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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血色葬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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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大雪下了三天三夜,直到红色的地面再度被白雪所掩埋,神的圣歌奏响在圣宾克教堂的正厅里。
教堂外摆着五十余台棺木,棺木上都披着纹了半月的丝缎布锦,那是在这一场屠杀中死去的教徒、家仆和侍卫们,棺木是纯黑的,正如此时此刻教堂内大主教衣服的颜色。
教堂内站满了前来吊唁的人们,他们有的是逝者的家属和亲朋,有的是与苍徒家有往来的达官贵人,还有的是奉女王旨意来安抚的宫中人,他们皆是黑衣。
教会三足鼎立的局面如今变成了两方争霸,沃森和吉尔吉斯两家的代表人分别站在大主教的两侧,他们的脸上露出哀戚的表情,甚至从眼角流出了悲伤的泪水。
教堂正厅的中央摆着三台棺木,里面沉睡着苍徒家主和他的夫人,还有弗雷丝年幼早夭的弟弟。沉痛的哀乐自教堂二楼的唱诗班位置响起,和声直传到遥远的天际。
有人从教堂外匆匆跑了进来,站到了大主教的身边。
“弗雷丝小姐有下落了吗?”大主教问。
那人摇摇头。
大主教长叹一口气,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十字,口中念着:“愿神眷顾这个可怜的孩子。”
苍徒家的大小姐是在事故发生的当天失踪的,当时侍卫长和大主教目击到她走进黑暗的祷告室,却一直没有再出来。担心她安危的侍卫长撞开了祷告室的门——那里面一片漆黑,没有窗子和其他通道,弗雷丝消失了。
“想必是惊吓过度了吧,真是令人痛心啊,亲眼见到那种惨状。”沃森夫人拿出手帕揩了揩眼角,话语声中带着哭腔,“如果还能见到她,我一定要给那孩子一个拥抱,可以的话,我想代替我的老朋友照顾她。”
“接手苍徒家的事务可不是沃森一家的责任。”站在另一边的吉尔吉斯侯爵开了口,他的语气冷硬,“苍徒家管辖的这些区域离吉尔吉斯的辖区更近,我们自然会多分心照料的。”
沃森夫人瞟了他一眼,泪水充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锋芒。
圣歌的声音透过教堂传到遥远天空的彼端。
有人自远方踏雪而来。
她的黑色的长发被冬风吹起,飘扬在身后。她戴了一顶暗红色的小礼帽,别在发顶偏右的位置。她身上穿着黑色的短款礼服裙,腰上系着暗红色的系带,手上带着黑手套,手套的边缘镶着暗红色的蕾丝边。她脚上穿着冬靴,也是黑色的,上面纹着半月。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来参加葬礼,更像是赴一场盛宴。
守在教堂外的侍卫见到了她,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单膝下跪行礼。
“弗雷丝小……”
没等他说完,少女的手已经伸向了他,示意他起身。
侍卫于是站起身来,紧接着他一怔。
——弗雷丝在朝他微笑。
她看着他,将手伸到唇边,伸出一根手指。
『嘘。』
教堂内的圣歌已经唱毕,大主教站在高台上,亲自念诵讣文。
文中讲述了苍徒家对教会和这个国家做出的贡献,介绍了苍徒家主及其夫人的生平。
教堂内渐渐传出哭泣声,沃森夫人站在高台旁侧,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她和苍徒夫人是闺中密友,自小一同长大的交情。自然有相识的贵族走近沃森夫人身侧安慰她,劝告她逝者不能复活,节哀顺变。
教堂外,少女在那些棺木之间走过,偶有熟悉的名字,她会停下来将手覆盖在棺木上,将搭着的刻印了半月的锦布拉下来丢在地上,然后俯身对着棺木说了些什么。
她不断地重复着这些动作,直到她走到教堂门口,听见里面的哭泣声。
这座教堂历史悠久,墙壁附着了青铜锈痕,玻璃彩窗也缺了一角还未修缮。白色的天使浮雕和半月形神誓挂在教堂的侧翼和大门上。如果抬起头看向二楼窗户,还能发现挂钟的影子。
少女于是继续向前走,她迈过了门槛。
那些哭声,在她踏入教堂大厅的时候止住了。
所有人都看向她,眼神中充斥着惊愕、怜悯、麻木和冷淡。
“哦,弗雷丝!”圣宾克教堂的大主教,“快站到这边来,仪式已经开始了。”
“应该称呼她为‘弗雷丝子爵’。”皇室派来的人提醒着,“授爵礼女王是承认完成了的。”
“我可怜的孩子。弗雷丝,快到我这边来。”沃森夫人流着眼泪,“这几天你去哪里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在沃森夫人说出这句话后,少女终于有所反应,她静静地看向沃森夫人,然后开口。
“最近两天,我去了父母的几位朋友家。”她轻轻说。
“真是懂事地令人痛心。”吉尔吉斯侯爵也出言夸赞。
仪式继续进行了,在此期间少女一言未发,等到最后一步要将棺木送出教堂送葬时,她伸手阻拦了。
“等等,大主教。”她说,“可以请诸位贵宾留步,闲杂人等退出么?关于我家里的事,我有些话想说。”
“哦,当然可以。”大主教按照她说的,将其他死者的家属驱散了,只留下与苍徒家往来比较频繁的几大家族的人,几名护卫兵,以及皇室派来的行政官。
“开始吧,弗雷丝。”
少女于是俯下身子,趴伏在她父亲的棺木上,低声说了一句话,正如她在教堂外和那些棺木说的一样。
这一次,有离她比较近的人听到了话语的内容。那是——
“安息吧,我会为你复仇。”
那人脸色大变,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朝着门口的方向跑去。很遗憾,他的反应还是太慢了,就在他抬腿的那一刹那,教堂的大门突然“轰”地一声关闭了。
大厅里的人皆是一惊,沃森夫人率先开口:“大主教,为什么要关门?”
大主教立刻摇头:“并不是我要求关门的。”
“是我。”
声音从少女的方向传来。
弗雷丝,哦不,应该称呼她为苍徒。她离开了棺木旁边,抬头朝众人微笑着。
“吉尔吉斯侯爵,三日前您就出发准备来参加葬礼,消息还真是迅速啊。所以我在您的家里没有遇见您。只好和您夫人问了问情况。”
她从怀中抽出一张签署了土地转让协议的文书来,上面甚至附带了原本属于苍徒家的地盘,转让的组织是某个从未出现在索菲亚共和国的匿名集团。
“请问,您把这么一大笔资金,转让给一个不知名的小组织是所为何事呢?”
“这和苍徒家无关!”吉尔吉斯侯爵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苍徒却并未理会他,她又从怀中取出了另一样东西,那是一串由蓝宝石和绿宝石组成的美丽项链,在场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认出了那东西,那是苍徒夫人平日聚会最常佩戴的饰物,原本在强盗的掠夺中应该消失不见了才对。
“我在您家的收藏室里发现了这东西,沃森夫人,您能跟我讲讲它的来源么?”苍徒说。
沃森夫人的眼泪不见了,她涨红了脸,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你为什么能进到我家的收藏室?!”
苍徒她没有回答沃森夫人的话,而是开口缓缓唱起了歌。
——一首安魂曲。
下一秒,大厅内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声——沃森夫人。
她没有办法不害怕。
就在弗雷丝的身后,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蜘蛛,它的形状可怖,身形占据了十人宽的位置,脚部是反光的利刃。
不止沃森夫人,在场的所有人都慌成了一团,他们有的人奔逃至大门口疯狂地拉着门环,很显然,他们都出不去了。
苍徒还在唱着歌。
蜘蛛开始行动,它虽然身体巨大,但动作却很敏捷,一只只白色的利刃瞬间被染红。当红色的刀刃刺入沃森夫人的胸脯时,苍徒停下了歌唱,她冷冷地斜睨着沃森夫人。
“夫人,眼泪太廉价,现在你知道死亡是种什么感觉了吗?”
吉尔吉斯侯爵大叫了一声朝着苍徒的位置冲了过去,他终于反应过来,要想终止这场屠杀,就必须把面前这个少女解决掉。但很可惜,身为普通人的他,甚至连苍徒的衣角都没有够到,他的侍卫已经全部死在蜘蛛的利刃之下,而他自己被刀刃挑起到高空,还留着一口气。
苍徒用怜悯的眼神瞧着他。
“侯爵大人,您夫人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我威逼利诱着签下了合约,将吉尔吉斯的大部分资产都转移到了苍徒名下。但我依旧没有放过她,她甚至都没有时间哭,死不瞑目呢。你开心吗,侯爵大人?”
吉尔吉斯侯爵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他疯狂地重复着“我要杀了你!”,然后被蜘蛛甩到了墙上,再也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教堂的大厅内下起了红色的雨,雨点落在苍徒的黑色衣服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苍徒走到仍站在高台,尊贵仪态不在的大主教面前:“大主教,我知道你没有参与这次事件,但是知情不报当作无事发生就是对的么?神眷顾你,是谁的神呢?”
蜘蛛的利刃伸到了他的面前,大主教吓昏了过去,于是蜘蛛割断了他脖子上佩戴的象征着神的饰品,撕裂了他身上的教士服,将他丢到了一地鲜血中浸泡。
她朝着一个吓摊在地上的小贵族走去,轻声轻语:“别害怕,我不杀你,只是今天事情的真相你已经清楚了吧?等出去后,希望你能把真相公布于众。”说完,她转身走到瑟缩着躲在角落里的皇室行政官旁边,接着开口:“请转告女王大人,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如果皇室要对我制裁,我也无所谓。”
行政官口中喃喃着:“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苍徒没再看大厅里任何人一眼,她走向教堂的大门。
耳边传来那个小孩子的声音。
“嘻嘻嘻,就该这样啊,苍徒大小姐!听这哭泣声还有惨叫声,多么地悦耳!他们都害怕你呢!”
苍徒没有理会耳边这声音,她打开了大门,雪景映入她的眼帘,门外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板正的米色高领西装,头发梳得整齐,额前的发梢微微卷曲。见苍徒走出来,他鼓了鼓掌。
“真是精彩啊,苍徒小姐,我都准备好了要帮忙,看来你自己能轻松解决掉。”他手中捏了两张银行卡,语气轻快。
“弗朗西斯大人。”苍徒向他微微行了一礼,“很感谢您提供给我相关消息,三亿美金会很快汇入您的账户里。”
弗朗西斯脸上带着标准的商业型笑容,他向苍徒伸出手,苍徒将戴了黑手套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一步步走下教堂的阶梯。
“要不要考虑加入‘组织’?”弗朗西斯向她做出邀请,“你这相当于直接对国家的女王宣战了吧,一个人对抗国家的军队还是有些难度,到‘组织’中来,我们会很好地掩盖你的身份,让你潜心蛰伏一段时间。到时候再回来也不迟。”
苍徒顿了几秒没说话,待他们走出十几米远后,她终于开口。
“条件?”
弗朗西斯喜欢干脆利落的合作者,他也很直接。
“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横滨。”
“去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