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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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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未央宫宣室殿。
宫女黄门都被刘欣赶出去了。
殿内燃着瞳瞳烛火,在帷帐屏风的遮蔽下光影交错。
刘欣一个人坐在主位上,看着眼前并排的两块石头发呆。
这两块石头一大一小,从文字图画的风格上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它们系出同门。
刘欣地看着这两块石头,眼睛赤红,呼吸急促,他猛地站起身,拿起外披想要出门,却在踏出宫门的一瞬间止步。
他走回到石头前,伸出手,想要抚摸大石头上自己栩栩如生的画像,却到一半就将手缩了回来,笼在袖中攥成了拳,攥得手指发白。
刘欣缓缓放慢呼吸,对自己说,还不是时候,再等等,等到他铲除王氏,等到宫中彻底安全,再去接他。
他转进内室,打开一个暗格,取出一枚绢布包裹的玉印,这玉印赫然就是他之前送给董贤的。
他将玉印放入一个檀木盒中,召开宫伯,耳语了一番。
清晨,董家。
天蒙蒙亮,露水还没消散,失踪了三天的董贤回家了。
他一进门就被董母抓住:“哎呀你这三天去哪了?茭奴说你去造纸坊了,可造纸坊门都锁着,也没见你人啊。”董婉渐渐长大,茭奴不适合再跟在她身边,就成了董贤的侍从。
面对母亲的疑问,董贤疲惫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懒懒地站着,任由母亲上下打量自己。
董母伸手理了理董贤蓬乱的头发,道:“你看你这脏的,你这三天是去哪里沙坑打滚了吗?”
她忽然抽了抽鼻子,凑近董贤的衣服:“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好呛鼻。嗯?怎么有股硫磺的味道。”
董贤猛地拉开和母亲的距离:“没有什么,就是干活弄上的一点尘土。阿母,我先去洗漱了。”说完就跑了。
“诶——”董母伸出手想抓住他,无奈董贤一下子就跑没影了,董母保持着伸手的姿势道:“今早宫内来人找你——唉这孩子我话还没说完呢。”
董贤洗了个热水澡,用布巾包着滴水的头发,走进内室,一进去就看见摆在案几上的檀木盒子。
他转头问茭奴:“这个盒子是哪里来?”
茭奴低头恭敬地道:“一位内官送来的,说是物归原主。”
董贤擦着头发的手一顿。
内官送来的……
“你先出去一下,把门带上。”董贤的声音有故作镇定的颤抖。
待到屋门关上后,他头也不擦了,任由水滴滴落眼角眉梢,缓缓伸出手,打开了木盒。
只见木盒里放着的,正是刘欣之前送给他的那枚私印。
*
西郊真龙神仙石的出现,在整个大汉掀起轩然大波。
当今天子是天上神龙下凡的说法不胫而走。
全长安都在议论那天的五色神光和雷声,还有那幅在石头上的神仙驾龙图。
街头巷尾每个讨论神仙驾龙图的人,都信誓旦旦地说那神仙与陛下一模一样像,那龙有多么逼真,说一般人画不出那么那么逼真的画,那必定的神仙施法印上去的。
一时之间天子的权威暴涨,人们都开始相信天子是天上神龙下凡的说法,并且开始期待大汉在这位真龙天子的带领下恢复往日的繁荣与昌盛。
*
乘着神迹的风,帝党正式展开了攻势。
隐忍了许久的刘欣一朝出手便有雷霆万钧之势。
首先是针对王氏家族在朝中的头号人物王莽。
在宴会王莽失态的表现之后,再加上神迹的助力,朝中许多大臣都转变了倾向,开始拥护天子刘欣。
刘欣趁势暗中组织人手,在朝野内外散步关于王莽御前失仪的言论。
最终,王莽因为宴会失仪一事陷入舆论低谷,他迫于朝野形势,再次上书辞去大司马之位。
王莽原以为一直表现得软弱可欺的皇帝会再次挽留他,那样他就可以顺势留下来了。
但这一次,刘欣没有让他如意。
刘欣直接同意了他的辞呈,赐金让他回家待着去了。
然后是针对王氏家族在朝中的二号人物王根,以及王根的侄子,王况。
司隶校尉解光在王莽去职后一个月后的一个早朝上,突然站出来揭发了曲阳侯王根和成都侯王况的种种罪行。
解光将王根、王况二人的罪名都罗列开来。
他在上疏中这样写到,“根行贪邪,臧累巨万,纵横恣意,大治室第,第中起土山,立两市,殿上赤墀,户青琐;游观射猎,使奴从者被甲持弓/弩,陈为步兵;止宿离宫,水衡共张,发民治道,百姓苦其役。内怀奸邪,欲管朝政,推亲近吏主簿张业以为尚书,蔽上壅下,内塞王路,外交藩臣,骄奢僣上,坏乱制度,案根骨肉至亲,社稷大臣,先帝弃天下,根不悲哀思慕,山陵未成,公聘取故掖庭女乐五官殷严、王飞君等,置酒歌舞,捐忘先帝厚恩,背臣子义。及根兄子成都侯况幸得以外亲继父为列侯侍中,不思报厚恩,亦聘取故掖庭贵人以为妻,皆无人臣礼,大不敬不道。”
解光的奏疏直接点明了王根王况一个不能被容忍的罪行。
那就是他们二人作为先帝的“骨肉至亲”,在丧期内还纵情欲乐。
其他的罪名在统治阶级内部都是可以商量的,唯独这一点,没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要往重里罚,那王根可能爵位不保,而王况作为先帝的晚辈,则免不了牢狱之灾。
刘欣利用这个,和太皇太后王政君做了利益交换。
王政君为了弟弟和侄子,终于同意下诏,尊刘欣早逝的亲生父亲定陶恭王为恭皇。
刘欣顺势以《春秋》‘母以子贵’的说法,尊亲祖母傅太后为恭皇太后,母亲丁姬为恭皇后,并各置左右詹事,食邑等同于长信宫和中宫。追尊恭皇太后已逝的父亲为崇祖侯,恭皇后的父亲为褒德侯。
而王根王况的处罚结果是,王根以对社稷还算有功的理由,只是赶出京城让他回封地,没有被夺去爵位。
王况则因为没有丁点功劳,被直接免为庶人,赶出京城去了。
而王根还有王况父亲王商所举荐的官吏,则统统被罢免。
一时之间,朝廷空了至少四分之一。
然后迅速被刘欣安排的人手填充。
朱博就是在这个时候进京面圣的,然后被迅速任命为光禄大夫,没多久就升迁为京兆尹。
后来碰上大司空何武因为没有及时接后母到身边侍奉的缘故,被人弹劾不孝,被免职,朱博又顺势接任了大司空之位。
大司空为三公之一,地位显赫,此时终于换上了天子刘欣的自己人。
这也代表着,王氏家族终于不能再一手遮天,天子刘欣登基数月,终于掌控了朝廷。
*
就在大家以为风波渐渐平息的时候,司隶校尉解光又在朝廷这潭深水里投下了一枚炸弹。
他直接在七月丙申日的大朝会上,状告已经去世的赵昭仪,谋害先帝子嗣,并且证据确凿。
这一状告下来,直接将王家的怒火点爆了。
王家原本正准备和天子继续干仗,把失去的权势夺回来,这下直接转移了攻击对象,对赵家恨得咬牙切齿。
赵王两家积怨已久,这下更是不死不休。
赵王两家相斗的结果就是新成侯赵钦、赵钦兄长的儿子成阳侯赵訢,皆被免为庶人,全家被流放到辽西。
就在赵王两家相斗之时,天子刘欣又培植了不少心腹,羽翼愈发丰满起来。
*
而接下来八月丙寅日的大朝会上,王氏党人的中流砥柱孔光被大司空朱博告了一状。
朱博弹劾道:“孔光辅佐先帝多年,尸位素餐。当陛下即位后,不改父道,没有罢免他的相位,但他仍毫无建树,以至于天下空虚,百姓饥馑,父子分散,十多万饥民流离道路。而百官群职旷废,奸轨放纵,盗贼并起,或攻官寺,杀长吏。”
孔光急忙出来请罪。
天子刘欣看着孔光,沉声道;“丞相,朕也曾就此数次问过你,但你毫无怵惕忧惧之意,直接对朕说无能为力。你秉社稷之重,总百僚之任,上无以匡朕之阙,下不能绥安百姓。朕要你这样的丞相有何用?《尚书》云,毋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来人,免去孔光丞相之位,上缴丞相、博山侯印绶,罢归故里。”
话音一落,殿中一片死寂,孔光不敢置信地僵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内侍取走他的印绶,他知道,自己的仕途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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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寒露,长安坊市。
这日是休沐日,董贤趁着空闲来到这里,实地考察一家织布作坊和一家陶器作坊。
由于盐铁官营,此时的董贤还不能碰和炼钢有关的东西,但他的工科生之魂已经按奈不住了。
再加上玉珠时隔数月终于又出声了,这次是提醒他,进行文明干预的任务——其实也就是点科技树。
这正合他意。
从现代穿越到西汉,不搞事情是不可能的,中华民族的基建之魂在董贤体内熊熊燃烧。
其实要不是怕搞出来成果却被王氏的人摘桃子,他早就轰轰烈烈地开工了,何必到现在只搞出来一点酵母和纸。
更何况之前纸造出来了,却迫于自己的势力弱小到现在都不敢拿出来推广,在董贤看来根本不能算。
董贤又不想去求刘欣,于是纸的推广只能暂时延后了。
董贤思前想后,觉得现在来提升一下这个时代的纺织技术和陶瓷技术还是是比较安全稳妥的。
当然,所谓的提升是以收购改造的方式,自己开作坊。
但他实地调研了之后,却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那就是工业原料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