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汉末年搞基建》渡归

25、第 25 章

　　九月戊午日，立冬过去六天。

　　自孝武皇帝将“二十四节气”纳入《太初历》，采用圭表测影法在大河（黄河）流域测定节气，民间就开始普遍依照节气安排农事。
　　冬麦自武、宣二帝起在大汉已推广多年，而关中早已流传有“秋分早，霜降迟，寒露小麦正当时”的谚语。
　　这个谚语与后世黄河流域秋分种麦的谚语相比慢了半个月，这是因为后世的谚语大多从清朝传下来的。而进入现代之后，由于气象技术和信息传播技术发达，早已不需要农事谚语来帮助农民种地，谚语也就一直没有改进，还是保留清朝末年的风貌。而清朝末年是中华大地除魏晋南北朝时期、明末时期外小冰河期最猛烈的时候，西汉末年的小冰河期下降的温度远远不能与其相比，两者的平均温度大概相差0.5度之多。
　　农人按节气在寒露前后就已播种，此时立冬已经过去好几天，田野中冬麦正是出苗的关键时期。
　　而自从今秋新农具推广后，秋耕秋播比以往顺利许。
　　秋迅也平稳过度，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

　　董贤筹划建设的小型水泥工坊已于昨日建设完毕，开始试运营，从各地官匠所选拔抽调的人才也都进入了水泥工坊开始亲身体会董贤打造的标准工业生产制度。

　　而在今日的朝会上，董贤上书建议成立数术机械化工司。
　　但董贤的上书却在朝野中引来了汹涌的反对声浪，许多大臣本身就是饱学大儒，对这类似墨家的奇思巧技有着儒者天然的敌意。
　　要知道，战国时期，儒墨两家曾经是死敌。孟子曾骂墨家兼爱乃无父也，无父是为禽兽也，墨子也曾骂过儒者言行不一等等。
　　而且许多大臣都认为，只需要天子仁心修德，励精图治，大臣遵守纲纪，鞠躬尽瘁，就可取得盛世之景。治天下只需儒经即可。
　　董贤在朝会上据理力争，无奈他身上已经没有外朝官职，说话没有分量，口才再好也没用，而且连一向交好的朱博、鲍宣、梁相在此事上都不支持他。
　　以此三人的老练睿智，会看不出成立数术机械化工司的好处吗？不会的，但他们在此事上就是坚定地站在了董贤的对立面。此三人也都是儒门信徒，对会撼动儒门地位的事物都非常敏感。
　　最后还是天子刘欣出来打了圆场，以儒家经典《礼记·大学》中的格物致知为借口，将数术机械化工司研究万物原理的事纳入儒门范围内，才平息了朝堂上的争端。
　　虽然《礼记·大学》中只提到了格物致知这四个字，而没有详细解释，但朝臣们要的从来不是精准释义，而是大义和名分，只要数术机械化工司名义上归属儒门范畴，他们就不会反对它，反正与巫术无异的谶纬之学都能融入进儒家文化里，再融一个奇巧之学也无所谓。
　　事后董贤非常沮丧，他虽然穿越前穿越之后也努力温习儒家经典，但可能因为心中抵触的关系，始终无法融合化用，而穿越前明明也学过《应有格物致知精神》这篇课文，但就是一直没有想起它，在今日险些误了大事。
　　刘欣安慰了他。这是后话不提。

　　*

　　且说立冬已过，秋汛无惊无险，正当今日朝会上众位大臣一片宽心时，河南快马来报，河南、颍川大水，农田屋舍被毁，百姓无家可归，淹死者失踪者不计其数，朝廷震动。
　　此时立冬已过，躲过了秋迅洪水却没想到撞上了百年不遇的冬汛洪水，正当朝臣们一时震惊不知所措时，天子刘欣反应迅速，立即下诏：
　　“朕承宗庙之重，战战兢兢，惧失天心。河南、颍川部水出，流杀人民，败坏庐舍。朕之不德，民反蒙辜，朕甚惧焉。巳遣光禄大夫循行举籍，赐死者棺钱，人三千。其令水所伤县邑，及他郡国灾害什四以上，民赀不满十万，皆无出今年租赋。”
　　不但派遣光禄大夫前往救灾，为死难者收敛遗体发放抚恤，还免去了河南灾民的一年的赋税。此诏一出，河南民众无不感激涕零，叩谢皇恩。

　　但不久，不知是谁暗中推波助澜，竟然顺着天子的诏书，四处传播流言，言道既然天子无德才导致上天降灾，那当今天子德行有失，是否还堪配帝位？
　　此时宫伯手下暗侍为查投毒案，一直在河南南阳盯着在家闭门不出的王莽，却正好发现了王莽在夜里暗中联络人手散步谣言。
　　于是投毒案还没破，散步谣言的幕后黑手反而先找到了。
　　刘欣没有当即揭穿王莽，而是暗中命人将人证物证收集起来，并作了掩饰，没有让王莽发觉。
　　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暗中安排人手，在河南一地散步谣言，说是因为新都侯王莽有罪失德却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得以回封地享受，于是老天才在河南一地降下灾祸。
　　这个谣言可比王莽散布的那个有理有据多了。一时之间，河南一地民议沸腾。
　　新都城附近的民众碍于平日王莽布施的小恩小惠，有怨不能言，但其他地方的民众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随着大水连日不退，甚至有其他县的百姓到衙门请愿，请求将新都侯贬到其他地方，不要留在这里给他们带来灾异。

　　此事一出，王莽慌了手脚，越发闭门不出，如同乌龟一样将头缩进龟壳里，让暗中探查投毒线索的暗侍无从下手。
　　但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被王莽打造得如同堡垒一样的王家，会是从内部攻破的。

　　*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混入王家伪装成奴仆的暗侍，蹲守在王家的角落里，听着王莽的房中传来斥骂声、鞭打声和哭求声。

　　原来，王莽新娶的小妾怀能派贴身仆人来给王莽妻子王静烟投毒，意外被王静烟的二儿子王获发现了，两人扭打起来。
　　怀能的仆人知道要是自己被王获擒住，一定会丢了性命，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抽出怀中藏着的短刀，要将王获杀掉。
　　但王获在太学中别的学不好，唯独弓马骑射的学得不错，反应十分敏捷，生死关头竟然能夺刀反杀，就这样意外地杀掉了仆人。

　　但让混入王家的暗侍感到奇异的是，王莽没有将派人投毒的小妾抓起来审问，反而将为保护母亲而杀人的儿子吊起来鞭打，还先打折了儿子的手脚。

　　王静烟在一旁为儿子哭泣求情，反而还挨了几鞭子。

　　原来是王获在与仆人搏斗并意外杀人后，曾拎着血淋淋的短刀去找王莽的小妾怀能，扬言要将怀能拖去见官。

　　王莽本就偏心小妾，无视妻子，听到儿子要将家丑外扬，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为他的名声雪上加霜，哪里能忍，于是将人抓了起来，想打服儿子。

　　暗侍蹲在门外偷窥，就见王获看母亲挨打，大骂道：“你再敢打阿母，我明日就去官府告发你买通少府的人偷换了天子的炊具放在家里地窖里，你以为没人知道，但是你很多次去地窖看天子所用的那些鼎然后自我陶醉的时候，都被我看见了。”
　　暗侍大惊，没想到王家的突破口居然在王莽的亲子王获身上。
　　而王莽更是大惊失色，儿子一语道破他谋害天子的真相，让他不由得其起了杀心。
　　只听他恨声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看来是留不得你了！”
　　他命令一旁负责鞭打王获的手下：“把他拖到他自己房中用白绫吊死，明日就报官说是因为此不孝之徒杀死仆人，我为了仁义让其自杀抵命！”
　　“不！！！”王静烟在一旁发出受伤母兽一般的哀鸣，猛地扑上去抱住了儿子，用身体挡在儿子身前：“你们谁要动他！就先杀我！！！”
　　王莽恶狠狠地抓住王静烟的肩膀，用尽力气将她掼到一旁的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大的撞击声，王静烟发出一声惨叫就软到在地，人事不知。
　　“阿母！！！”王获悲吼，“王巨君你不得好死！你以为你做的那些腌臜事永远不会有人发现吗？你还买通了太皇太后宫中供奉的方士诱骗御医给陛下投毒！你以为你能一手遮天！！！我在地下等着你身败名裂地那天！！！”
　　王莽对手下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拖走吊死！吊死！我就知道和宜春王氏生的儿子只会阻我大业！果然同姓婚子是孽障！！！还不快拖走！”
　　手下诺诺称是，将鲜血淋漓的王获连着捆绑他的铁链一起拖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