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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现代AU】迁延观望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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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延观望:指心情犹豫而行动迟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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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出生以来,就是这副不想得到别人认可的样子。】
【性格恶劣的人不会受人待见的不就是真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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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得迷迷糊糊地准备一下子重重扑进床柔软的怀抱的迦摩不幸地用脚趾踢到了床脚,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抱着小腿在床上翻滚来、翻滚去的,头上像淋了一桶冰水似的困意全都被冲散了。
她反锁了房门,希望这些丢人的动静不要被另一个人听到就好……不过听到的话就算了,反正也习惯了。
迦摩突然开口道:“喂,你有在听吗?”
无论门内门外都是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唉。那女人一定睡了吧。还是隔音太好她听不见呢?每次发问都没有人回答,也实在太无聊了吧。
她借着顶灯的白色冷光,举起手掌细细端详。
刚刚撞到小脚趾的疼痛让她想起了戒尺打在手心的火辣辣的感觉,一下一下的,每一次都痛到都觉得已经皮肉翻涌被打得鲜血四溅了,但奇妙的是它却总是红肿起来那么一点,好像怎么也不会破裂那样,那时她就会想,“啊,人类真是像小强一样该死的顽强呢”。
那时她仅仅只是个阴郁的少女,对善意视若无睹,对恶意冷眼旁观,立场摇摆不定,既想着“要是被人喜爱和仰望就好了”,另一方面又在真心地憎恶着“他人的亲近”,深陷于只有那个年纪特有的矛盾期中。
禁闭室很狭小,让里面的囚徒喘不上气来。
就像教堂里的告解室那样,隔着一道薄薄的木板,很多时候扮演神父角色的是另一个人,而比起聆听者,她倒更乐衷于饰演毫无虔诚之心的信徒。
狼狈不堪又不讨喜的少女会特意把那条发旧的发带清洗干净,偷了修女的羊角梳,仔细地梳理好自己乱糟糟的长发,再用被洗得发白的红发带打一个大气的蝴蝶结,以自己能做到的最好模样去迎接自己的伙伴——即使门板那边的人看不见,她还是依旧顽固地装饰着“那个人看不到的自己”。
为什么呢?少女也曾迷惑过。
或许每一天每一天这样的活着,她渐渐也会觉得,「好像连这样的事情也能让自己欢欣雀跃了」。
还有……虽然经常听到这个词,自己也在使用着,而且几乎身边的每个人都是这样存在着,但是对于少女而言,【活着】这件事简直难以理解。
【活着】到底是什么?
它是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愚蠢的女孩子们笑着闹着一遍又一遍跨过雨后花园里的水潭、满满一抽屉的劣质糖果颜色鲜艳到令人恶心的的糖纸、修女提灯检查前夜晚的悄悄话,还是略有些发霉的饭菜呢?
在无所事事地托着腮进行例行的教堂公课时,少女曾在圣经的某一页的其中一角画下了自己的想象:
此刻,她的躯壳留在沉闷无聊的祷告室内;
而她的双足想要和那些吵吵闹闹的少女一样,去做无聊的二段跳,像一只鸟,轻盈地飞掠过地面的水洼;
接着她的嘴巴已经开始思考今天的粥水是咸是甜;
然后是她的手指,她曾不止一次幻想过它们能跃动于教堂音乐间那架钢琴的黑白琴键上;
最后是她那颗砰砰直跳的心脏,它想要去那间沉闷的隔间,驱动着她过分活泼的双足在粗糙的地面上蹭来蹭去,使她的口中源源不断地吐露着对无聊生活的抱怨,让她的手指像模仿着敲击琴键那样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薄薄的门板,而她想象着那一边的人贴近门板正在侧耳聆听;这就是少女最为之神往的宝藏,只有两个人的分享的、独一无二的“秘密”,它就像是干面包上一点黄油的点缀,让【活着】这种感觉忽地有了一瞬的实感。
在宣告午休终止的钟声奏响之前,把这一点点的时间用无聊的话语和欢喜的情感填充到满盈吧……就像打瞌睡的时候跟着读的句子那样,“使我的福杯满溢”,用这个难得记住的词汇来描述被这些细碎的快乐充实内心的感觉简直最好不过——她甚至为此沾沾自喜。
那边的某人屈起食指,轻轻地敲了敲门板。
少女则会怀着隐秘的期望,弯腰凑近,低低地问道:
“……喂,你有在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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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杀生院祈荒说了“你的被害妄想症有它的出现契机”这种话,害她现在好好的觉睡不了,就自说自话地陷入了过去零碎的回忆断片中。啊,真恶心啊,如果不是现在的不幸,谁又会选择去短暂地沉溺在过去发生的既定事实中,并一意孤行地将其美化呢?
……等等。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影响好像要比自己预想中的要更为深刻。
这就是职业心理医生的便利吗?
听到自称心理医生的人的建议,就会情不自禁地去结合话语联想自身的状况,本能地选择信任——这种条件反射,比起不太可能实用于现实的催眠来说,好像更有强制契约(Geass)的效力。
那个女人就是那种几乎让人不能拒绝的滥好人。
她说,只要予她信任,自身的烦恼苦闷就会寻到解方。刚听到时,迦摩还为此嗤之以鼻,但现在她忧虑地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有点动摇了。
光是想通了这一点,迦摩就有些崩溃。
“才一晚上不到——喂,我到底是有多好攻略啊?!”
她抱住脑袋,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到底是因为杀生院祈荒肯定不止一个小时的等待?还是她们这数月以来若即若离的彼此关注?还是她选择主动接近她,就是为了“治好她”这种理由?还是自己实在太孤独、太想要帮助,所以心中的天平轻易地倾到了右边?
如果她选择相信杀生院祈荒能治好自己的妄想症,她会不会最终被欺骗掠夺到一无所有呢?
肯定会的吧、一定会的吧。
她可以再一次地被他人的甜言蜜语打动——但绝不会也绝不能为此真的就把这些谎言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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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啊,可是啊。
因为每一天每一天这样的活着,她渐渐也会觉得,「好像连这样的事情也能让自己欢欣雀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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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正在充电中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迦摩习惯在夜晚期间设置静音,就是为了防止半夜凶铃把她吓得半死或是睡梦中中心肌梗塞猝死——所以也造成她对手机来信时屏幕的亮光格外敏感。
都这个点了,不会是她吧……?
别吧、别这样好吧。迦摩甚至因为过分恶寒都哆嗦了两下。她就着充电线把手机拽了过来。
是一条短信。
「迦摩,你今天有去好好地求教一下隔壁的心理医生小姐了吗?我实在很担心,你总不能对自己的状况一直装傻,还有,周末好好休息,加班辛苦了。」
发信人是帕尔瓦蒂。迦摩嘴角抽了抽,深感自己的上司兼过去的监护人实在到了一种太过黏人到令人头大的地步,于是十指翻飞啪啪地敲击手机屏幕打下三个字点击发送一气呵成:
「我睡了。」
那边几乎是秒回,「晚安。」
呜哇——她甚至都能想象出手机那端那个女人完美无缺的温柔笑脸,还在散发着快要闪瞎人眼的、属于“女神大人”的神圣光辉……
迦摩感觉更加不爽了。她把手机息了屏,粗暴地重新把它重新丢回床头继续充电。
睡觉!
她一把扯过被子,把自己的脑袋深深埋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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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到底想做什么啊?」
设置一分定时加热的微波炉嗡嗡嗡地开始运作起来时,迦摩咬着盒装牛奶的吸管,百思不得其解。
……嘛,这也应该只是顺水推舟行个人情而已。
一个很简单的、由印象落差而造成的心理投射罢了。如果某个一直以来性格恶劣的人,突然对你有了些许态度的软化,受到这微不足道的恩惠的那个人应该、不,肯定会感动到说不出话吧?
还说自己总是六点五十起床,结果现在都七点四十五了,还在睡呢,闹钟订到八点整真是最好不过了。
“结果突然发现我还是想得蛮周到的嘛……”
迦摩为自己的前瞻远瞩而沾沾自喜。
等牛奶温好后,她把简单的牛奶面包套路早餐随意摆放到餐桌上,然后自己懒洋洋地瘫倒在沙发上开始休息日颓废一天的游戏。迦摩低头,把长袖睡衣的袖口再往上拉了拉,觉得完美了,心满意足地等着八点的闹钟响起、等着它来宣告——这全新的一天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