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不逍遥》秦淮星河

18、活在人生边儿上

　　灰蒙蒙的天，让人分不清早晚，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长队里有进城赶集的城外散户，也有远道行来的商队。
　　寒风刺骨，枯等无趣，倒是谈古论今的好时机。
　　“……却说，这天下大势那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说话的是一个俊后生，十五、六岁的年纪，除了肤色黑了点，在普通人中也很算是相貌堂堂了。收拾得也是精精神神的，只是裤脚边被露水打湿了。
　　他浑然不觉，背对着身后高悬的“瑞安城”三字，眉飞色舞地指点 江山。
　　一说到“天下大势”，那后生的形象顿时有些高大起来。众人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等着下文。
　　“远的不说，就说陈、晋两国，其实本为一国，乃是三百年前晋朝不肖子孙败了先祖家业，这才被人夺了一半江山……”
　　“咳咳。”一旁在装货的马车上盘腿坐着、正闭目养神的中年男人，咳嗽一声。
　　后生脸色不变，神色自若地继续道：“这些啊，大家伙儿都知道。不过，正所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虽则祖上说不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各地的口音也是大不相同。
　　“就说唤爹吧，我们喊‘老汉儿’、‘爹’，有些喊‘爸’。那些世家的贵人，名字文绉绉的，各家称呼还不一样。就说家里的姑娘们吧，有的叫‘小姐’、有的叫‘姑娘’、有的叫‘女郎’、有的叫什么不好叫个‘姬’。”
　　“这有个村子里啊，就有个姑娘，姓什么不知道，名儿叫‘珍’，村里人都叫‘珍珍’、‘阿珍’、‘珍娘’之类的，是个篾匠的女儿。嘿，有天去城里，你猜怎么的，有个公子路过，瞧上她了！抬进府里，给了名分。按照他们家的规矩，得改个雅名儿。所幸啊，‘珍’这个名字就挺雅的——要我说，字里带玉的都雅……”
　　他顿了顿，瞥了马车一眼，视线却被堆成小山包的货物挡住。
　　听众不明就里，鹅一样地伸长了脖子，不住催促道：“跟着呢？快讲。”
　　笑了笑，他继续道：
　　“那‘珍’字就不用改啦，但府里都唤‘珍姬’。回村里一说，大家伙可不都得羡慕吗。珍姬家里啊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她爸爸也不做篾匠了。可惜了好手艺。那天，有人家里祖上传下来的凉席坏了。十里八乡没有一个能编好的。
　　“给那人愁得呀，问，究竟谁能编啊？结果就有好心人跟他说，珍姬爸能编！”
　　“哈哈哈。”众人爆发出一阵快活的笑声，连刺骨的寒风也躲着这热闹的氛围。
　　人们纷纷交头接耳，就此熟络起来，那后生身边最为热闹。
　　不知过了多久，城门缓缓打开，人头攒动，渐次拍好队，依次入城。
　　后生坐上了马车，中年汉子架着马车缓缓前行，后面几辆马车跟上。
　　马车尾坐着一个灰扑扑的小丫头，正抱着把竹剑、稳稳当当地靠在鼓鼓的麻布口袋上，闭着眼睛小憩。
　　交足了入城费，商队顺利通行。
　　到了一家客栈，马车停了下来，那小丫头也刚好悠悠醒转，眼神清明。
　　“阿瑶，醒啦？”中年男人问。
　　小丫头点点头，“嗯，李叔。”
　　脱离了蜀山队伍后，赵瑶掩去过于引人注目的容貌，混迹在三教九流中，根据搜集到的信息，修正了往天机宗的方向，一路走走停停。
　　赵瑶要是确认商队的人比较正直，便出点钱，坐商队的车走一段路。
　　不过商队必定是要往城池走的，因此难免会绕许多路，而且经常停留很长的时间来进行贸易。
　　所以赵瑶在商队里待不长，往往坐上几天的车，就脱离车队，有时甚至为了尽量走直线而翻山越岭，顺便挖点卖得上价钱的草药，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
　　当然，她不会故意去穿越那些很危险的地方。毕竟，若是遇到突发情况，反而耽误事。
　　就这么走了快半年了，还没走出蜀山的地盘。
　　目前跟的这支商队到了一个大型一点的城池，不过她暂时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早饭我已经让阿贵去叫了，吃点热乎的暖和下身子。”李叔一边牵着马车去存放，一边嘱咐道。
　　阿贵全名李富贵，是李叔的独子，也是刚刚城门外讲段子那个人。赵瑶一路上被迫听了不少来源于他的段子，堪称是精神污染。
　　她摇头，婉拒道：“李叔，我先出去办事了，在外面吃。”
　　眼下已经是十二月初了，天气寒凉，赵瑶寻思着补充点过冬的物资，便跟商队的掌事李叔打了声招呼，准备出客栈。
　　“行，路上小心，这边境城里可乱呢。这天黑得早，昨天大家伙都累了一宿，晚上提前开饭，你早点儿回来。”李叔叮嘱道。
　　最开始这个小姑娘说让带她一程，很让他吃了一惊，不过看在钱的份上，也就答应了。
　　没想到，小姑娘有一手好医术，入队以来，救了好几个兄弟。
　　人又聪明，揣着手时不时看会儿天，就能把第二天的天气说得差不离。
　　算账更别提了，老长一段数字，他在那里摇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通猛算，还没她听完就报出的结果准。
　　隔着老远就能听见马匪的马蹄声，好几次大难都让他们给避开了。昨晚要不是多亏了她指路，这批货肯定保不住。年末了，伙计们就指着再做一笔买卖，结账回家过年呢。
　　所以哪怕是她病恹恹的，掌事大叔不仅不嫌弃，还嘘寒问暖的，恨不得把这小姑娘一直留在商队里。
　　“好，李叔。”
　　眉目平淡的小姑娘点点头，身后背着把竹剑，裹紧了身上的棉服出门去。
　　到了成衣店，先买了一件轻便暖和的獭兔毛皮袄，灰扑扑的，摸着倒是很舒服。
　　赵瑶易容的时候，连肤色的仔细地改黑了两个度，此刻看上去，也就是一个模样周正的乡下小丫头，不过浑身清爽干净，也不会让人嫌弃。
　　买不买帽子倒是有点纠结，老家一直有个说法，说是冬天这帽子一戴上去，身体适应了之后，偶然取下来，就扛不住冻了。
　　在山上的时候倒也没戴过，也没啥问题……
　　不过，要说专业的师傅手艺比赵瑶自己瞎缝的好得多，小小的獭兔皮帽毛茸茸的，两边还可以垂下来护住耳朵。赵瑶以前也没戴过这种帽子，一时有些心痒……
　　要不，买一顶放着吧……
　　万一能用上呢！
　　“咳。”乡下丫头盯着帽子看了许久，移开视线，一本正经道，“伙计小哥，劳驾您，这顶帽子也要。”
　　其他要买的东西，赵瑶早就盘算好了：用来制作酊剂的高浓度烈酒、新的细毛笔、肉干、干粮、调味品……
　　这个世界跟老家不太一样的是，就是物资很丰富，商业更发达，或许跟末世前的还差很多，但是跟末世后的比，绝对好了几倍。
　　以前在老家，用的物资基本上都是配发领用的，不过半年下来，通过仔细观察、认真分析和大胆实践，赵瑶已经可以熟练地跟人砍价了。
　　“我在其他地方买的馍馍都是五文钱一个，二十文五个。你们这六文钱一个，我买五十个，怎么还一点优惠都没有。”
　　乡下丫头冷静利落地发出了砍价的声音。
　　“您可瞧好了，我们这可是白面馍馍。不行，利润真的不够。”
　　“一口价，二百二十文。”
　　“不行，真不行。”伙计小哥拼命摇头。
　　赵瑶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明显是可以优惠嘛。
　　“我还要买两斤酒。一起了。”乡下丫头循循善诱。
　　“这……”伙计犹豫中，“一斤酒六十文。”
　　乡下丫头皱眉，“两斤多少钱？”
　　伙计崩溃中，“两斤一百二十文，没有少了。”
　　赵瑶又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报出一个价格：“三斤一百六。”
　　伙计小哥感到窒息！
　　乡下丫头冷静地安抚伙计小哥，“可以的，这笔生意不亏。要是有优惠，我还有好多要买的。”
　　伙计小哥摇头，放松的表情却一闪而过。
　　赵瑶：摇头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哥心动了。
　　……
　　三下五除二，乡下丫头成功地以最低的价格买走了一堆物资。
　　见惯了各位伙计小哥脸上那种痛并快乐的表情，赵瑶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把物资收进储物袋，出了店门，继续采购。一边采购，一边打听着城中可以定制兵器的铺子。
　　自从握过真剑后，赵瑶便一直想着要买把趁手的真剑。
　　一般的剑太长太重了，暂时不是很适合她。为了不至于手生，赵瑶自己搞了一把竹剑。由于收到了青竹精的馈赠，竹剑用起来得心应手，不过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一路经过十几个城市，都没有合心意的铺子，不是根本就没有能力达到她的要求，就是太贵了，普遍起步价都在一千下品灵石以上。她只能一边努力攒钱，一边继续打听着。
　　靠着卖符箓、卖珍贵草药、看病等等业务有一笔收入，有时候待过的商队不仅不收她的钱，还会主动给她一点灵石做报酬，偶尔救治了跟商队交易的富商后、富商给的酬金，加上短期投资商队贸易的收益，……
　　林林总总，加上之前的四百三十四枚下品水灵石，除去一些必要开支，她把灵石都存了下来，现在已经有了快两千枚下品灵石的资产。
　　其中，她抓住各种机会，尽量把下品灵石兑换成中品灵石，所以她现在有十枚中品灵石，八百多枚下品灵石，另外存了些符箓是可卖可不卖的，有需要就自己用，要是临时要凑钱，也可以出手。
　　一些在山上采的珍贵草药也可以卖点钱。
　　实在凑不够，她就再画点符。
　　不过，她发现自己画符的成功率有点高得可怕，为了不引人注意，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打算一下子集中画很多符。
　　预算应该是有富余的，她的一些小要求应该能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