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肖计划》不明所起

20、往昔

　　“不管怎么样，先查查我们的寿命余额吧。”秦鸷开口道，方泽看着指示牌点了点头。
　　两人在入口处找到了两台大型设备，乍一看很像ATM机，屏幕上显示“请把食指放在感应器上检测寿命”的字样。
　　秦鸷方泽对视了一眼，照机器指示的做了，屏幕上闪烁了好一会儿，强光让方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待光芒渐渐褪去，方泽才缓缓睁开眼睛，可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却让他眉头一皱。
　　“还有整整六十六年寿命，可以买好多东西了，方泽，你怎么样？”秦鸷笑着起身看向方泽，却发现方泽神色凝重地看着屏幕。
　　秦鸷以为方泽看到自己的寿命不多了有点沮丧，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儿，咱一起通关，到时候许愿把我们的寿命延长个一两千年。”
　　“不是少了……”方泽打断他，抬起头说道：“一百二十一年。”
　　秦鸷一惊，忙伸过头来看方泽的屏幕：“骗人的吧……你今年二十五，再活一百二十一年……”秦鸷看着方泽：“你吃唐僧肉啦？”
　　方泽白了他一眼然后一巴掌推开他欠扁的脸：“去死。”随后继续盯着屏幕低下头沉思：“确实没道理，一百四十六岁……比平均寿命多出将近一倍……”
　　秦鸷挠挠头：“会不会是系统出错了？”
　　方泽把秦鸷拉到一边去：“我用你的这台试试。”
　　方泽用另一台设备再查询了一下，结果依然是醒目的一百二十一，看来不是设备出错了，不出意外的话，方泽真的能活到一百四十六岁。
　　“百岁老人，别纠结了，不管是系统bug还是啥，至少你现在有充足的资本能够在这个破地方横行了呗。”秦鸷拍了拍方泽的肩膀说道。
　　方泽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也只能这么想了，走吧，先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秦鸷随便买了点日用品零食和几件衣服，加起来还没花到超过两天的寿命，方泽没空选这些东西，他一直皱着眉低着头，应该是刚才的寿命余额让他实在想不通。
　　方泽站在一包薯片面前发呆，机械地拿起来丢在购物车里。
　　一百四十六……是一个正常人的寿命的两倍，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应该能活那么久，可是设备就是那么显示了，而且秦鸷的寿命还是正常的，那就是说，不是设备出错。如果，设备是按正常步骤检测出了一百二十一年……两倍……
　　“方泽——”秦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方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跟秦鸷分开了，连忙循着声音往秦鸷的方向走去，在武器区找到了他。
　　秦鸷看着玲琅满目的武器枪械两眼放光，不断用手摩挲着刀柄和枪身，像是把他们摸坏了似的，简直就是个看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
　　“方泽方泽，你快看，这把刀我佩戴着是不是很帅？你看你看把ak，我去太帅了吧。”秦鸷兴奋道。
　　方泽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看价格了吗你就这么兴奋。”
　　一句话把秦鸷拉回现实，他愣了一下，然后眯着眼缓缓看向货架上的标价。
　　“我去，一把ak二十年！坑爹呢？！”秦鸷骂道。
　　方泽：“我说什么来着，武器和日用品的差别还是很大的，省省吧您，您的这条命只够买三把ak。”
　　秦鸷悻悻地把ak放了回去，丧着脸拿了一把军刀回到了方泽旁边，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方泽看他这前后反差着实有点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朝特殊物品区走去。
　　秦鸷：“诶，武器区都这么贵了，特殊物品咱还买得起啊？这才是真·氪命游戏。”
　　方泽：“2048不是说了，运气在这个游戏里也很重要吗？咱就碰碰运气呗，万一找到一个又便宜又能通关的道具，那我们不是赚翻了？”
　　秦鸷点点头附和着，谈笑间他们便走到了特殊物品区。整个区域跟武器区和日用品区的装修完全不一样，瓷砖变成了大理石，没有货架和标识，只有三个巨大的大理石台，每个石台上都有一个手印，整个空间十分空旷单调，给人奇怪的违和感。
　　两人在这个区域里巡视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有售卖物品陈列，秦鸷走累了，下意识地把手往石台上放去，撑着身子想休息一会儿。
　　“玩家等级：一级，无相关辅助工具。”喇叭里突然播报道，把秦鸷吓了一跳。
　　秦鸷：“什么意思啊……就是说我们不配买通关辅助工具吗？”
　　方泽无奈地点点头：“看上去是这样了。”
　　秦鸷指着石台说道：“你不放上去试试吗？”
　　方泽摆摆手：“我跟你一样只通过了一关，多半也是一级，应该也是不能买的。”
　　秦鸷回头看了看石台：“是么……”
　　不等他反应过来，方泽已经向出口处走去了，秦鸷也只能快步跟上。
　　两人结了账便坐电梯回到了自己的楼层，以他们俩的等级，没有什么自由探索的权利，随便聊了两句便各自回房间了。
　　一路上方泽一直对寿命余额查询器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基本上都是秦鸷一个人在说话，方泽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秦鸷本来想趁这个机会跟方泽好好聊聊，可惜说者有心听者无意，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回房间洗了个澡就睡觉了。
　　方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了很久，他实在想不通这个世界的计算方式是什么。理性的他尝试用各种计算来揣摩这个世界的存在价值，存在理由，存活方式等，可是都会在快要接近答案时陷入一个奇怪的牛角尖，然后推翻之前所有的推理和计算。
　　他叹了口气，想着如果自己真的能这么轻易地就把这个世界的规则弄清楚的话，就已经违反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了，看来，真的要一关一关去闯，积累经验才能让这个世界的漏洞变得更加显而易见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方泽没有再出门，一是因为能够探索的空间实在太少，二是因为他还想再试试，试试能不能稍微破译一下这个世界的计算方式，无奈他们只通过了一关，能够列出来的线索少得可怜，方泽也在努力了两天之后加入了秦鸷和陈文宇斗地主的队伍。
　　“明天就要去下一关了，你……怕吗？”秦鸷撇过头看了看方泽。
　　方泽没有立刻回答他，他看着天上悬挂着的圆月，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晚风轻轻带起他刚刚刚吹干的头发，洗发水的味道随着微露一起刺激着秦鸷的鼻腔。
　　“是人都会害怕的吧，虽然我作为一个死刑犯的心理医生，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死时的模样，就像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孩的尸体，我还是会有一些震惊的。但是比起害怕，我更想知道这个世界的计算方式到底是什么样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秦鸷看着方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方泽，能给我讲讲吗？”
　　方泽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那是我第24个病人，和文宇一样，是一个17岁的孩子，叫童话。拥有这样一个梦幻的名字，却犯了杀人罪，你说，这是不是很讽刺啊？”
　　秦鸷微微点头，追问道：“那他，杀了谁？”
　　方泽：“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高中生。”
　　秦鸷：“为什么？情杀？还是因为钱？”
　　方泽顿了顿，缓缓开口道：“那是他的梦魇，他长期在学校里被欺负，那些人打他，骂他，骑在他身上让他爬，在他的身上写一些很肮脏龌龊的话，在他身上撒尿……”
　　秦鸷：“校园霸凌……”
　　方泽点点头，继续说道：“而且，这些事情，都是当着他母亲的面——他母亲是学校的清洁工，他们把他母亲带到厕所里，然后让她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侮辱他，践踏他，把他作为一个人的尊严踩在脚下。“
　　方泽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冷得吓人。但秦鸷还是听出来了几分嗔怒得意味。
　　秦鸷继续问道：“为什么不报警？校园霸凌不是已经被列入国家法律了吗？“
　　方泽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国家得法律体系的确很健全，但是你要知道，法律永远遍及不了人性深处最黑暗的地方。那个带头欺负他的人是当地一个位高权重的高官，在他们那个省都很有号召力，所以当时他们母子尝试过的所有维权的渠道都被隔断了。中途他们还遇见了一个黑心律师声称自己可以帮助他们，然后骗走了他们所有的积蓄……”
　　秦鸷猛地一锤栏杆，怒斥道：“这也太恶心人了。”
　　方泽没有理会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后来终于有一天，他的母亲不忍心看自己的儿子再受屈辱，在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随身携带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秦鸷一惊：“难道……”
　　方泽点了点头：“在和那群人的搏斗中，他的母亲捅死了两个人，但也被带头的那个人用钝器打击后脑勺杀掉了。”
　　秦鸷：“可是最后被判死刑的，却是他？”
　　“是的。”方泽点点头：“他发现自己的母亲死掉之后，情绪失控用刀把一直带头欺负他的那个人，也是他的杀母仇人捅死了。“
　　秦鸷：“这……难道不属于正当防卫吗”
　　方泽顿了顿说道：“别忘记了，那个人父亲的身份。他利用各种人际关系，给这个男孩定罪为连续杀害三人然后弑母的重大刑事案件嫌疑人，而那个男孩子因为支付不起高昂的律师费，没有人为他争取应有的减刑。最后即使是在国家律师的帮助下，也还是获得了死刑，缓期三年执行。”
　　秦鸷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他很难想象一个平凡但可爱的男孩到刑事案件杀人犯之间的距离，从来由不得他自己。
　　原来不是所有的善良，都能被世界偏爱。他们母子的一生都未曾做过什么亏心事，可为什么就是没人肯放过他们。
　　“后来呢”秦鸷问道。
　　方泽缓了很久，回答道：“后来的三年里，他都是我的病人，然后……他就被执行死刑了呗，故事结束。“
　　秦鸷:“？？？啥啊，这跟你之前的反应半毛钱都没有好吧。“
　　方泽笑了笑，一边把秦鸷往门外推一边说道：“好啦好啦，故事呢我已经讲完了，剩下的你自己慢慢悟吧。回房睡觉吧，几点了都，晚安晚安，养足精神明天才能更好发挥。“
　　“欸欸欸你这人怎么这样，故事讲一半就没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
　　话音未落，方泽已经关上了房门，秦鸷在外面唏嘘了两句便离去了，方泽背靠着门缓缓蹲下，抬头看着天花板，说着:
　　“如果当时我能好好跟你说说话的话…….”

作者有话说

　　我又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