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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   周西畔是在善意下长大的。

      她爷爷奶奶生了几个孩子先后夭折,唯一活下来的周贝脑子不太灵光,这两个道地的农民为他操碎了心,积劳成疾下先后过世,临走前安排了王秀珍这个媳妇,才闭了眼。

      王秀珍呢,身体不好加腿有残缺,在家干不了重活。
      她娘家不是绝对的恶人,好歹没缺吃穿给她养大了,但到底觉得是个负担,知道有人愿意娶她,高兴都来不及,她既有了依靠,娘家觉得仁至义尽了,连彩礼都只是象征性的要了点,自此后便再不往来。

      这是没办法的事。
      有时候贫穷就是会不动声色的挫掉人的温情。

      和周贝在一起后,生活也不是就此一帆风顺了。
      随着周西畔出生,王秀珍生病,周家每每要捉襟见肘。

      同村的人手头一样拮据,但觉得他们更困难,村人淳朴,没钱的会时不时把种的瓜果送给他们,有钱的,会凑钱接济他们。

      王秀珍总是跟西畔说,“人得怀着感恩的心,要不是遇见这么多好心人,可能我们早过不下去了。”

      周西畔的父母没教过她什么大道理,言传身教的,是骨子里的温良。

      滴水之恩当涌泉报,那亏欠他人呢?
      父债女继,她来还。

      因此,即使丁陆时的要求蛮不讲理,她第一反应仍是要想办法解决。

      她从少得可怜的衣服里翻出宽大的校服套上,及肩的头发扎起反折扣进便利店帽子内,走到镜子前左右看了看。因为营养不良,她体型瘦瘦小小,校服一披,更显得前后一样平,看着就是个小男生。

      她深吸了口气,把帽子摘下来,打算到男寝附近再做伪装。

      然而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她所在的高中为什么能在短短几年崭露头角,如果说全市网罗精英老师和良好生源是原因之一,那对校风校纪两手抓就是原因之二。

      她走到男寝楼下,刚做好伪装,抬头一看,就被一楼刷卡进门震惊地瞳孔地震。为什么男寝是这种设计?居然还要刷卡!

      旁边有几个男生打闹着经过她,她立刻跟在他们身后,正打算浑水摸鱼跟进去,却见前面有人摸了摸口袋,一拍脑门,“啧,忘带卡了,等下给我刷下!”

      另一个人抱怨:“哪个傻缺早恋带女生进楼的啊,搞得学校连夜搞个门禁,就说烦不烦吧。”

      还有个男生接话:“没事,阿姨那边登记下呗,听说可以刷脸。”

      听到这话,她脚步顿了顿,不动声色的旋转脚尖,探身仔细瞧了眼寝室大厅,俨然是一人一卡,没卡刷脸,井然有序。

      她额前沁了层白毛汗,忽然想起班上男生吹水说过,曾从寝室后门翻墙出去吃夜宵。

      她绕了一大圈走到男寝背面,因几乎没什么人烟,照明都敷衍起来,灯光暗的几乎看不清路。

      她起先没找到,焦虑地又转了圈,才发现的确是有道隐秘的后门,她连忙快步上前,发现还是高兴地太早,后门被一条大铁链锁上,旁边似乎贴了张告示。

      她用手机的微光辨认这张前天才新鲜出炉的告示。

      “鉴于此前查寝时不只一次发现有男生半夜离校,为更好管理学生,学校特关闭此门,请师生从正门进入。如造成不便,敬请见谅。”

      ……

      ……

      ……

      她僵硬地呆立在原地,丁陆时的短信像催命符一样发过来,“人呢?我还在3楼转角的水房等呢。”

      至于丁陆时,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丁陆时不想承认自己倒霉,但事实是,在他被关后不久,头顶的钨丝灯泡接连闪烁,在几秒前忽然寿终正寝,彻底暗了下来。

      一片漆黑的水房里,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就是漏水的龙头“嗒、嗒”滴落水滴的声音。

      一阵冷风呜呜拂过,他没穿外套,此时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倚在冰冷的墙边,白惨的月光从窗户处洒到他的足尖,他不自觉又举起手机,却发现自己除了周西畔,再没第二个能发信息的人。

      手机震了震,屏幕上跳出“马上。”

      “呼……”周西畔望了眼离自己最近的窗户,搓了搓手。

      宿管阿姨眼睛盯着手机上的麻将游戏,手上还一心二用地打着毛线,丝毫没看到身后有人借着水管攀上了窗台。

      周西畔小时在乡下时常爬树,身手灵活,身体又轻,原以为要费不少工夫,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翻进了一楼的楼梯转角。

      这时已经有些晚了,走楼梯的人极少,走廊间或有几间寝室发出狼嚎怪叫,偶尔有零散几个人串门。

      她下意识拉上校服拉链,扣紧帽子低头,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三步并作两步地疾步走到3楼。

      一片寂静中,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丁陆时抬眸。
      下一刻,锁芯发出清脆的一声“嘭!”
      锁舌缩回,水房门吱呀着敞开,橙黄的走廊灯光斜斜照进水房,点亮了丁陆时的半张脸。

      他挑眉,望向气喘吁吁的周西畔,轻抛了下手机,“好慢。”

      她像是没听到似的,略疲倦地叉腰问:“你,是不是被人关在这里的?”

      丁陆时正欲上扬的唇角瞬间拉直,退了半步,整张脸隐在暗处,脸色也阴沉下来,“不要多管闲事。”

      空空的肚子在此时不应景地发出“咕咕”声,本欲离开的周西畔顿了顿,眼睛快速扫了他一眼,笃定道:“你饿了。”

      “没有!”

      她双手插进兜里,因为校服宽大,她用衣服给学生“运”过零食,因怕临时有人加单,她会多放一点备着,“我有饼干,你要不要?”

      口袋里悉嗖作响,她拿出两块饼干作势递给他,丁陆时被激怒,太可笑了,一个样样都比他差的人,居然在可怜他?

      他唇角瞬间下撇,瞪着眼用力打掉了她的手,饼干飞摔到地面。

      “搞笑,你同情我啊?”他犹不解气,踩上包装袋碾了一脚,“啪!”饼干包装被踩爆,飞出些碎屑,“你有什么资格同情我,真当自己是什么小说主角?”

      他冷嗤了声,“你怎么不照照镜子,你以为你谁啊?”

      眼看着自己的善意被他毫不留情地碾压,她又不是泥人,怎么可能不生气。“随便你,我走了,神经病!”

      她原路返回,只觉得胸口气的要胀开,“是我多管闲事,活该啊他!”
      这次没有来时步步小心,反而因心情郁闷走得大开大合,行走间不看路,跟来人撞了下肩。

      她被撞得失去平衡,往后退了几步,抬头一看,看到另一张熟面孔——邹雪。

      “对不起。”她快速低头道歉,邹雪却突然叫住了她,“等下,同学,你哪班的?”

      她细若蚊呐地吐出隔壁班名,趁他没反应过来前快速溜走,自然没看到身后的邹雪抿唇眯起了眼睛。

      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邹雪才皱眉拿着盆走向水房。

      把丁陆时关在水房这件事实在拙劣,全是他小弟们自作主张,他全然不知。

      不过,他默许了对丁陆时的“特殊照顾”。

      因此本欲出来的丁陆时发现他的身影后反退回了水房,待他一踏进门槛,就被暗处埋伏的丁陆时从背后扑倒,塑料盆从半空摔落,在地上打了个旋。
      丁陆时行动快,邹雪反应更快,他以手撑地,迅速翻转身体,一息间形势逆转,丁陆时反被压到了地上。

      “呵!”

      丁陆时举起了胳膊向上勾拳,邹雪猛然避开,却仍是被击中胸口处,一见是丁陆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由动了真火,“找死么!”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地在黑暗的水房扭打起来,本来不决个正负出来不罢休,却听到宿管阿姨查寝的声音,倒又冷静下来,迅速分开。

      丁陆时满嘴的铁锈味,啐了一口,眼神如狼似的阴狠瞪了眼,沉默地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邹雪望着地上稀碎的塑料盆碎片,眼神幽深地投向丁陆时。

      周西畔回去的时候倒没再遇到什么波折,她顺利回到寝室,洗漱后莫名想起了邹雪,便走到书桌前翻开书包,内袋里装了一个自制的护身符,里面是邹雪第一次回给她的信。

      其实在认出他的第一天,她有想过去找他。

      然而近乡情怯,何况他们之所以可以无话不谈,不正是因为他们是陌生的笔友么。
      倘若他们真的近在咫尺,他真的还会对她敞开心扉么,他对自己的好,是不是也会随时收回?

      她呼吸微微急促,还不如做有距离的陌生人。

      她对他可能只是无关紧要的闲来一笔,他对自己的善意,对贫瘠的她来说却万分珍贵。

      村民帮忙,力所能及,而邹雪帮忙,几乎竭尽所能。
      邹雪对自己很重要,所以,她更不敢赌。

      --

      虽然丁陆时看着很像不良少年,但他的确有个好脑袋。

      他的课本被人在课后抛着玩,或涂改得看不出原来形状,但他记忆力惊人,几乎过目不忘,即使课本花得不成样子,也能在语文小测中名列前茅,名次紧咬在邹雪之后。

      他看着成绩单,轻蔑地朝那几个经常跟他“开玩笑”的人嗤了声,“再划花我的课本又怎么样?”

      “是证明你们有比我更好的条件还学得比我差,还是证明你们脑子不好就是垃圾,还是证明,”他抱起双臂,表情挑衅,直接望向了邹雪,邹雪的表情说不上好看,丁陆时心情大快,“即使你们使了下三滥的手段,还是赢不了我?”

      邹雪的表情像是冻住似的,冷得像要化冰。直到化学小测,丁陆时落到中游偏下。

      邹雪针锋相对地讥嘲,瞥他的眼神像看一只死老鼠,“不过如此。”

      丁陆时的胸臆间像是燃起了雄火,他摔了笔,给周西畔发了信息。

      说来丁陆时已经好几天没见周西畔了,好像不见到她,就不会再想到那天宛如落水狗般的自己。

      周西畔十分忙碌,她是特招生,所以成绩不能落下,又因为要兼职赚点钱,她一天要掰成两半用,每天几乎没多少休息时间,丁陆时不来找她,她几乎要遗忘他了。

      直到她看到信息,“傍晚到天台。”

      太阳穴ptsd地博博跳动,她感觉自己的脑壳下意识开始疼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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