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阁》烧雪煮茶

47、蛇引（十七）

　　看着鲜血淋漓的定闲，住持眉间是化不开的愁绪，他决定将事情跟定闲坦白，不过不是现在，这得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关切中带着责备：“定闲，你怎么还不去处理伤口？”
　　定闲迷茫的侧过头，住持生不如死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他明知道住持有事情瞒着他，却还是选择回避。“不打紧儿。”
　　“怎么不打紧。”住持一如小时候拉起他的手，定闲就那么被他引着进了禅房。
　　处理伤口之间，住持问了许多他的经历，在听他与一条蛇妖交手时，他手上的动作明显一顿，又作无事道：“平安归来就好。”
　　定闲不傻，看来这寺庙的秘密和蛇妖脱不了干系，他忽地想起自己的宝瓶来，他本能的伸手去摸，什么也没有，难怪那么安静，自己狼狈受伤他也没有出言打击。他倏然起身，住持立马一把按住他：“你伤的严重，得多注意休息。”
　　定闲朝着方丈礼貌恭谨道：“我回住处去养。”说完，朝着禅房门外走去，他走得很急，住持看他模样，心瞬间揪紧，喃喃出声：造孽啊，罪孽。他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井上，片刻，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叫来了管事的和尚。
　　定闲在打斗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宝瓶像是凭空消失了般，他施法探查也丝毫没有反应。
　　反正是个妖怪，没必要浪费时间在他身上，只是可惜了那个宝瓶，这么想着，定闲回了自己修行的地方。
　　也不知怎么了，他视线落在那草屋上，仔细的打量着这里的一切，总感觉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住过这么一个地方。恍然间，他似乎还看到了那个少年，那少年一身道士打扮，嘴里含着一根不知名的草，一脸欠扁的模样。
　　有震动的声音，他侧耳细听，应该是那个连着古井的山洞。
　　他飞驰而去，什么都没有，就连上次进来他见到的人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落叶与泥土在风中起落。
　　定闲回到屋里子，第一次他觉得这里是这么安静，安静得过分。
　　难得的打坐间，他入了梦。
　　梦里他看到了那个小道士模样的少年，少年笑得春光明媚，丝毫没有自己接触的蛇妖那般的妩媚轻浮。他不安分的坐在一个椅子上，椅子后面是几行大字：小卦一两，中卦十文，童叟无欺。
　　这还是个半个同行！定闲不解小卦为何比中卦还贵，这少年莫非和那牵词般缺魂少魄，脑子不好。
　　然而画面一转，小道士一手拿着酒，一手拿着一个大鸡腿，大快朵颐。路过的小孩起哄道：小道士你都不吃斋的嘛。那少年龇嘴一笑：兔崽儿，爹又不是和尚。小孩一听他自称自己老子，小孩性子立马起来：就你那样，还我爹呢，不要脸。小道士也不恼，笑得越发灿烂：也是，有我这样的爹你又怎么会生得那般丑。小孩被他这么说立马趴在地上哭了起来。小道士视若无睹，反而摊开手：就算你哭死了，我也不是你爹啊。小孩哭得越发厉害，引来了周围的人。小道士无辜道：我只是路过，这孩子偏要认我做爹，小道好生为难。
　　人群指指点点，小孩哭得悲天动地，他真爹小跑着过来，问他缘由，小孩越发委屈，他上去不接下气道:他不做我爹。他老子一听，一巴掌甩到他脸上：小白眼狼，让你到处认爹。
　　小道士无奈摇摇头，一溜烟儿消失在议论纷纷的人群中。
　　“小娘子，来一碗豆腐脑儿。”小道士优哉游哉的坐到了豆腐铺子里，打量着来往的行人，忽然他眼睛一亮，嘴角邪魅一勾，朝着前面一人走去。“嘿，兄台，算一卦。”
　　那人转过身，两人齐齐愣住了。仿佛照镜子般，两人长得出奇的相似。
　　“你......”
　　“我......”
　　互相盯着对方很久，小道士指着对方的脸道：“你眼角有颗泪痣，眼睛颜色也诡异得紧。”
　　那人一身华服，花枝招展。似乎生气：“区区凡人，竟然和我一般。”
　　定闲目不转睛的打量着那人，是那蛇妖。
　　小道士眼色突变，严肃问道：“你是妖？”
　　那人不耐的推开他大步离去，徒留小道士风中凌乱。
　　忽然，他笑眯眯的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豆腐好了。”卖豆腐的小娘子朝着小道士喊道，小道士应了声，快步接过碗，手指不经意触碰，那小娘子害羞得低下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小道士笑道：“小娘子的手还真是粗糙啊。”那小娘子一听，杏眼圆瞪。这天杀的道士，不过碍于顾客是上帝，她生生忍下了怒火，气匆匆回到豆腐摊面前。没等她坐下，又听得小道士道：“女人时常生气容易人老珠黄。”她握紧拳头，一拳头砸在豆腐摊上。
　　“小娘子，温柔些，豆腐都吐脑了。”小道士还嫌不够般，又或者丝毫没有感受到小娘子的怒火，慢悠悠的舀了一口豆腐花往嘴里送。
　　忍无可忍，那小娘子冲到了小道士面前，一把伸手接过碗，恨恨道：“不做你生意。”
　　小道士双眼无辜的盯着她，仿佛受了很大委屈，“小娘子就算再喜欢小道也不能抢我吃过的碗啊。”小娘子正欲爆发，小道士又道：“我们不合适，”见她已经扬起手，他快速道：“那我不吃了还不成，剩下的你做纪念。”
　　她愤怒一甩，一碗所剩无几的豆腐脑洒在了地上，她娘正好赶集回来，又气又心痛道：“你这是给老娘造反，浪费粮食啊。”
　　小娘子面对老母亲的指责，正想说是小道士激怒她，可四下哪有什么小道士，她想辩驳什么，却只能用脚不断蹬地。她老娘见状，急道：“莫不是得了疯病？”小娘子直接晕厥。
　　小道士再次闪亮登场。
　　“小卦一两纹银！”
　　娘子母亲一听，一两纹银，这可不少。她抬眼看到小道士挥舞着的小旗帜：“这中卦才十文，那我算个中卦。”
　　小道士淡然一笑：“算了小卦才有中卦。”娘子老母顿时无语，小道士又道：“老顾客自然得享受折扣价，互惠互利。”
　　“算了。”老母心疼一两纹银，直接拒绝，小道士面色不改，“得嘞。”老母再想问什么，周边已经没有了人影儿。
　　“站住！”生气带着愤怒的声音在街角叫住了小道士。
　　小道士回眸，惊喜道：“是你！”
　　然而回应他的是直直的一道攻击。小道士闪躲不及，硬是挨了一掌，吃痛的捂着伤处，盯着来人。
　　定闲不以为意，毕竟是妖，道与妖本就不可能和平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