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宠》项小喆

13、第 13 章

　　到了医院，陈喆已经陷入休克了，四肢开始因为失血过多开始抽搐痉挛，众人一起把他抬到急救床上，步隅帮着医生用力推着急救床向抢救室跑去，生怕浪费至关重要的一秒。

　　“啪“，抢救中三个字亮起，步隅眼里却还是在手术室门关上之前推进去的那个虚弱苍白的人的身影。

　　莫大的恐慌围绕着他，步隅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那满眼的红让自己身陷地狱一般，他有些腿软，想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依着墙慢慢蹲下，将脸埋在手里。

　　向左从没见过步隅如此失态的样子，想上前安慰，但手伸出一半，还是收了回来，也许，他想，这是一个让步隅看清自己内心的机会。

　　刘渊撑着双膝，喘着粗气，他刚刚恢复，实在是跑不动，但感受到抢救室门前弥漫着压抑寂静的气息，他慢慢走到长椅上静静坐下，抬头看着抢救室血红的灯牌 ，思绪逐渐飘远。

　　“开腹“

　　“准备抽吸。“

　　“医生，病人血压过低！“

　　“医生，心脏骤停！“

　　“准备除颤。“

　　……

　　“嘭——“急救室门打开，护士急迫的走出来：”谁是病人家属！“

　　步隅瞬间站起来冲上去，因为着急还踉跄了一下：“我是。“

　　护士没有怀疑，一把把手里的病危通知单和签字笔塞给步隅：“病人心跳骤停，家属先签字。“

　　步隅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手上颤抖的根本握不住笔，他看着病危通知单，感觉那几个黑色的字逐渐在他眼前放大，扭曲，他签下这辈子写的最丑也最慢的自己的名字，交给护士，无助的拉住比她矮三十公分的护士的胳膊，就像拉住了陈喆的命一般，嘴里喃喃着：“救救他，他才二十岁，他才二十岁！“

　　向左看他快要崩溃了，赶紧把护士从这个像疯子一样的人手里解救出来，他按住步隅：“小隅，冷静点，他会没事的，他还要帮你呢，他舍不得放下你的。“

　　步隅听完，整个人震颤了一下：“对，都是我害得，这些事跟他有什么关系，我非要他去治阳哥他们，可是跟他有什么关系，都是我骗他的，骗他喜欢上我，我还不信他，我还去让人试探他，我……我他妈不是人！“

　　向左有些震惊的看着说着说着开始嘶吼啜泣的人，在心里哀叹一声，只能沉默的稳住他。

　　他知道早晚都要来，却没想到，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陈喆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有种失重感，他能感觉到有人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有医生不真切的像从远方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声音。

　　他有点累了，不想坚持了。

　　一路的荆棘将他弄得遍体鳞伤，一路的黑暗又将他裹的密不透风，没什么只得留念的，这样走了，好像不会让多少人难过。

　　就是不能帮他完成任务了，应该还有下一个接替我的人吧，也会喜欢上他吧，那充满蛊惑人心力量的笑容。

　　“陈喆！“

　　“坚持下去！“

　　“你给我醒过来！“

　　远方传来他的声音了，是幻觉吧，他那么沉稳的人，怎么会嘶吼成这副样子。

　　“我爱你！你听见了吗！我爱你！“

　　爱我……吗……

　　“医生，病人血压上来了！“

　　“心跳正常！“

　　“呼吸正常！“

　　……

　　向左怎么也拦不住趴到抢救室门前嘶吼的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步隅被开门出来的医生闪了一下差点栽倒医生身上，幸亏向左把他拉住，刘渊也不自觉的站起来走上前。

　　医生先是虚扶了这个大呼小叫的男人一下，松了口气：“救过来了，注意观察24小时，晚上也许会发烧，到时候记得按铃。”

　　步隅听完就想往里冲，“欸欸欸，急什么，已经转到楼下病房了。”

　　三人同时舒了口气，走到病房门前，步隅转身看着身后两人：“向左，你先看着他，别让他接近陈喆。”

　　说完走进病房，把两人隔绝在了门外。

　　陈喆在手术结束后就恢复了意识，只是没什么感觉，大概是因为麻醉还没过去，他全身无力，连头都动不了，还插着鼻氧管，喉咙里也伸进一根直通到胃部的引导管，看起来有些凄惨。

　　他微睁着眼，听到门外传来动静，想努力偏头去看。

　　步隅察觉到陈喆微弱的动作，赶紧两步向前闯进对方的视线，他抿着唇有些不自在的看着床上虚弱的那人，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陈喆难得见这男人窘迫的样子，不禁想笑，谁知喉咙一痒，插着管子咳嗽异常困难，瞬间把自己憋得原本苍白的脸都泛的通红。

　　步隅没料到对方这么大反应，赶紧上前轻轻抚着陈喆的胸口，到对方呼吸顺畅后，才放下心看陈喆的眼睛。

　　不看还好，一看，就再也挪不开了。

　　陈喆眉眼含笑，一双平时就绚烂夺目的桃花眼现在带了些水汽，更加招人，他就拿这么双眼睛看着步隅。

　　步隅感觉那根管子异常碍眼，他俯下身，在陈喆的额头上，落下珍惜的一吻，带着宝物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后怕，颤抖着，将承诺也一齐印上陈喆的额头。

　　陈喆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从自己身上起来，有些无语，正要尝试用手推开马上要把自己脑门儿亲出坑来的人，却感觉一滴泪砸在了自己脸颊上。

　　哭了？陈喆有些恶趣味的想看步隅哭的样子，用力仰起头，却被对方固执的用手固定住不能动弹。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原来步隅这么孩子气。

　　装老成。

　　等步隅终于贴着他收拾好表情，起身看着他的时候，眼睛还有些红，有种小学生等待挨批的表情。

　　陈喆张了张嘴，感觉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用气声问：“我好像听见，有人表白了。”

　　看步隅瞬间脸红的样子，陈喆又想笑，步隅也顾不上脸红了，赶紧制止他：“你冷静，别笑！扯到伤口怎么办！“

　　看对方不再想笑，他单膝跪下，弯腰与陈喆平视，郑重的说：“陈喆，我爱你，不管你过去是什么样子，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我爱上你了。“

　　陈喆微微摇了摇头，继续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他：“步隅，这是愧疚，是同情，你误会了，这不是爱。不过，我还是很开心。你对我，总算是有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了。“

　　他不信……

　　步隅着急的想解释，陈喆却话音未落就疲惫的睡着了，刚刚失了那么多血，还救了个人，也该休息了。

　　步隅叹了口气，他不怨陈喆不信，是他自己太迟钝，只看见陈喆那不知真假的过去，就先入为主的不在乎他，后面虽然帮他，但他也说服自己相信对对方的恻隐之心是因为对方对自己有价值并且毫无顾忌的奉献。

　　谁知那个坚毅勇敢的人儿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深深扎根在他心里，二十二年的时间，步隅从没学过如何爱人，陪伴他的只有冷冰冰的程序和每天严苛的训练，因此他变得冷漠孤僻，只是为了工作需要才练成的笑容。

　　陈喆以为步隅是光，但自己也早已成为对方的光，甚至，赶走了他整个世界的阴霾。

　　步隅守在陈喆床边，握着陈喆打点滴的手，还怕对方睡着觉乱动。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陈喆，时间过得太快，他还没描摹完这人完美的弧线，就见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出了一身冷汗，手也不自觉的抬起来就要往伤口上按。

　　步隅赶紧一手制住陈喆乱动的手，一手去按铃，轻声唤他：“陈喆，醒醒。“

　　医生护士一齐进来，扒开陈喆的眼睛看了看，观察了一下伤口情况，然后有些粗鲁的拍了拍陈喆的脸询问情况。

　　步隅看着陈喆朦胧的双眼带着无尽的痛苦，心真是要痛死了，他等医生问完话，赶紧询问能不能再打针止痛剂，却遭到了反对：“到晚上睡觉时再用，要不连续打对身体不好的。“

　　步隅只能再坐回床边，抚上对方的发梢，想给他点安慰，但是没什么用处，陈喆已经痛的面色惨白，一直在用力挣扎着。

　　陈喆不知道为什么胃里好像塞了个绞肉机，毫不留情的在自己身体里开足马力肆虐，他看着一脸担忧的步隅无措的像个丢了糖的小孩儿，没什么精力去调戏了，只是弱弱的开口，气若游丝：“好疼。“

　　步隅感觉今天的泪腺格外发达，像终于开发了一项新功能后身体不停的接收到运行信号，于是开始流泪忍住流泪忍住的恶性循环。

　　步隅凑到陈喆耳边：“我知道疼，等你好了，全让你还回来。“

　　陈喆权当他在安慰自己，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

　　这时传来敲门声，步隅才想起还有两个人被关在外面，这都过了几个小时了，竟然还在。

　　尴尬的咳了一声：“进来吧。“

　　陈喆随着声音看向病房门口，见向左身后竟然跟着刘渊，想也没想就要挣扎着坐起来，多亏步隅赶紧把他按在床上：“等着，我给你摇起来一点。“

　　把病床摇起合适的角度，步隅扶着只把视线投向刘渊的陈喆把靠垫垫在他腰下。

　　有些吃了醋的酸意。

　　向左看着陈喆：“你的身体承受不了短时间内这么多次的治疗，你的胃早就疼了吧，既然知道找我要止痛药，为什么不来检查一下，这次是你运气好，你可注意点身体。“

　　步隅听了这话有点生气，这人竟然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当事人倒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刘渊，眼神却又有些闪躲。

　　刘渊看着陈喆这副样子，一时也不忍说什么，当年的事虽说跟陈喆有点关系，但根本原因不在他，他叹了口气：“关石的死，是因为那个网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误会了。“

　　陈喆彻底震惊了，他张合了无数次，也没发出什么声音，步隅看他又要激动，赶紧上前想组织刘渊再说下去。

　　陈喆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冷静了半天：“你明明说，是因为我，他才……“

　　刘渊打断他：“我也是这几个月才知道，看他的浏览记录，在五年前他就开始在IES上有活动记录了，我也不敢相信，明明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会……虽然你当年带着全班人孤立我们，但我也是被感情冲昏了头，以为他的不对劲都是你害的，其实早就……陈喆，你救了我，我们两清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学校了。还有，也许我们，还能做朋友，阿喆。“

　　看着刘渊笑着转身离去，陈喆想笑，却又一直流下泪来，啪嗒啪嗒的把一旁的步隅心疼的不行，手忙脚乱的拿纸给他擦。

　　擦掉，

　　流下来，

　　又擦掉，

　　又流下来，

　　……

　　向左觉得步隅马上也要哭出来了，看对方的眼睛确实红肿的有哭过的迹象，只得默默退出病房：突然想我的阿倾了呢。

　　”步隅。“

　　“嗯？“步隅忙着给他擦泪擦鼻涕，

　　“步隅。“

　　“嗯，我在呢。“

　　“我好开心。“陈喆看着步隅，浑身的伤痛都盖不住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