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穿越红楼的倒霉蛋》方晴好

14、五号（1）

　　扬州巡盐御史府的门口，门房林三正靠在门口打盹儿，突然听被旁边的许大撞了撞肩膀。
　　“三儿，快醒醒，你看，来了好一个美人儿！”
　　他忙忙摇摇头看去，就看到一个极为精致的小娘子正用手帕捂着脸走过来，怀里还抱着个绢布襁褓。
　　这……投亲不像投亲，找人不像找人，不会是老爷的风流债上门了吧？
　　旁边的许大用肩膀撞了撞他，挤眉弄眼道：“唉，你看，咱们老爷可真心是厉害，我在陈老爷府上也做了二三年了，上门的女人十三四个，还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一位这么好看的呢！”
　　许大是林三的表哥，前主人坏了事，让他被发卖了，可巧遇见了林三儿的父亲跟着大管家去采买，林三儿的父亲知道许大是个孝心的，人品卖相都不错，就求了大管家，把这个表侄和他的母亲妹妹都买了下来，后来就安排到门房。
　　林三儿虽然只是个门房，他亲爹却曾经给老爷做过小厮，对自家老爷是个什么脾气比别人了解得多。他倒是知道，自家老爷不是个好往花街柳巷去的，只是，看着那个襁褓，他心里却有些踌躇起来。
　　莫非真是来找老爷的？
　　林家待下人宽厚，林三儿自然是盼着自家主子好的，自家主子都四十多了，好不容易有了一子一女，结果一年前儿子一病死了，只有一个女儿。
　　若是这真是老爷的骨肉……
　　林三儿正瞎寻思的时候，那女子已经走到了他们表兄弟面前。
　　“敢问二位，这里可是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府上？”
　　女子依然低着头，用手绢半掩着嘴巴问，语调颇有些奇怪。
　　虽然只是露了半张脸，依然让两人都看呆了，真是个大美人，那大眼睛水汪汪的，看人一眼，像让人喝了一壶酒一样，只能晕晕乎乎地点头。
　　“哦，看来是了，请通报一声，请问你家主子，还记不记得十八年前的石榴姑娘？当年她生了个儿子，这是她当年私藏的凭证。”
　　说着，她拿出一方小小的田黄印章，在林三儿手上印了一下。
　　哈？
　　十八年前？
　　林三儿晕晕乎乎地看着那个襁褓：“不是十八个月前？”
　　那女子捂着嘴巴笑了：“不是，我呢，就是替人来传个话的。谁规定的，抱着个孩子，就是你家老爷的儿子上门了？”
　　林三儿晕头涨脑地禀报了进去，外书房管家正好是他亲哥，听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气，只当他是胡扯，把他狠狠骂了一顿。
　　“哥啊，我也是为了老爷，他要是真有个儿子在外面，应该很欢喜的呀？人家好歹在外面等着我回话呢，她还拿了个表记，看，就是这个印章！”
　　林双成拉了蠢弟弟的手一看，果然有块红红的印记，是瘦金体的瀚海过客四个字，正是自家主子的别号。
　　“嘶，这只怕还真有点问题。你且在这里等着。”
　　林双成扭头进了书房，过了一会儿出来，拉着林三去了门外。
　　林双成到了门口，见那女子容貌出众，衣着精致，估量着只怕是那个大家的下人，心中越发谨慎，躬身道：“有劳姑娘传信。不知姑娘是哪里人士？”
　　女子似笑非笑：“姓名什么的，不提也罢，反正都是骗人的，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当面很难讲明，还请让我见林大人一面。”
　　“这……”林双成踌躇了。
　　自家主子倒是说让请她进去，可是这人看着古里古怪，不像个好人家的模样。
　　女子见林双成没说话，依旧似笑非笑道：“我要是上来就抱着你家门房的大腿哭，大概现在已经达到目的了，但是，这么做太蠢了，我不喜欢，但是，如果你不肯的话，我只好这么干了，反正，到时候丢的也是林家的脸。”
　　说着就作势欲哭。
　　林双成想起老爷的吩咐，一咬牙，侧身道：“还请姑娘随我走一趟。”
　　女子什么也没说，拍了拍手臂里的孩子，慢悠悠跟上，竟是比林双成还高些，只是身材纤细，看着不显。

　　到了林如海的书房，林双成留在了门外。
　　“姑娘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女子笑了笑，声音却是从女音换成了男音：“可不是什么姑娘。在下石平欢，母亲是十六年前京城翠玉楼的歌姬石榴，当年她接了林大人的客，偏偏见财起意，偷了林大人的印章，还死不承认，结果被打了个半死不活，养了五个月伤之后，早产生下了在下。”
　　其实呢，这位石榴曾经是林家的丫鬟，不知道怎么流落到翠玉楼，寻了一趟死之后，居然高高兴兴地当起了歌姬，还当了一段时间头牌，后来莫名其妙卷进一件桃色事件，死了。
　　石平欢查到这件事的时候，实在觉得非常神奇，不过，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高高兴兴上门，不用担心直接被打死了。
　　说到这里，石平欢把印章放到了桌子上，略略停顿了一下，把手中的孩子也放在了桌上，继续说道：“这个孩子，是我的儿子。他的母亲难产去了。至于更多的细节，我就不想说了。林大人如果想查我的身份，那么在下手中有全套的路引文书可以提供。”
　　石平欢再不说话，只是坐着默默发呆。
　　事实自然不止那么简单，但是更多糟心的事情没必要多说，若是林大人有心认下自然会去查证，到那时只怕还可以加点同情分。
　　林如海也没有说话，只平静地看着石平欢的脸，又低头看看桌上小孩子的脸。
　　两人眉目之间都可以看出林家人的影子。
　　这枚印章的确是真的，但是石平欢说的事情自己几乎没有印象了，不过是一枚闲章，就算田黄珍贵，也当不得什么。
　　如果是真的呢？
　　看着桌上正在酣睡的白胖娃娃，已近半百的林如海心中升起几分喜爱来。
　　沉默良久，他对石平欢伸出手去。
　　这估计是成了？
　　石平欢心下一松，把系在腰间的袋子递了过去。里面装的全是他这些年苦心搜集的有关身世的证明。

　　林如海转身进了内室。
　　他自兰台寺大夫左迁至此，本就得了圣命，有大内侍卫暗中相护，如今正好将此事托付。
　　将东西交给那位听了全场的侍卫统领，林如海叫了书童玉版进来，让他传话给夫人，安排一处客园给石公子父子。
　　石平欢是改装惯了的，趁着林如海在内间交代的时候，已经换了发型，又脱了女装，此时看上去也是翩翩佳公子一枚。
　　等林如海吩咐完了，石平欢笑眯眯拿出一枚银元宝来：
　　“还要劳烦小哥儿去我住的鸿盛客栈一趟，把我的行李和丫鬟都取来，一共四个箱子，一个丫鬟叫做英莲，眉心有一颗红痣的那个就是。”
　　玉版看了看林如海，便把银子接下，应声出去了。

　　当晚，英莲站在林家的客园里，只觉得如堕梦中。
　　“公子，您不是又骗了人吧？”
　　英莲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她自幼就被拐卖，也是赶了巧，被正需要人照顾儿子的石平欢买了下来。她原本以为得了个年轻和气的主子，终于逃出生天，结果发现主子竟然是个捞偏门的，现在居然还跑到二品大员府上，冒认官亲，简直就是在作死。
　　石平欢斜着倚坐在黄花梨软榻上，哄着吃饱了糊糊的儿子玩，一听丫鬟这话，扑地一声笑了出来，笑容璀璨如繁花盛开。
　　“英莲啊，你想太多了，我就算骗人，也不会给自己骗个爹的。怎么，我不像有个做大官的亲爹的样子吗？”
　　石平欢自幼身世坎坷，学的多是些三教九流的本事，偏偏皮相极佳，风度极好，此时换了华服锦衣，英莲在街头见过的那些纵马长街的公子哥里没有一个比得上的。
　　像，当然像，但是从您的过往种种来看，怎么看也不像是真的啊！
　　英莲哭丧着脸，难得顶了自家公子一句：“您要是这家的儿子，那我就是千金大小姐了！”
　　石平欢一听这话，笑得更欢：“哈哈哈，英莲啊，说的好。你可是有个好姓氏的，你且等着，过上几日，你就真的是千金大小姐了。你可是忘了？你不知道自己身世，卖了你的拐子可是知道的啊！”
　　英莲被这话说的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砰地一声就跪到了地上，却又因为石平欢积威甚重不敢询问，只哀声叫到：“公子……”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石平欢本就打算和她说明情况，看她这么激动，倒是不想招惹她再哭下去，当下只道:“你且等些日子的吧，等我把亲认完了，你那边打听情况的书信也过来了，到时候我就送你回去。现在，你还是继续照顾阿误吧。”
　　英莲伺候阿误也有半年，知道石平欢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断断不会在这个时候骗她。她确定公子早为自己做好了打算，很快就可以回到亲人身边，忍不住失声大哭起来。
　　石平欢知道这丫头是激动的，也姑且由着她，直到她哭够了，才把儿子交到了她的手中。
　　“晚上你还跟阿误睡一个房间吧，我自己睡大床，到时候你回了家，说起来也清白些。”
　　英莲只连连称是，自己去用心服侍了阿误睡觉不提。
　　石平欢把油灯挑亮，拿了纸笔写写画画，细细算了这几年攒下的一点家底之后，才放心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