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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赴宴桃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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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不忍,头脑一热,做事犯浑。
狮兽第二波进攻之际,阮绿心急,把掌心内早攥出汗的木牌扔了出去。
只是准头不佳,木牌打在一旁花开正盛的梨树干上,发出一声闷响。
又伴一声轻嗤。
阮绿没想到此处另有他人,闻声望去,来人横卧于那棵歪打正着的梨树之上,着一身广袖白袍,衔一口细颈玉白瓶在垂手侧,看样子先前便一直在此,倒像是阮绿无端扰人清净。
未来得及细细打量,树上之人施施然坐起,而后轻巧一跃,踩地落稳后便要往阮绿方向走来。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叫得阮绿脑子里只剩那句形容,白衣清酒少年。
蹁跹的衣袂隐隐要带起地上散乱的落花。狮兽早在来人出声之际就敛了进攻之势,转而退踞树下,安分守在此人身侧。
所以在树上,光顾着喝酒看戏???
短暂愣神后,阮绿飞速理了理当下境况,又看了看一旁倒地不起正低低呜咽的傻鸟,思忖再三,还是开了口。
“不知小君憩于此处,一时惊扰,多有得罪。”
人没答话,倒是似笑非笑地看了阮绿一眼,又抬手浅啜了口玉瓶里的琼浆。
没得见想象之中的那般不依不饶,反倒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这不是更难应付了吗。
阮绿干笑了几声,心想道,眼下既不知这妖物间打斗的缘由因果,那狮兽在此人面前又是十分恭顺温驯。观其面相,多半也非胡搅蛮缠之辈。
“敢问小君承阴司何处,又任何职”
“我乃二殿十九阴司内,崔珏判官处新上任的孟婆。”
听到崔珏名号,对面挑了挑眼,视线却是自喝酒起,一直未曾落过来。阮绿只求打着自家府君的名面,对方也不至太过发难。
“小君有所不知,此鸟好寻衅滋事,此前偷我食粮,又不知如何冲撞了道友,想来性子确是愚昧偏激了些。”
阮绿说着,又瞥了眼一旁哼哼唧唧的傻鸟,恨恨想着,欺负人也不知道挑软柿子捏的,偏生撞着这么个不好惹的主儿。
“但禽畜无知,性本良善。偶尔犯错,小惩小戒,敲打一番足以。”
“养不教,父之过。是非不分,莽撞恣意,多半是受驯养之人的影响罢。” 您实在不必跟头鸟过不去,还把鸟欺负得半死不活吧。
这后半段倒是没敢说。
那人却意料之外地开了口,语染轻笑,“听孟婆之言,确要追责驯养之人了。”
阮绿倒是没想到这团稀泥和得如此顺畅和气,打着哈哈附和,“是呀是呀,和头鸟也不好沟通啊。我见小君不由生朗月清风之感,小君也实实是明晓事理之人啊。”
那人走近,定定站在阮绿面前,伸出手,掌心躺着的正是先前脱手而出的木牌。
“梨芜宿处的印信,别再丢了。”
阮绿又羞耻地,失了心神。
愣愣地看着那人衣袂一角消失在梨林之中。等平复完心情,阮绿对着还躺在脚边的那头半残废鸟,比划了几番,开始思索着用什么姿势把鸟扛走会比较优雅。
这会儿另一处却来了人,半大个头,多半该是为其他仙君引路的傀儡童子。阮绿顾不上多想,抱起鸟就奔往童子方向。
总算是折回宿处。这次童子离开前,阮绿没忘请教印信的用法,一人抱着一鸟,住进了这梨芜小院。
小院东西两侧各栽绿植,木楼一座隐于中,别有一番韵味。小楼层高有二,下层乃净房浴室,自院西北角引活渠,从楼西侧入,东侧出;又连院东侧一处凹地,竟偶得一方温池;最后自院西南角流出。梨芜梨芜,这满宫殿的梨花样饰独独在这梨芜小院销声匿迹。阮绿摩挲着手中木牌上的梨花刻纹,细细打量起这朴素得和宫殿其他处格格不入的小楼来。
个把月前,阮绿碰到个书生,不仅很爽快地喝下她觉得稍稍发挥失常的孟婆汤,临上桥前,还把怀里揣着的画卷赠予了她。
那画里头的小楼便是这般模样,朴素简单,却顿生窗明几净;还有一男一女,男子的音容笑貌像极了那书生,让阮绿第一次好奇起人间的亭台楼阁和故事了。
阮绿折腾了这大半会儿,把鸟放在池边,打算拾掇拾掇自己。对面却不消停,开始矫情哼哼起来。
“方才装死不见你说话,这会儿捏到软柿子,还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阮绿看到这狼狈样,半分没有先前偷食的神气,当下竟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越说越气不过,话里夹枪带刀。
自尊心还挺强。妖鸟当即噤了声,挣扎着要站起来。阮绿眼尖,看见鸟肚皮上晕开的一圈血迹。
料想是一只腿真的很难站起来,翅膀也扇不动,努力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阮绿更是生气了,抱起鸟进了浴房。还不忘恶狠狠地插刀教育,“知难而退,能屈能伸,打不过还不会跑吗。”
浴房之内竟是一方小小温泉,氤氤水汽腾起,好不舒服。没问这鸟会不会凫水,就是会,怕是这会儿也没了气力。阮绿只好将它放在汤池边浅水的地方,翻看确认了伤势,再上手洗刷刷。
不久便有童子送来吃食。阮绿起身要去开门,突然瞧见西墙漏窗里定格的远处山峦与落日余晖。
天空与山景交映,静静地挂在墙里,成就了一幅绝妙的装裱画。一方天地,虽有别内外,得景却是无拘远近,尽纳其间。阮绿再度感慨到设计者的巧思。
一人一鸟难得安静,阮绿寻了张竹凳坐在院中。太阳西沉,星辰爬升。阮绿困意顿生,没管那鸟,径自回了二楼厢房宿处。
累极,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