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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余香·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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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莱亚努力回忆,却怎么也分辨不出香味的类型,过了很久,他摇头道:
“抱歉,这种香味我从来没有闻到过,我说不出它的名字。”
“描述一下它的特点,是单一的香味,还是复合型的香味?是浓郁的,还是浅淡的?是湿润的,还是干燥的?闻起来的感觉是舒服的,还是不适的?”江小米一连串地发问。
“浓郁,辛辣,干燥,复杂,闻起来有点不舒服,特别是鼻腔这一块,”尤莱亚比划着,“类似于鼻烟,但缺少了醇厚感,也不够刺激,没有鼻烟特有的药材和花瓣的香味。”
诡秘的叫声,奇妙的香味,夜半发狂,像是暴走,又像是逃离,离奇死亡,脑后有一处钝器伤,葬身河底……我逐渐意识到,这个案子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我扭头看了一眼江小米,她托着腮,陷入沉思。
忽然,心里升起一种,和她处于同一起跑线的感觉。
没错!
凭什么她是大侦探,我是搞笑担当?
我也有一个侦探梦,从小时候沉迷于福尔摩斯探案集的那一刻就有了。
我铆足了劲,想要和她较量一番。
没错,我要抢在她前面找到真凶,识破诡计,让她刮目相看!
这个尤莱亚,看起来浓眉大眼,很实诚的样子,但我的直觉在用大音量提醒我,他就是凶手,是他,是他,就是他!给了小基友后脑勺一棍子,当时就扑街了,拖到河边抛尸。
嗯……是因爱生恨。
小基友喜欢上了另外一个男生……月黑风高……白学现场……一颗崩塌的心灵……仇恨的种子就此埋下……
我不住地点头,有理有据。
从小我就梦想成为一个名侦探,现在我的水平已经登峰造极了。
那边,江小米结束了思考,往前一指,“去宿舍看看吧。”
伊顿公学的宿舍令我大跌眼镜。
走道的间距不超过5英尺,狭窄逼仄,虽然学生住的是单人间,但和牢房一般大小,家具仅一张小床,一个五斗柜,一张书桌而已。
窗外用格栅封死,铁条坚固,格子的长宽不超过1英尺,想要钻出去是不可能的。
我把头伸出格子,铁条卡在肩膀上,确实钻不过去,左右扭头,观察外面的环境。
一条石砖路,对面是红砖房,透过它的玻璃,看到餐桌、食物和走来走去的厨师,这是一个小食堂。
衬垫餐布的篮子放着可颂、布里欧修、土豆、烤饼、冷肉等等,白瓷盘里堆着洗净切好的蔬果,还有一盒盒的布丁、奶酪、冷糕……
熏肉和黄油的香味飘了过来,我咽了口唾沫,很想大吃一顿。
这间是尤莱亚的宿舍,隔壁是被害人本杰明·戴维斯的宿舍。
我偷觑了一眼江小米,她在检查房间里的物品,时不时地拿起一个小物件,撩起一件衣服,手指拂过家具表面查看灰尘……最后,她在墙角倚放的球棍前停住脚,仔细检查起来。
墙角的球棍有两根,尤莱亚手里还握着一根,一共三根,新旧不一。
江小米拿起球棍,轻轻挥动,似乎是在试力,果然,她也在揣测凶器为球棍的可能性。
她的行为激发了我的竞争意识,我也鼓着眼睛,到处寻找可疑的线索。
“霍尔小姐,您喜欢打曲棍球吗?”尤莱亚在一旁问。
“我喜欢打人,”江小米冷不丁地说,她凝视少年的眼睛,语气森冷可怕,“破空尖啸,打在脑壳上发出爆鸣,颅骨碎裂,骨片深深地扎进脑浆,横尸当场。”
我仔细观察,尤莱亚的脸色没什么异常,瞳孔微微收缩,是正常的恐惧反应。
江小米做了一次试探,不知她有没有发现什么。
她放下球棍,问:“本杰明·戴维斯暴走的时候,你在这里吗?”
“是的,侦探先生,”尤莱亚点头,“当时,我温习完功课,换了睡衣,躺在床上看《名利场》,才翻了几页,就听见了诡异的叫声,开门声,脚步声,东西打翻的声音旋踵而来,等我带着疑惑推门出去,本杰明正拿钥匙开外门,舍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吓得要命,以为布朗先生死了……”
格雷戈里·布朗扬了扬眉,做了一个摊手动作。
“很多同学都出来了,我们追到门口,但他已经不见了。”
“然后呢?”江小米接着问。
“我追出去了,我想把他找回来,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他。”
说到后面,尤莱亚的声音沙哑起来,眼眶泛红,泪水打转。
他攥着拳,咬着牙,声音低沉,带着强烈的恨意,“但我还是失去他了!该死的杀人凶手,我诅咒他下地狱!”
布朗舍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听不出来他是真情实意还是在伪装,我不太擅长猜测别人的心思。
“你没有找到他,是吗?”江小米问。
“是的,”尤莱亚恢复了平静,“然后我就回来了。”
我感觉到,在这一刻,他如释重负了。
“你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可疑之物,是吗?”江小米又问。
“是的。”
“你回来的时间呢?”
“十一点,我回来的时候经过前广场,看到钟楼的时间了。”
伊顿公学的钟楼位于中轴线上,亨利六世雕像后面。
从尤莱亚这里问不出更多的信息了,我们进入隔壁,也就是被害人本杰明·戴维斯的房间。
依旧是家具三件套,没有什么不同。
五斗柜里装着干净衣物,脏衣服则装在一个网兜里挂在门后面。
柜顶上陈列着干枯的桂冠和各种小摆件。
书桌用木板搭出三层平台,书本和文具摆放整齐,墨水瓶擦拭得很干净。
椅背上搭着一件外套。
江小米拿起这件制作精良的燕尾服翻过来覆过去地看,问我:
“你还记得被害人的穿着吗?”
我点头道:“皮鞋,西裤,白衬衣,马甲,没有外套。”
“这是他的外套,也是伊顿公学的校服。”
“他在发狂前把外套脱了?”
“这是最奇怪的地方,而且……”江小米凑近了,闻了闻,“臭烘烘的。”
“很久没洗吗?”
“不,是煤油的味道。”
“所以他才会把衣服脱下来?”
“你傻吗?谁在临睡前全身正装的?”
陡然间我反应过来了,本杰明·戴维斯在十点钟临睡前,还穿着全身正装,只有一件沾了煤油的外套脱下来了!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
“因为,在诡异的叫声发生前,他已经不正常了,我说的‘不正常’不是指精神问题,而是他的行为不像一个正常的学生了。”
“那……叫声不是导致他发狂的原因了?”
“你不会真以为一个人会被窗外的叫声吓的精神失常了吧?不会吧,不会吧,你胆子那么小吗?”
我涨红了脸,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以为他是一个胆小鬼,但我不是,我胆子可大咧。”
江小米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又落在外套上,手指捻来捻去,说:
“很奇怪,煤油沾湿的地方是右肩。”
“有什么问题吗?”
“沾在肩膀上,说明污染源在高处,他在低处,这种情况可不常见。”
快到饭点了,厨师们在隔着一条街的食堂里准备饭菜,香味一阵一阵飘来,真要命,我的脑袋晕晕乎乎的,集中不了精神。
我和江小米并非肉身穿越,而是意识投影进位于19世纪的‘义骸’里,我们的身体不是真正的人体,而是仿生体,案件结束后,义骸会自动降解,意识回归21世纪的本体。
‘义骸’模拟了人类所有的生理反应,饥饿、恐惧、愉悦等等,会流血,当然也会死。
死亡意味着失败,意识也会回归本体,根据‘无法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的时空理论,我们没办法穿越回曾经穿越过的历史时段。
江小米发现我在走神,打了个响指,“给这位先生来一杯薇吉伍德。”
很快,女佣托着盘子走过来,黑咖啡配小蛋糕,不是很好吃,但是管用。
用最快的速度享用完,我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精神十足了。
尤莱亚住在10号房,被害人本杰明住在11号房,我们向布朗舍监讨要了花名册,挨个询问相邻和对门的学生。
并非所有的学生都听见了诡异的叫声,对门一排宿舍是没有人听见的,而11号房周围,也只有8、10、12号房的学生听见。
9号房的学生当时在别的宿舍串门,也没有听见那声音。
被害人暴走以后,学生们纷纷离开宿舍查看情况,除了几个早睡的,几乎都出来了。
他们看到尤莱亚追进夜色,证明他空手离开,没有手持可疑物品,比如球棍类钝器。
但是,有人目击到,在被害人暴走前,尤莱亚走进了11号房,也就是被害人居住的宿舍!
我们回到10号房。
“昨天晚上,你去了本杰明·戴维斯的房间,是吗?”江小米直截了当地问。
“是的,”尤莱亚没有否认,解释道:“要睡了,我去跟他道声晚安。”
“他有什么异常状况吗?”
“没有。”尤莱亚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