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当时只道是寻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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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进一步？”老道疑惑，“无论再如何分，这水仍是水，就如同金、木、火、土一般，细分后，由有形变为无形罢了。”
“前辈说的并不算错，只是……”
赵瑶突然感到棘手。
若是一个什么概念都没形成的孩子，那么向其解释分子、原子等概念，或许能很快接受，但对于老道这样坚信一种理论并深入实践过的人，要让其接受新观念，反倒更难。
“只是，最小的一滴水，是两种‘元素’组成，名叫‘氢’、‘氧’。”赵瑶道。
出乎意料，老道并未出言打断或者反对，却是若有所思，见她停下，点点头道：“丫头，你再讲讲。”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谦谨而又带着好奇。
赵瑶放下心来。
只要对方不是固执己见，而是抱着讨论和交流的态度，她都有信心为其解释清楚。她经常运用的费曼学习法*，其中一个要点就是“假设自己在向一位完全不懂的人解释概念”，所以对于向零基础的人做解释，本身并不是挑战。
于是她尽量简化原理，继续讲解。
“氢氧结合，形成了水。但由于有多种氢和氧，于是，形成的‘水’并不相同。我们先不讲氧，只说氢。天地间有三种‘氢’，分别称之为氕、氘、氚*。它们重量依次增加，与氧结合所形成的‘水’也越来越重，分别称为‘轻水’、‘重水’、‘超重水’。”
停顿了一下，赵瑶打了个比方：“就好比，馄饨是由肉馅和面皮组成，由于肉馅和面皮不同，最后包出来的馄饨也不同。”
这样一比，老道终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赵瑶道：“天地间的大部分水都是轻水，人们体内的水也几乎全是轻水。当天，我情急之下将您体内的部分轻水变为了重水。”
“可是那重水有毒？”老道问。
赵瑶摇头，“重水本身无毒。只是因为比轻水更重，更不容易流动，这就阻碍了体内灵气循环。”
为了方便老道接受，她将一些概念模糊了。
其实按照科学的解释，重水与普通水的毒性一样，需要大量饮用。之所以会对人体造成伤害，是因为人体内大部分理化反应与水有关，而重水比轻水反应速率更慢，轻水被重水替代后，理化反应速率无法满足需要，所以人体表现出“中毒”症状。*
老道问：“既然如此，那只需再将‘重水’转换为‘轻水’即可？”
赵瑶再次摇头：“并非我不愿，只是这种转变说起来简单，实际其中困难重重。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暂时还没想清楚，更遑论二次转化。‘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也是这个道理。”
老道想了想，倒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过，”赵瑶道，“给我些时间，或许能摸到一些门道。”
老道本已放弃，闻言喜道：“那便是好。”
又道：“丫头，你说这水由两种‘元素’所形成，其实我门内出窍期前辈也有此论述。”
赵瑶惊讶，“前辈宗门是？”
“呵呵。”老道摸了摸胡须，略有自得，“贫道不才，正是天机宗弟子。”
倒是一派天真样子，纯然为宗门自豪，并不自矜身份。
赵瑶对这样的人很有好感。
于是便商定，老道与商队同行，赵瑶恢复后便着手为其解封。赵瑶也很好奇这修仙界中，重水对修仙者的影响。老道看起来修为不错、身体素质不错，正好拿来练手。
谈完正事，赵瑶感觉有些疲惫。窗外天色已晚。
见状，老道起身告辞，“贫道就不多叨扰了。”*
“道长慢走。”
老道走后，阿奇娜连忙出去端食物。
赵瑶揉揉眉心。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后总感觉特别困倦，心口还闷闷的。
她取出一颗红糖含着，稍微恢复了精神。
阿奇娜端来温热的奶茶和炒熟的青稞面，将青稞面用少许奶茶捏成小团，和奶茶一起递给赵瑶。
“谢谢你，阿奇娜。”
“嘿嘿，不客气。”阿奇娜又捏了一个青稞面团，一口吃掉。
很好，今天也是自己偷偷加餐的天竺少女呢。赵瑶后来才知道，之所以元宵节那天早上会碰到落单的阿奇娜，完全是因为她想吃元宵。
吃完一餐，赵瑶恢复了力气，起身漱口。健康的口腔很重要，在物资缺乏的年代，如果牙齿不好，生存难度就会变大。她使用比较贵的猪毛牙刷和药材熬成的“牙膏”，洁牙效果不输基地配发的牙膏。
阿奇娜有样学样，也跟着一起漱口，不过她使用的是一种芳香的清油，这是她们古老的“油漱口”法。阿奇娜的牙齿也不错，洁白整齐。
洗漱完毕，赵瑶问阿奇娜，“阿奇娜，我换下来的衣服呢？”
“黛维给你洗啦。”阿奇娜回答道。
黛维就是之前生病的少女之一，平日里很温柔安静。
“内衣也……？”赵瑶有些艰难地问。
“嗯！”见她神色纠结，阿奇娜道，“这有什么？你是我们的朋友，你照顾我们，我们也照顾你。奶茶是萨拉瓦蒂煮的。”
赵瑶又囧又感动，“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
“不过……”话锋一转，她问，“那个葫芦……”
“没擦过。”阿奇娜飞快地回答。
赵瑶：愣住.jpg
“哈哈哈哈，骗你的。我用热水洗过又擦干净的，没有口水。里面的药水是老头子煮的。他说放在葫芦里才不会流失什么、嗯、药效。”
赵瑶：累觉不爱。
逗完赵瑶，阿奇娜又开心了几分。她好像总是特别容易开心，此刻也无忧无虑地在床上躺下，将笛子放在身边，准备睡觉。
赵瑶拿起悬挂在床边的青竹剑，在灯下端详，取出小刀，在精美的剑鞘上刻下第三道划痕。
“阿瑶，这是什么？”阿奇娜是个好奇宝宝，之前没问到的问题，现在又锲而不舍地询问。
赵瑶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代表我杀的第三个人。”
灯火如豆，夜色沉沉。
阿奇娜想了一会儿，说：“这个剑壳很好看，不要刻在上面，换块木头刻吧？我去找普拉萨德，我们有檀香木，送你一块。刻完还有香香的味道。”
孩子气的安慰让赵瑶几乎失笑。
她抚摸着刻痕，盯着上面被破坏的、精美的竹叶纹。
“就是因为刻完很丑，所以才刻的。”赵瑶说。
青竹剑响起一声轻吟，似乎在安慰着她。
赵瑶将青竹剑收起来挂在床前，也上床躺下，弹指灭了灯。
“睡吧。很晚了。”
“阿瑶，你本来不想杀那个人，对吗？”阿奇娜问。
赵瑶没有回答。
“可是他是坏人。他想抢东西、杀人。”
沉默良久，赵瑶终于开口，“我杀了他是事实。
“为了求生杀人，也是杀人；为了善恶杀人，也是杀人。我只是在挣扎求生、苟全性命而已，没有宽恕的余裕。无论如何，当时当地，我只会做那个选择……”
赵瑶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
“没什么。我没有难过，也不会犹豫，更不会后悔。从决定拔剑起，我接受一切后果。但我看到划伤的剑鞘会很难受、很羞耻，这让我可以知道，我还存在人性、我的血还没有凉。我怕我会习惯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最终把手段目的化。”
“那样，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在故乡，有着各种各样的约束、羁绊，这让她始终活得是一个“人”的样子。但当脱离了群体，人的道德底线就存在降低的可能性。她只是个普通人，也不例外。
赵瑶从来不把自己当例外。
她相信人性，但不挑战人性。就像一块土地，它确实是有开花结果的可能的，前提是你要勤于耕作。
阿奇娜静静听着，可能是没有听懂。黑暗中，她静静看着那个干净的灵魂，散发着惊人的光芒。
“阿瑶，你哭了。”
赵瑶擦了一下不知不觉流下的眼泪，闷闷地说：“嗯。哭泣可以释放情绪，嗝，排除毒素，嗝，还可以清洁眼睛……”
她一边不停地擦眼泪，一边嘀嘀咕咕地说话的样子，让阿奇娜感觉太可爱了，于是一把抱住她。
“嘿嘿，阿瑶，你哭吧。我的怀抱给你。”
赵瑶先是一惊，察觉到善意，又是一愣，随即开始挣扎。
“阿奇娜，嗝，放开我。”
“嘿嘿，不放，你继续哭呀。不要害羞。”
“我不想，嗝，哭了。”
阿奇娜好想放声大笑，最后终于笑出声。
“哈哈哈。”
赵瑶崩溃。
好在阿奇娜只是逗着她玩，马上就放开了她。
“好吧好吧，睡吧睡吧。”阿奇娜赶紧闭上了眼睛，转过身子，背对着赵瑶。
赵瑶哭笑不得，愁绪全无。
两人睡熟后，一道黑影悄悄自赵瑶心口处飘出，想往她识海中去，却被阻隔在外。
黑影扭曲了一瞬，最终重新飘入她的心口……
一天后，赵瑶体内的灵气果然恢复了运转。
仅仅是心脏残缺的疼痛，并不足以打击赵瑶。之所以突然封了灵脉会那么难受，是因为体内和体外的灵气存在“压差”。
压差这个概念是赵瑶自行总结的，类似“血压”。灵气从高压到低压，突然截断，破坏力很强。
而优秀的灵气循环路径，则能将吸收的灵气分到各个小循环中，比氧气在体内的循环还要复杂得多。
福祸相依，经过这次突然封脉，给了赵瑶启发，领悟了鱼羽浮游诀中关于灵气循环的论述。顺便，优化了处理阴气的计算方式，能用更少的脑力维持更大的运算量。
有了雷灵力，赵瑶将“水是由氢氧元素构成”这个理论验证给老道看。
她将水电解，用细竹筒收集正负两极产生的气体，负极产生的气体点燃后发出淡蓝色的光。*（高亮备注！）
“前辈，这便是‘氢气’，我们呼吸吐纳的自然之气中含有氧气，燃烧后，便又成了水。”
老道看得啧啧称奇*。
阿奇娜也很是惊奇，“阿瑶，这太厉害了！”
赵瑶指着剩下的水继续道：“重水反应慢，会剩在最后，所以靠电解就可以得到重水。但是我们量太少了，效果不明显。”
老道沾了一点电解剩下的“水”，赵瑶一惊，“这里面有绿矾油，不能直接触摸！”
“绿矾油”是这里对硫酸的称呼。天然绿矾的主要成分是硫酸亚铁，将它在密闭容器中煅烧后能得到硫酸。纯水导电性微弱，所以加入少许稀硫酸增强电解性。*
好在修仙者的身体素质强悍，老道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细细研究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状，叹道：“奇哉。”
赵瑶松了一口气，连忙让他把手放进一旁的水盆里清洗，语气严厉道：“事前已说明，物品危险，还请前辈不要随意上手！”连阿奇娜都忍住好奇没有动手动脚，这位前辈也太随性了。
实验室守则不是繁文缛节，每一条都是智慧和经验的结晶。
听导师说，以前刚带新人时，由于一时心软，没有对违规操作加以严惩，导致后来那个新人在实验中受了伤，还好不严重，但是也造成了很大的经济损失。所以，从她自己带队起，就是以严格出名。
老道讪讪一笑。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