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肖计划》不明所起

16、父子

　　方泽缓缓放下铭牌，看着镇长。
　　镇长似乎看懂了方泽的眼神，嘴角的笑一僵，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尼……尼克在哪？！”
　　方泽顿了顿，说道：“他就在你眼前。”
　　镇长一愣 ，低头看了看，除了血迹与黑暗，什么都没有。
　　而在方泽眼里，尼克就正正地站在镇长面前，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他伸出手想要拉住镇长的手指，镇长的手指却从他的手上穿了过去。
　　镇长低声说道：“够了……我受够了你一直利用尼克来拖延时间了。克劳德，把铭牌抢过来。”
　　方泽一惊，回头已经看到克劳德飞速冲过来一把夺走了铭牌，待秦鸷反应过来想要过去抢回来的时候，克劳德已经一个飞身到了镇长身边，把铭牌交给了镇长。
　　“现在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了，等我把尼克……尼克复活，所有的事情就都结束了，我们一家人……又能够回到过去的日子了。”镇长嘴里念叨着，从箱子里拿出一袋血包。
　　“那是什么？”秦鸷小声地问道。
　　“死灵复活术的条件还有一个就是杀人凶手的血，可是我不知道……那是巫师的血还是马洛斯的血……”方泽回答。
　　镇长剪开血包，倒在尸体的身上。
　　镇长高举火把，开始念书上的咒语，可过了好久，尸体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小说漫画里形容的四射灵光或者地动山摇，四周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老鼠在暗处的窸窣声。
　　“怎么……怎么回事？！”镇长哆嗦着嘴唇说道。
　　方泽此时才缓步向前走，说道：“逆转生死哪有那么容易……那一页的最后一行字不是告诉你了吗——No one had ever succeeded before（在这之前没人成功过）。”
　　“我当然知道！”镇长咆哮道，随即声音立刻弱了下去：“所……所以我的每一步都更加精准……更加仔细，不……不应该会这样的……不应该的……”
　　镇长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回忆着哪一步出了错。
　　“逆转生死，您觉得现实吗？死灵复活术不过是巫师的笑话而已，你为什么要去相信一个用毒粉当魔咒，还害死自己儿子的巫师呢？”方泽字字珠玑，直戳镇长痛处。
　　镇长瞪大双眼，恶狠狠地看着方泽。
　　他心里清楚方泽说的都是对的，可是他不肯承认也不敢承认，不然就是在否决自己八年来的努力和心血，他作的恶，都是为了复活尼克，可现在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你这些年做的事情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方泽自己心里也很忐忑，如果死灵复活术是假的，那摧毁灵魂的方法，会不会也是假的。
　　秦鸷背着陈文宇，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这时，小尼克来到他的面前，开口说道：“秦……鸷……哥哥。”
　　秦鸷一惊：“小鬼原来你会说话啊。”
　　小尼克看上去很费劲，脖子上的伤口开始渗出黑色的血，他扯了扯秦鸷的衣角，说道：“可……以，但……是，很费……劲。”
　　秦鸷正想让他不要那么努力开口说话，小尼克继续说道：“哥……哥，请……你，帮……帮我。”

　　另一边，镇长眼里满是杀意地盯着方泽，他无处宣泄自己的痛苦和愤怒，只得把一切都怪罪在打断他计划的方泽和秦鸷身上。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这件事情也与你们毫不相干，你们为什么一直阻拦我，破坏我的计划！都是因为你们这群人，尼克才一直没有办法复活！”镇长无能狂怒，朝方泽吼道。
　　“克劳德！把他们都给我杀掉！杀光！！！”镇长对身后的克劳德下发指令。
　　克劳德已经伤痕累累马上就要倒下了，可是还是强忍着冲了出去直逼方泽。
　　方泽拿出小刀应战，他的体能不如秦鸷，被克劳德屡次击退，眼看着下一击躲不过了，秦鸷再一次冲到了他前面，在克劳德的小腹上留下了重重的一拳。
　　克劳德吃痛倒在了地上，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秦鸷缓步朝镇长走去，镇长拿起自己的匕首准备和秦鸷殊死一搏。
　　秦鸷却并没有像他想的一样冲上去袭击他，反而再距离他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对镇长说道：
　　“妈妈最喜欢的花是紫罗兰，我们每年夏天都会去隔壁小镇的郊区野炊，那儿有一片紫罗兰花海，您总说妈妈站在花海里的样子像仙女。”
　　镇长诧异地看着秦鸷：“你……你在说什么……”
　　秦鸷抬起头看着镇长：“这是……尼克让我转达给您的话。”
　　镇长愣在原地，这些事情，他们不该知道的。
　　秦鸷继续说道：“您最喜欢在礼拜天的晚上跟马洛斯叔叔和杰克叔叔玩扑克，就在维纳斯街道的那个小酒馆，酒馆里的叔叔叫卡尔，对吗……”
　　镇长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丝毫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杀意，他带着乞求的语气问道：“尼克……在哪儿？求求你，告诉我……”
　　“方泽刚才不是告诉您了吗……他就在您面前。”秦鸷回答道。
　　镇长跪在地上，尼克就站在他的眼前，他伸出双臂想要抱一抱自己的父亲，可是任凭他怎么挥手，都无法将这个伤痕累累的男人抱在怀里。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我就站在您眼前，中间却隔着生死。我这一声父亲叫不进您的心里，温暖不到您的过往。就算没有那个铭牌的束缚，我也会待在您身边，我留恋的不是人间，是您。
　　镇长伸出手在空气里挥动着，却始终无法触碰到自己的儿子。
　　“您现在看不到他……请允许我，继续把他想对您说的话说完。”秦鸷说道。
　　镇长抬起头看着他，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脸颊，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泪水淌进他皲裂的皮肤。
　　秦鸷顿了顿，继续说道：“尼克说：‘爸爸，我们一家人一起生活的时光是我这短暂的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我很庆幸这一辈子能做您和妈妈的儿子。您从小教育我要善良，我也感谢您让我成为了一个善良的孩子，我也不想就这么死去，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怨您，也不怨妈妈，那群小孩更是无辜……爸爸，请您放下过去，放下对我的执念，去赎罪吧……然后开始新的生活，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儿子’。”
　　镇长看着秦鸷，又看了看眼前的空气，明明知道尼克就在这个地方，他却怎么也摸不着。
　　“尼克……尼克……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没有保护好你和妈妈！都怪我……都怪我的懦弱无能……我的尼克……我的尼克啊啊啊！”镇长伏在地上痛哭，双手不断敲打着地面，知道拳头上出现一道道血痕。
　　尼克走到方泽面前，开口说道：“方……泽哥哥……谢谢……你……们，最……后……我想……让……爸爸……看见……我。”
　　方泽看着他，问道：“我应该怎么做？”
　　尼克指了指镇长旁边掉落的铭牌，又指了指火堆，然后冲方泽笑了笑，血泪从他的眼眶里滑落，本该是这般瘆人的一幕，方泽却觉得尼克这个笑容格外温暖。
　　这是尼克的，最后一个请求。
　　方泽走到镇长面前，捡起他身旁的铭牌，攥在手里握紧，皱着眉头表情凝重。
　　镇长抬起头看着他，看了他手里攥着的铭牌，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你要干什么？！”
　　镇长试图扑上去抢过铭牌，却被方泽闪身躲过了，方泽看了看篝火堆，举起铭牌朝火堆扔去。
　　“不！！！”镇长咆哮着，站起来抓着方泽的衣领：“你做了什么？！”
　　方泽却紧紧盯着火堆，任镇长抓着自己咆哮。
　　这时，火焰突然变大，小尼克从方泽和秦鸷的视线里消失了，一道白光闪过，照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待白光褪去，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小男孩落在他们视线里。他缓缓睁开眼睛，秦鸷和方泽这才看清楚小尼克美丽的天蓝色眼眸，白皙的皮肤在白光的照耀下闪着钻石般的光芒，他冲镇长笑道：“爸爸。”
　　镇长松开方泽，呆滞得走了几步，随即飞快地冲到尼克面前抱住他。
　　“尼克，我的尼克，你回来了……你回来了！”镇长一边哭一边用沙哑的声音不断念叨着，生怕尼克再一次从自己眼前消失。
　　尼克也伸出手抱住父亲，眼泪从眼角滑落，他哭喊着：“爸爸……尼克好想你。”
　　镇长已经哭到说不出声音了，他不断地捏着尼克的脸，肩膀，手臂，确认这就是自己的儿子。
　　“爸爸……尼克要……要走了。”尼克哭着对父亲说道。
　　镇长这才意识道，尼克的铭牌被烧毁了，他正在从左手开始慢慢消失。
　　“不……尼克……别走！是他们……是他们两个要让你消失对不对……我……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镇长哆嗦着说道。
　　尼克拉住镇长：“是我让方泽哥哥这么做的……”
　　镇长一脸诧异地看着尼克：“为……为什么？”
　　尼克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
　　“我想抱抱您。”
　　镇长一把把尼克抱进怀里，死死不放手。
　　“爸爸……去赎罪吧，我会在天堂等着你和妈妈……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尼克哭着说道：“爸爸……爸爸……不要再做坏事了……求求您，放过他们……”
　　“可是他们杀了你！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了！”镇长抱着尼克大声说道。
　　“已经死了太多无辜小孩了……尼克不喜欢这样的爸爸，不喜欢沾满鲜血的爸爸，我想要回以前那个善良，和蔼，眼睛里面闪着光，每天都给我讲童话故事哄我睡觉的爸爸……爸爸，求求您，赎罪吧。”尼克在镇长耳边呢喃着。
　　镇长哭着，重重点了点头：“好。”
　　突然，一股巨力把尼克往外拖，尼克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从镇长手里穿了过去。
　　“不要……不要！！尼克……不要带走尼克！！”镇长朝天上呼喊。
　　尼克慢慢松开抱着镇长的手，声音也开始变得空灵：“爸爸……我在天堂等你和妈妈，我们一家人……都要一直在一起。”
　　镇长痛哭着，跪在地上央求上苍：“不……不……尼克……别走……我怕……找不到你怎么办……怎么办……”
　　尼克笑着看着镇长：“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总能找到彼此的。”
　　眼角一颗泪滑落，随风飘到秦鸷的手心里，变成了烧毁的铭牌。
　　尼克转过头对方泽和秦鸷说道：“方泽哥哥……秦鸷哥哥……谢谢你们帮我救了爸爸，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了，再见了……”
　　说完，尼克化作一点点星光，消散在了天空中，带着镇长的遗憾一起，化作了天边的一颗星星。
　　秦鸷看了看手里的铭牌，皱了皱眉头，紧紧握着。
　　一切又回归到一开始的模样，广场上只剩下镇长的抽泣声，方泽和秦鸷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他。
　　突然秦鸷回头看到逐渐靠近广场的火光，对方泽说道：“方泽，看背后。”
　　方泽回过头，待那火光越来越近，两人才看清，是崔志斌，后面跟着的，是一大群高举火把的镇民。
　　“不好。”方泽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