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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蛇引(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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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闲一路追着绿儿,满脸正义,此刻的绡墨已经精疲力尽,眸子微眯,片刻后倒地不起。定闲察觉身后动静,侧目微怔,立马停止了追击,火速回到绡墨身边。心急的试探着他的脉象,倏然神色慌张。他心脉不是已经恢复,如今这般没有生气,是又被什么伤到了?莫非是在宝瓶里丢失的那段时日,有人重伤了他?他眉头深锁,也不再多想,一把抱起绡墨就往附近的客栈飞奔而去。
绡墨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也不知是何缘由,他的心很痛很痛,像被石碾碾过似的,四分五裂的痛,侵蚀四肢百骸。
绿儿隐隐的觉得和尚身后那气息很熟悉,自从自己嗅到那气息,感觉腹中蛇胎安稳了不少,她想折返寻求答案,却又怕被和尚抓住,眼下还是先找个地方疗养,顺利诞下蛇胎才是头等大事。
定闲用法术给绡墨疗养,却发现自己的术法不但没有让他伤势好转,脉象反而愈发虚弱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妩媚妖冶的少年,虽是凡人之躯,却是实实在在的妖。左思右想也想不到能够治愈妖族的办法,以往他都是捉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绞尽脑汁想要救治一只妖。
带他去药王谷,路程太远,他如此虚弱,定是不行的。
他忽地想起舍利子,也许舍利子可以救他性命。
顾不得想太多,他迅速设置了一道结界,便朝着墨清老巢奔走。
“他走了。”一身青衣的人缓缓开口。他俊美的容颜却不似言语般平静,阴险里带着得逞的狰狞。
“哼。”身侧的人冷哼一声,都是该还的,当年若不是那臭道士,他会元神破碎?这几百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将那臭道士抽筋扒皮,让他堕入孽海,永世折磨。
“我还是想不明白,你究竟为何如此恨他。”青衣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一身绿衣掩面的男子。他们相识百年,他却从未见过他真容,只知道他原身是树。
树妖神色倏然冷厉。关于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要追溯到千年前。
千年前,他们都是南山的两棵树,只不过他长得枝繁叶茂,却不如对面一岸之隔的他那么有仙缘,不但短短千年就能幻化人形,还可以自由升高枝叶,一直触摸云层仙域,吸收天地灵气。
再后来,他们遇到了真的仙人,仙人把他们都带上了天宫。他是仙人瞩目的长生木,而他只是一棵不起眼的用来镇邪的榕树。仙人把他种在了伏魔塔上方的仙域,他一刻也不得离开。而他呢,纵横仙凡。
他不甘心,明明他比他更努力,更上进,为何同生一处,境遇却如此不同。
于是,他逃离了仙域,不惜断了一半的仙根。他沦为了妖。
青衣人见他骨节咯吱作响,自然晓得触及到了绿衣的痛处。不过,正合他意,这样他可以完全信任这个伙伴。
绿衣见他一脸得意,轻嗤一声,不屑道:“拔了他的龙骨,你开心了?”
青衣男瞬间面若寒冰,区区龙骨算什么,他要拔掉他的每一片龙鳞,抽了他的龙筋,日日给他身上撒不同的药粉,让他痛不欲生,却又求死不能。
“你得防着那个肉体凡胎,他的魂魄可还没有泯灭。”绿衣提醒道。
青衣人却忽然笑了。笑的诡异又狰狞。
如此甚好,这样他不但可以折磨那高高在上的兄长,又可以折磨他想要守护的小情人,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当初若不是他,自己与媞钦就不会被迫分开,现在是时候让他加倍偿还了。
他是真龙,而他只是龙与鲤鱼的混血,自幼他们同为龙王的儿子,却享受着不同的待遇,他游手好闲,而自己却拼命修炼,只为得到父王的赞许。
然而并没有,父王永远只看到真龙之子,看不到他这个混血又卑贱的存在。
当年,他喜欢上了媞钦,兴高采烈的向父王求娶,却被兄长拦住了去路。他告诉他,媞钦喜欢的不是自己,让自己死了这条心,更不屑的称他为一条烂鱼。
他肝肠寸断的去找媞钦,却发现他早就和花心的兄长搅合到了一起,他霎时怒火中烧,和他打得不可开交,他打红了眼,阴差阳错,他一剑刺到了媞钦。
他慌张失措,落荒而逃。
再后来,就传来了媞钦的死讯。
既然他不顾及兄弟情分,那他就要把他狠狠踩在脚下,让他痛到求他杀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把这复仇的喜悦从头到尾深刻感受,却发现除了面部表情,其他器官像是死了般没有回应。
脑子空白,身体麻木。
忽而一笑,隐匿在身侧,徒留他一人,不知道该如何消化这没来由的空虚与荒芜。他闭上眼,兄长那欠扁的嬉笑模样跃然眼前,他恨恨地咬牙,想要去撕碎。他冷哼一声,目光狠厉,视线下落,是一张妩媚妖冶的面容,真可笑,一道结界而已,他顷刻间便可破除。
眼看着他一掌劈了出去,一道符咒飞来,挡住他一击,绿色字迹腾空——杀人得诛心。他不屑勾唇,还是收了手,消失在水色雾气之中。
绿儿回到府上就开始运功疗伤,本想寻些食物供养蛇胎,如今得不偿失,她得尽快拿到灵药,否则不但蛇胎不保,她也有性命之忧。她死无悔,只怕蛇胎难存。
蛇主……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心中对定闲的恨意愈发浓郁。
定闲好不容易追踪到舍利子的所在,却一不小心落入他人陷阱,如今紫黑色的绳索将他束缚,他越是挣扎越是得不到解脱。
“别费力气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定闲侧目,是他。他欲言又止,对方又道:“我就知你会来。”定闲瞳孔微动,这人一副清冷模样的和尚,在梦境里他也见过多次,只不过再见,恍若隔世。
“你不该来!”声音里是轻微的叹息。
定闲不解,面色沉静:“你不是他吧!”直觉告诉他,这和尚与梦境里的不大一样,即便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行为举止也绝对相似,他说不上来,那感觉。
知世笑,果然,哪怕装得再像,他终究不是那个人。“人死又怎会复生?”
“若非人呢?”也不知道为何,定闲控制不住反问。
“万物皆同。”
“这就是你所悟道法。”
“亦是缘法。”知世忽地靠近定闲,伸手触及他的额头。定闲直觉天旋地转,下一刻便像是活死人,了无生气。
“你在作甚?”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知世淡淡一笑,下个瞬间竟然化为泡影。
来人震惊,不可置信的看向这泡影,倏然疯了似的凝聚法力,想要拼揍出一个完整,任他筋疲力尽,那个人已然不再。
“他怎么敢的。”跌落在地上的人,气愤的双目通红,紧接着是仰天长嘶。
悲天恸地。
明明就差一步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般,那破烂木鱼,他怎么敢的。
墨清又气又恨,悲痛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