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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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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族老被气得面色通红,“竖子无礼——”
郭嘉拱了拱手,带着裴衍向族老行了一礼,道歉道:“行渊年幼,如有冒犯之处,还望长者谅解。”
四周的人都帮忙打着圆场。
不过,裴衍的话还是有理的,只不过有些人仍旧面带难色。
“迁居一事,我等需准备上好些时日,待出发之时恐临近冬日,弛道积雪,车马难行,不若等来年开春再走,何如?”
这话说的有理,这时的冬天道路难行,气候严寒,而颍川距冀州有上千里,确实不易。
裴衍正坐于桌案前,捏了捏指节,皱眉沉思,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乡人最后没随着荀氏迁居。
可是还是有些想不通,待来年开春,恐怕战事……
突然,裴衍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他猛地瞪大了双眼,冷汗渐渐侵袭上他的后背。
“行渊?”郭嘉拍了拍裴衍的肩,“怎还愣着?”
裴衍缓缓地转过头,轻轻地问:“现今几月?”
郭嘉挑眉,探手测了测裴衍额头的温度,“莫不是炼丹炼傻了,今日中平六年,九月甲戌。”
裴衍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郭嘉皱了皱眉,他察觉到裴衍的脸色有些难看,然而常自恃于识遍人心的他,有时总看不透裴衍在想些什么,郭嘉暗自寻思,莫不是他算出今日会发生什么灾祸?这么想着,郭嘉的神色也跟着凝重下来。
“奉孝,行渊,发生何事?”送走来客和父亲,荀彧看着郭嘉和裴衍仍旧坐在原地,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发问。
裴衍眨了眨眼,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商谈已然结束,他不由追问结果,“日期为何?”
荀彧摇了摇头,“我欲尽快出发,但是确实天冷难行……”他虽没有裴衍的预知之能,也能从这混乱局势中窥得一丝端倪,迟则生变。他握了握拳,“我荀氏一族必须尽快迁离。”
言下之意,若是那些乡人不愿随之一同走,那他们也不会为其停留。
裴衍和郭嘉对视一眼。
“彧郎君,有京中来信。”一名仆役手持一个小臂长的竹筒走进来。
荀彧接过,打开,“应是公达的来信。”抽出其中的竹卷,拨开封泥,细细阅读。
荀彧将书卷猛地一合,面色极其难看。
郭嘉,裴衍连忙问道:“发生何事?”
荀彧深吸一口气,说道,“董卓鸩杀少帝,自封为太师,诛杀袁太傅满门,且欲迁都于长安,焚毁洛阳宫庙人家。” 桩桩件件具是惨烈无比。
裴衍听后,他原先的猜想成真了,其他事件发生的时间点他可能记不太清,所以之前也不敢确定。但是迁都长安一事,他绝不可能记错。
照道理说,应该是初平元年二月,中平六年之后一年,也就是明年,董卓在关东联军的威慑下,又恐惧并州白波军南下,切断其后路,才会选择迁都长安,现在的进程就好像是被人为地按下了快进键一般。
裴衍有些毛骨悚然,他有些不太确实是不是因为他这个蝴蝶,才导致这整个的变化;还是说另有什么人……
荀公达快马来信才让他们能先人一步得知京城局势变化,只是书信简短,只能继续最重要的几件大事,而事件是如何发酵变化至此却未曾多提起。
裴衍心想着,皱了皱眉,恐怕处于混乱之中的荀攸亦未能完全理清头绪,更遑论此刻处于颍川的他了。裴衍揉了揉眉心,原先的计划一下子被打乱,任谁都没什么好心情,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此地迁族一事。如果这些事件发展都已经加快,那颍川兵乱是不是也会比之提前许多?
裴衍思索无果,他曲起指节敲击着桌案,“文若,奉孝,我欲往长安一行,不过,在此之前,”他摸了摸下巴,“我有一计或可令众乡下定决心。”
荀彧和郭嘉看了过来。
“且附耳过来。”裴衍招了招手,“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
夜半,三更天。
蛙鸣四起,星月当空,万籁俱寂。
突然,平地响起一阵巨大的声响,隆隆地回荡在乡野之间,惊醒乡中族民。
有仆役推开宅邸大门,出来打探个究竟,只见一道白影飘摇而过,白影四周似乎还带着点点鬼火。
“鬼啊——”
“有、有鬼,飘着的!” 乡中惊呼声四起。
那一声声堪称为凄厉的惨叫,为本就有些阴森的夜晚,更为可怖。
半盏茶之后,又是一阵巨响。
“莫不是地龙翻身?” 乡邻奔走。
“打雷吗?可是无风无云,怎会平地起惊雷?”
“这……这,莫不是上天在示警?”
有人哭丧着脸,“说不定是妖孽在作祟……”
随着第三声巨响,不远处山谷间竟传来阵阵喊杀声,好似真有军队在那处拼杀。
乡野间皆是声声急切的呼喊,调遣仆役私兵去拱卫庄园。
“快,快去准备!”
“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看着现下颇有些热闹的乡邻,站在树丛间的郭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叹道:“这声势!”
荀彧从他身后树丛间走出,哪怕钻山入林,仪态依旧端庄,风姿依旧绰约,郭嘉摇摇头,啧了一声。
郭嘉问道,“安排妥当了?”
荀彧微微颔首,四下一扫,“行渊还未归?”
郭嘉双臂抱在胸前,一抬下巴,“还差个一声。”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巨响,吓得众人慌慌失措。
“行渊有偏才,”荀彧感叹道,“行渊称此物为……炮仗?”
郭嘉耸了耸肩,“早同文若你说过了,古往今来,炼丹者众,却独行渊一人制出了此物,可谓天赐也。”
“倘若这能用于兵事……”荀彧沉吟道,他素来聪慧,自然能窥得此物的厉害之处。
两人对视一眼,对方所思所想,尽在不言中。
裴衍足尖轻点,跃上屋脊,他猛地甩了甩手,碎碎念道:“差点把自己烧着了,那可真得叫玩火自焚了。” 他环顾四周,看了看自己这一出所造成的后果,满意地点了点头。
希望不要浪费了他四个炮仗,好不容易配出来的。
其实裴衍定的计划极其简单粗暴,用四个字精简概括就是——装神弄鬼
正经的理由没办法把人劝走,那就只能强迫着来了。
首先在天气晴朗的夜晚(也就是今夜),点燃炮仗将人都闹醒,随后那些人必然会派出仆从出门查看,裴衍就在这时身穿白衣用大轻功在乡里间穿行。有些人可能有夜盲症看得不甚清晰,而看得见的人的眼睛也不一定能跟得上裴衍穿行的速度,所以只能看到一道白影,慌乱之下,必然会联想到鬼神。
随后请荀彧安排仆从于山谷间叫喊,那些喊杀声经过山谷传音必然会有些扩大、失真,会让人以为有军队来袭。
裴衍用大轻功一纵一跃间,朝着之前约定相会的地方奔去。
他嘴角轻轻往上一勾,眼中尽是志在必得,然而等明日仆役前去查探之时,必然全无所获,如此,必然又会让人联想到神鬼之说、上天示警。
待明日请人在乡邻中散布些谣言,应能让人心生退缩、迁居之意。
“文若,奉孝!” 裴衍轻飘飘地落在荀彧和郭嘉身前,他从袖中掏出两个巴掌大的陶罐,看向荀彧郭嘉二人,狡黠地笑了笑,“之后有劳二位了!”
“好说,好说。” 郭嘉接过陶罐溜溜达达地走了。
“多谢行渊。”荀彧拱了拱手。
翌日,
乡中族人不约而同地登门拜访了荀家,几人一对视,含含糊糊地问上两句。
“你……”
“你……”
“都听到了?”
“废话,那么响!”
“家门口……”
“你家也是?”
“我们家也有……”
“会不会……是真的?” 几双脸上皆是一种复杂难言的神色。
“诶,子不语怪力乱神。”有人摇摇头,脸色青黑地低语道。
接待他们的人自然是荀彧,而郭嘉和裴衍则悄悄摸摸地藏在屏风后面,被屏风挡了个严实。
裴衍挑了挑眉,他原本以为昨晚上这一系列流程需要重复上数日才能让这些人下定决心,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今日就登门拜访了。
裴衍瞥了一眼郭嘉,总感觉郭嘉和荀彧两人似乎料到了众乡人今日回来拜访,所以今早郭嘉才会特地把他从床上拖起来,躲这里来看戏吗?
裴衍将他的疑惑小声地说给郭嘉听,就见郭嘉憋着笑,黝黑深邃的眼中尽是灵动的光,让裴衍看得不禁呆了一瞬,随后有些恼羞成怒。他板着张脸,戳了戳郭嘉的腮帮子,低声道,“解释解释!”
“行渊所用皆非凡物,若是嘉与文若不知昨夜雷声是你所为,必定也会心生不安。心中慌乱,行事便会失去分寸,无法思考;而荀氏一族在此颇具盛名,遭遇异常之事,他们必会前来相寻。” 郭嘉凑到裴衍身旁,贴着他耳朵,小声地解释道。
两人安静下来静静听着荀彧忽悠众乡人。
“不知诸位,可曾看见字?” 荀彧皱了皱眉,有些忧心忡忡地问着在场众人。
众乡人一对视,争先恐后地说道,“文若你也看见了?”
“我家门口就有,那些蚂蚁好似开了神志一般,在门口写了个‘离’字。”
“我家也是……”
“难不成这些真的是示警?” 他们看向荀彧,想要他拿个主意。
荀彧叹了口气,“不瞒众长者,彧想起梦中曾有一道人与彧言,此处将有祸乱,经昨日异样才蓦然想起,怕是仙人见彧不曾放在心上,故而降下示警,以救我等性命。此事是彧之过。”他拱手拜道。
乡人长者回忆起昨日万般推脱迁族之事,顿时有些尴尬,连忙道,“此事我等亦有责任,迁族之事需尽快商定,最好一旬之内便启程出发,如此方不辜负仙神一片苦心。”
裴衍听着,有些惊愕,隔着屏风指着荀彧,问郭嘉:“文若素来端方持重,怎么会如此?你教的?” 不怪裴衍这样想,毕竟这种张嘴就来的忽悠话语,说是郭嘉想出来的倒是比较可信。
郭嘉翻了一个白眼,“君子端方,又不是不知变通的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