身份不详的黑岩公爵，他将丰城赠送给了最先获得独立政权的利文斯共和国。

　　在利文斯，如果还有谁能默不作声地拥有这大片领土，只可能是那位黑岩公爵的后裔。

　　秀丽想着那在三楼度假的老板，淡定地忽略这个问题，正准备合上宣传页时，突然觑见了一排若隐若现的大字。

　　她平摊开纸张，对着灯光调整角度，果然瞧清楚了那排透明？幻彩？独角兽色？玛丽苏？的宣传标语——

　　“普度众生包治百病”

　　……？

　　喂？是智障吗？我窒息。

　　……

　　秀丽直到午休脑子里还缠绕着那句荡气回肠的包治百病，一瞬间她简直怀疑自己进了什么传销窝点。

　　哈德发来信息邀请她在警卫室共用午餐，秀丽抬头看看寂静无声的空阔大厅，答应了。

　　到了以后发现自己半小时前发给送餐人的午饭已经端正地摆在小桌上，罗勒叶小胡椒牛排、水果沙拉和柠檬茶。

　　牛排摆盘堪称艺术，腾腾地冒着浓郁的香气，沙拉里尽是钱包负荷不起的的水果，有些甚至叫不上名来。

　　这就是资本爸爸的力量吗？秀丽木然心想。

　　“一定要吃完哦，不然他会生气的。”哈德笑眯眯地打开了属于他的午餐——一大扇带血牛仔骨。

　　秀丽知道那个“他”是指送餐人，她当然对技艺超绝的送餐人心怀崇敬和好奇，但眼下却无法将视线从那块血淋淋的牛仔骨上挪开。

　　哈德抱歉地挠了下头，“对不起，影响你了吗？”

　　秀丽摇头：“这是你的自由。”

　　这名长相清爽，乍一看像个大学生的警卫眼睛一亮，立刻开始推销起自己特殊的饮食癖。

　　秀丽表示敬谢不敏。

　　除去个别不同意见，哈德算是很健谈的人，热情大方，跟他相比反而是秀丽更显得拘谨一些。

　　哈德对她申购出勤打卡机一事表示了高度赞赏，只可惜他的上下班时间跟她并不一致，要不他很乐意成为第二个使用这个小机器的员工。

　　……就是所谓的工作需要仪式感。

　　秀丽也从他嘴里知道了不少公司的事。

　　事实上，工龄0.5天的她总算明白了，“赤星生物科技”这家公司与其说是个企业，倒不如说是个隐蔽的研究机构。它的营业范围只涉及一些医药中间体的生产销售，在生化医疗方面有没有正规的研究许可和资质她不清楚，但反正是不对外公开的。

　　“我们有很多工厂，”吃饱喝足的哈德仔细地把嗦干净的骨头收拢好，扔进垃圾桶，“在世界各地，生意还不错。而这里、研究所——是我们的大本营，一般不接待突然造访的客人，得有预约。”

　　预约制秀丽是知道的，尽管她真的很怀疑谁脑子坏了才会到这个可疑到极点的隐形研究所来，来干什么？看正好坏掉的脑子吗？

　　秀丽一边腹诽一边顺着哈德虚点的手指望过去，除了灿烂的阳光和深绿的树冠海洋，显然看不着那座神秘兮兮，并且可能还在违法的边缘疯狂撩骚的研究所。

　　“当然你放心，老板很少过来行政楼这边。”哈德笑眯眯道，“你随便干点啥没人管的，啊不过如果有人上门，我会放他们进去找你——这以前是我的活，我一般只看预约，没有就不让进。”
　　秀丽点点头，这恐怕算是她唯一一条正经工作内容了。

　　“有麻烦就给我打电话，我是保全人员嘛。”哈德两指并拢在眉角轻轻一挥，“如果有预约直拨内线000，研究所那边会来人接，你让他们老实等着，不用太客气。”

　　两人又零零散散地聊了会天，秀丽起身准备回行政楼去，临了忽然想起来便问道：
　　“你有格瑞亚小姐的叨叨号吗？我昨天忘了留她的联系方式。”

　　哈德看着她笑了笑回道：
　　“抱歉，没有呢，我不归属她管辖的，平时也没什么交集——而且我听说昨儿是她最后一天上班来着。”

　　秀丽愣了愣，“什么？”

　　“她辞职了哦。”

　　……

　　秀丽看着屏幕发了会儿呆，所以……今天新的特助就来接替她了吗。

　　她推了下眼镜，然后又推了下，不知道为何心跳有些急促，有些……如坐针毡，鼻尖也微微沁出了些汗，滑腻腻的，以致于眼镜总架不住。

　　秀丽掏出软布，微垂着眼慢慢摘下眼镜擦拭鼻托。

　　这时，她听到细微的吱嗄一声。

　　秀丽动作一顿，捏着镜腿，覆羽般的睫毛轻而快地扬起。

　　左边二楼上有一扇门缓缓向外打开，喀地碰到了门后的玻璃走廊扶手，随即吱嗄吱嗄地反弹回去，啪嗒关上了。

　　秀丽迅速戴好眼镜，再次看过去。

　　没有瞧见人影，自然也没听到脚步。

　　她仔细回忆着格瑞亚的话，心想二楼或许就是一群死宅研究员在用吧，不喜欢被打扰的那种。不要管他们。

　　秀丽轻缓地呼出一口气，掏出一本能砸死人的大部头工具书……学习使我快乐，我爱学习。

　　总之作为职场新鲜人的第一天她着实没觉出社畜的苦痛，倒是难免生出了闲职混高薪的罪恶感，更别提茶歇室里还有随便取用的高级咖啡、茶叶甜点、舒缓的音乐香氛和只想瘫着睡死过去的按摩椅。

　　啊，天呐，太腐蚀人民的意志了。

　　秀丽扶着额在心里默念了几十遍我爱学习我爱工作，竭尽全力挣脱了资本的柔情关上茶歇室的门。

　　出了走廊一抬头便看到自动门西侧多了个银灰色的小机器，她脚步一顿，扶着眼镜慢吞吞地走过去。

　　机器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只有一块屏幕在识别到人脸时自动亮起：

　　【现在时间15：26，职工编号001预备退勤，请注视屏幕3秒钟】

　　秀丽连忙往旁边挪了挪，打量着空荡的四周缓缓退回前台后。

　　她上午在有求申购过打卡机是没错，但一声不吭地就装好了？她离开大厅在茶歇室呆了最多五分钟却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

　　面试那天也是不知不觉地就把前台给撤换了。

　　装个小机器没什么可说的，但悄无声息地把那么巨大夸张的前台搬走？

　　——真是伟岸的钱力。

　　秀丽推推眼镜说服了自己，瞄一眼电脑桌面上突然多出的打卡机管理程序，寻思着要不要设个锁屏密码……可听说前台的电脑是公用的，设个人密码不好吧。

　　她一边看书一边倒腾着各种零碎的念头，恍惚间捱到了六点，被突然开始播放音乐的打卡机吓得一哆嗦。

　　流畅轻快的圆舞曲缭绕在空阔寂静的大厅里，却并未泛起一丝丝回声。

　　……虽然是她特意备注的要定点鸡叫的打卡机，但也真没想到实际用起来会那么不像阳间的东西，或许是缺少了社畜们听到下课铃响的欢呼伴奏……吧。

　　【确认退勤，您辛苦了】

　　秀丽绷着表情刷脸下班完成社会人第一天的最后一步，余光中高大的自动门在身后缓缓合拢，把她的迟疑和不知所措也关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