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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特殊番外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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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三天,睡醒发现尤契大老爷竟没走,压着她这个可怜的劳动妇女窝懒觉。
玛佩艰难地把压扁的左脸从枕头上撕下来,一扭头就看到大老爷安静的眉眼。
两人挨得极近,近到能嗅到他呼吸间氤氲的幽冷香气。
得说,哪怕岁月已在眼角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但大老爷这样的人却不会轻易被时间抹去曾经美不胜收的容颜,饶是沧桑也动人呐啧啧。
老天赏饭吃,玛佩弹舌,压根没花痴上几秒,作死的猪蹄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所以嘛,就算俊伟如我家大老爷,睡着的时候被捏住鼻子也肯定会张开嘴巴的呗?
玛佩心里已经提前开始咯咯咯咯咯咯咯,仿佛已经看见大老爷恼羞成怒还需硬撑的模样。
然而现实却是她的爪子离大老爷的鼻尖尚有几分距离,大老爷瘦长的指尖便已经毫不留情地捏住了她笑歪的嘴唇。
“……”
什么时候……
玛佩满心郁闷,被捏着嘴还要兢兢业业地端出小媳妇讨好的笑脸:
“肘上吼~大绕爷~”
老帅哥依然闭着眼,只用一声意味深长的哼笑表达了无尽讥诮。
“小乳猪,你是胆真肥到包不住了?”
玛佩讪笑,以下犯上,打手。
这时,跟狱监一样来到点送餐的术言冷着脸蛋推开门,却没料想她家英明神武的主人居然还在,懒洋洋地扣着那不晓得第几任的新妇唤她“小乳猪”。
对方一边眼巴巴地瞅着食盒,一边摇头想摆脱唇上的桎梏,最终只能抱着他胳膊撒娇磨蹭。
尤契大老爷轻笑松手。
“我竟比不上这些吃食吗,小乳猪?”他说,似被取悦了又似不满,微微挑起的眼眸却平静看向未请自入的女侍。
术言一凛,深深低下头颅将食盒搁在小几上。
压迫感逼得她倒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退出门外,愣愣地站在木栈上看着飘摇的门帘心中空落。
玛佩不理这对主仆的暗涌,吃饭的时候就得全力以赴。
尤契看她吃得香,投入得要命,心情倒真好了些。
“你是饿鬼的傀儡么?”
玛佩捂着嘴打嗝,“能吃饱就是福。”
“兴趣未免太简单。”尤契侧身,支着头哂笑,晨光熹微眼角那几道深纹柔和了不少。
“越简单才越快乐。”玛佩伸懒腰喟叹,有段时候,她对活着这件原该理所当然的事都觉得很幸福。
“你不怨?”
“怨什么?”
“不适症。”
玛佩眨巴两下眼睛,一拧腰滚回大老爷身边。
“我不知道。”
以前的玛佩怨不怨她不清楚,大概是恨天不公的,她自己倒无所谓。
原本就是来自异世界的偷渡客,能操控水息是锦上添花,不能也没什么,活着比啥都重要,而且这么多年了,她更习惯于锻炼好身体从而保有几分实实在在的武力。
加上现如今住在空城上,虽然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有段距离,但着实没什么忧愁,尤其不必像小说里的豪门妾一般整日虚头巴脑明枪暗箭地应酬正妻和姨太,新婚丈夫手掌大权还平易近人(?),体力♂充沛,水息又相对稀薄,不适症带来的那点烦恼便算不上什么了,她特别知足。
“你想不想治?”大老爷怡然问道。
闻言,玛佩一个鲤鱼打挺,星星眼啪叽直闪。
对啊,怎么忘了!她身边这位可是尤契大老爷啊!有钱有权有阅历,偶然得到什么秘方啥的也未可知。
“想!大老爷您——”
“想什么呢,”这该死的老男人一屈指用力弹她额头,嗤笑:“当然治不好,除非换身体。”
“……”想离婚分家产。
玛佩作为敢于在床帏间以下犯上的勇士,立时龇牙咧嘴地扑了过去。
两人胡闹许久,方才听得一阵规律的敲门声,而后术言清冷的嗓音低低传来:
“主人,拉致小主人归来了。”
玛佩竖起耳朵,她说谁?拉致小主人?
能被眼高于顶的术言称作小主人的,估计只有那位……几岁稚龄就想征服南塔的熊孩子了吧。
大老爷垂眸把玩着小新妇的头发,过了会儿才随意道:
“让他午后来角亭。”
“是。”
术言走后许久屋里都没人开口,玛佩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不吭气。
最终大老爷似笑非笑的睇她一眼:
“怎么?嘴缝上了?”
“……您好像不高兴?”小的不敢造次啊大哥。
玛佩腹诽,又好奇。
拉致是儿子没错吧,还是独子,听到独子回家大老爷为啥不开熏?
难道……
她偷觑她家主人的头顶,天啦噜,难道那里一片绿……
大老爷何许人,一眼看穿她无辜表皮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
“你倒敏锐,”他低嗤,往下看到她晃着两条白腻的大腿,眸色微暗。“小乳猪,会游水吗?”
玛佩心中霎时警钟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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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玛佩和自己的新婚丈夫完成了难度颇高的水中play。
地点并非在大浴桶,而是水寨下幽邃不可见底的黑色深渊,瓦答苏。
玛佩抗争了许久,老实说对那昏暗的湖真是下意识憷得不行,总有种极阴森古怪的感觉。
何况先前术言还威胁过她呢,说不定湖底的确沉着无数枯骨,好好的床不躺,她脑子被门挤了才要泡死人的洗澡水。
可惜尤契大老爷的兴致是不可能被几句话打倒的。
玛佩咕嘟嘟翻出几口大水泡,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下沉离光亮的湖面越来越远。
两片与冰冷的水产生强烈反差的温热嘴唇紧紧贴了过来,清新的空气在唇舌间绵绵不绝。
玛佩一边大骂,一边自动缠上去,恨不得把对方堪比氧气瓶的肺吸进肚里。
倒灌入耳内的水压迫着内壁疼得她头昏,脑中仅剩下抱住这桩浮木不能放的念头,越发无力的意识很快便随着躯体一同渐渐飘忽。
因此她再度错过了丈夫身上时光倒卷的异象。
堪堪在一片悠远的深寂里,在清醒和迷失的边缘不断下沉,被幽黑吞噬。
那之后的事玛佩很糊涂,隐约觉得就像是死了一回,乱七八糟的记忆里只刻印着一对燃烧着火焰的赤色眼曈,眸子里喷发的欲望和酷戾让她每每想起便背后发寒。
可又实在搞不清究竟是做梦还是溺水产生的幻觉,为此甚至各种寻机偷看大老爷,他那一双静谧无波的漆目既叫她松口气又莫名不安。
但玛佩并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弄不明白的事就锁进宝箱,总有一天能找到正确的钥匙打开它。
眼下她更感兴趣的是下午大老爷和小少爷的会面。
……
午间跟大老爷一起在角亭用午餐,大老爷他吃的很少,大部分时候在饮酒。
玛佩却是个坚决不会委屈自己的人,左手果乳,右手叉肉,两颊塞得鼓鼓囊囊的。
她当然知道自己吃相猴急,因为总担心某天醒来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场美梦,秉着吃一顿少一顿的悲观想法,短期内她实在改不了——别人哪会懂得快被饥饿逼疯的人心中对食物的渴望?
尤契大老爷摩挲着杯沿上的花纹,蓦然笑了声。
玛佩跪坐在毛毯上,闻声偷偷瞄了他一眼。
“看你这吃相,倒是该放心了。”
“?”
“除了你家主人,别家少年约莫也瞧不上你。”
“……”玛佩默默咽下嘴里混杂的食物。
这谁要说不是亲老公,她跟谁急。
对玛佩而言,正餐之后的收官甜点是重头中的重头。
南塔百姓的食谱中已有了冰的概念,冻奶打碎,辅以果酱果肉,这神物不是冰淇淋是什么?
奶源和含水量直接影响冰淇淋的口感,左右无非是两元冰棍与○根达斯的区别。
尤契大老爷的餐桌上自然不可能出现两元冰棍,那一罐缀满各色水果丁坚果碎的○根达斯雪山,端端正正地坐在宝石樽中,看得玛佩眼仁儿都直了。
他仙人板板的,过了那么多年缺电少水的末世生活,冰淇淋这种珍馐美馔她早已忘记了是什么口感。
啊!感动!
尤契大老爷本已开始拆信笺批公文,眼光一转就瞥见了小新妇红红的眼圈。
“……”
吃个甜品还能吃出感情戏来不成,瞧那小嘴动的,跟草原上打洞屯粮的长尾鼯似的。
霜花膏罢了,也就小姑娘爱尝新鲜,论营养论珍贵且远不如任一盘被她囫囵吞枣的兽肉。
大老爷懒怠讲她不识货,重新将注意力拨回公事上去。
但女子过分吃冷物易腹痛体寒,今后还是要约束小新妇不许多食。
下了如此残酷的决定后,大老爷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纸。
玛佩尚且不知她和冰淇淋已惨遭棒打鸳鸯,此时她正珍惜地舔着勺子,里里外外光可鉴人。
南塔的大少爷并几位高层猝不及防地被这一幕震慑。
哪里来的流民……简直辣眼睛。
术言适时道:
“主人,小主人和——”
大老爷摆摆手,术言一低头,拉开纱幔。
玛佩搂着冰淇淋,迅速扫一眼被她折腾得一塌糊涂的长几,长几上摆着成堆成堆的瓜皮果屑,骨头肉末,好像逃荒的乞丐进了村。
惹,吃嗨了被人看了笑话。尤其是当中有她的继子,噫,她做小后妈了,真神TM……母子初会。
但大老爷没开口让她走,她就心安理得地呆着,顺便悄悄往大老爷那一头靠近,好方便她观察来人。
玛佩叼着勺子的嘴唇微微一动。
天啦噜,次元壁破裂了!
她难道穿的是什么动画片吗?
为首的青年蓄着一头十分柔顺的齐肩金发,被风吹乱的直刘海让他看起来有点可爱。淡青的长斗篷用一枚宝石肩章固定在身侧,衬得皮肤极为白皙,妍姿修质。
一对湛蓝的眼眸清亮犹胜晴空,濯濯如辰星。
“父亲,我回来了,一切安好。”嗓音悦耳,有股少年人般的澄澈浸润。
玛佩承认自己简直快被这煌煌美貌震瞎了。
……但是吧,玛佩偷偷摸摸地睨一眼上头。
但是,跟老男人长得很不像,真的很不像。
尤契微敛着眸颔首,青年便在他塌下的毛毯上席地而坐,正与玛佩面对面。
看到家里新增的生人,他表现得毫无滞碍,甚至还记得向小后妈行了个矜持又漂亮的晚辈礼,全然颠仆了故事里的熊孩子形象。
玛佩莫名汗毛倒立,也不敢回应,只摆出小媳妇脸,低眉顺目面向桌子,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塞冰淇淋。
一派天真懵懂的羞涩模样。
别人一看她这小家子气,便失了多瞧两眼的兴致。
见小主人已坐了下来,他身后跟着的几名官员也不拘束,行了礼后一起往毛毯上一摊。
显然是大老爷跟前十分得脸的一帮人。
小少爷坐姿端正地和尤契口头汇报,这次他去南方最边缘的亚力由塔城恭贺主人韦德拉百六十岁诞生日,顺便确定边境诸塔城的情况。
“那几位都派了人去,沿途到苏阿德勒上游的战部群落尚未连成线,但气氛已见紧张。”
“每年都玩这个,累死了。”
高大身材的绿袍男子随意地支棱着长腿,尤契也不管他,手指轻点着信纸无甚表情。
装束精干的红发美人嫌弃地踢他一脚,冲小少爷笑道:
“拉致小主人也到年纪出去耍两把了。”
玛佩咬着勺子默默听。
拉致,拉致是什么意思呢?
就这边人的习性而言,名字肯定有与自身相关的特殊含义,正如尤契,正如她的名字“玛佩”,本意为苏阿德勒的雪腮花。
索丽大婶说那是每年冬去春来母亲河畔第一个苏醒的坚韧植物,将它插在发间随她出嫁,愿她一生洁白,前半生忍冬耐寒,后半生春暖花开。
玛佩正漫无头绪地乱想,便又听那边续道:
“今年算晚的,雪腮花早开过两期,往常刚抽丝就恨不得嘚嘚嘚地来了,害老子在外面白守那么久。”说话的是那绿衣男人,瞧不见表情,但感觉得出口气里的不满。
与红发美人并肩的儒雅男子闻言笑起来,“不管如何,我们这边要守好,看情况再决定是否需拉长警备线。”
余人深以为然。
“去年若非我们‘多事’,刚提亚那边早给破出口子,结果安奈特这妖女还特地到咱地头来骂,但愿今年可歇歇,受不住。”雌雄莫辨的红发美人抱怨道。
儒雅男子无奈地拍拍他肩膀。
拉致和绿衣男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不置一词的尤契大老爷。绿衣男人憋不住哈哈笑,“这哪个不知安奈特想嫁我们尤契主人想疯了,年年都得寻个由头来找找存在感,我看今年也避不过去的!”
红发美人点着丰唇斜着双上挑的媚眼低笑:“今年……恐怕比往年更有趣吧?”
玛佩垂着脸似乎没注意听他们说话,专心致志地刷一坨冰淇淋,舔一口勺子,小嘴冻得红亮亮的。
几人纷纷露出些笑意。
尤契随手合了信笺扔到小几上。
拉致轻咳,他错过了他爹今年的三次婚礼,虽人不在,但预感自己仍逃不掉即将扣上来的屎盆子。
果然,尤契大老爷轻缓低柔道:
“回头去见诺尔夫人,我的孩子。”
拉致垂首应下,其他三人同情而讪讪地看着他。
玛佩的八卦天线敏感地竖了起来,可惜掌握的讯息实在太少。
几人很快转移话题讨论了些其他的事,各种严肃的新名词蹦豆子似的,玛佩压根听不懂,抬头见大老爷没在意,便一个人趴到栏杆边上撩开一侧纱帐向外看。
这地方晴时多,天蓝得透明,没有云,夏初的阳光晒到头顶有些发热。远处两条瀑布周围或大或小的彩虹时隐时现,美得像油画里的风景。
玛佩极力远眺,十分喜欢花时间注视峭壁上的宫殿,绿植白壁,养眼养心。
在她原来的世界,无数古迹惨遭战争破坏,大多人一出生就无缘得见,只能在网络或书本资料里瞻仰一二。看够了超科技时代的萧条,玛佩迷恋这地方带给她的原始感觉,坐拥一处瑰宝,悄悄的膜拜。
而它的主人似乎也足够强大,不必忧心会被无情践踏。
少女默默祈祷尤契大老爷活得久一点,嗯……还要小心保养肾。
不知道被人惦记着肾健康的尤契抬眼看见他的新妇撅着屁股蹲在围栏边,哼哼唧唧地四处乱瞧,阳光中白里透红的小脸上带着纯然的快活,独自傻乐呵。
尤契大老爷似被感染了一般微微一挑唇角,口中却平淡道:
“还有何事?”
这便是在赶人了。
其余人立刻站起,只有拉致正了正身姿,笔直地看向他父亲:
“我抓到一个沉默之民。”
尤契这才赏一眼给儿子,喉间扬出一节意味不明的轻哼。
拉致并不引以为忤,他早已习惯父亲对自己的漠然态度,倒不如说,尤契·里惟士对周围一切都漠然得令人恐惧。
明明有着无与伦比的实力却从不上战场,哪怕拉致自己在他面前上演血肉横飞的存亡大戏,这个冰冷傲慢的男人也不会多转一下眼睛,何其残酷。
偏偏他将南塔管理得很好,论富足繁盛堪称南方至尊。但为人的缺点似乎同样一目了然——每年三次的荒唐婚礼,喜爱少女,像个急色鬼,却又做着和色鬼迥然相异的事,多少抬进来再抬出去的姑娘其实连他的面都不曾见过。
“她自称有一半的阿哈拉血统,但胸口却有沉默之民的绿纯晶。我暂无法确定她闯过边境的目的,便先扣在塔城外的战部里。”拉致眼神清透地望着父亲。
小少爷身上有些很吸引人的特质,聪慧、敏锐,还有充分的实力去支持他性格中一丝奇妙的天真。
“你自己做决定。”尤契淡淡的,从塌上起身,伸臂捞住他年轻的新妇往角亭外走。
“那,”俊俏的青年注视父亲的背影提高音量,“您会允许我娶她吗?”
塔城主人的步伐徐缓无声,流畅得好似没有任何东西能叫他踯躅,哪怕前面是无边无涯的尸山血海。
“随你。”拉致听见他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