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一颗糖》七七殿下

5、秦御

　　秦御不是为了学习，只是单纯不想回家罢了。
　　准确来说是恐惧厌恶，厌恶那个只会声嘶力竭的打骂他的女人，害怕那个自己曾经无数次被关在里面的黑屋子，那里面一丝光都透不进来，无边的黑暗几乎把小小年纪的他逼疯。他哭到喘不上气也没人给他开门。
　　其实在秦御的记忆里，妈妈也曾对他很好，像别人的妈妈一样嘘寒问暖，接他上下学，喜欢亲他抱他，还不止一次告诉他“爸爸会来接我们的” 可是爸爸明明哪也没去，再长大一点秦御也渐渐知道，他不是现在的爸爸亲生的，他是妈妈跟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她一直在等那个男人来接他们娘俩。
　　爸爸也知道，但他甘之如饴。
　　突然有一天，妈妈开始讨厌他，对他动辄打骂，看见他就大喊大叫，小秦御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让妈妈不高兴的事，于是他不停地讨好，结果都只是被打骂的更狠，幸好有秦爸爸拦着，不然可能都不会有今天的秦御。
　　渐渐的小秦御也就不再亲近她。
　　爸爸知道他不是亲生的，但是仍然对他特别好，是个憨厚老实的男人，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但是身体好有力气，干起活来不怕苦不怕累，家里条件也还算可以，从来没让老婆孩子受过委屈。
　　男人总是笑，只有在面对秦御妈妈的时候这个一米八多的壮汉才透露出些无可奈何，却也从来没狠心说过她。
　　还温声细语地告诉小秦御，不要跟妈妈一般见识，妈妈只是心情不好。
　　秦御从小就聪明，次次考第一，每次拿奖状回家，爸爸一定第一时间贴上，家里的奖状可以贴满整面墙，他总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略显粗糙的大手慈爱的摸着秦御的头‘我们家秦御聪明，比我有本事，好好读书，以后有出路’
　　‘儿子，想要什么奖励啊，爸爸都给你买’
　　虽然缺乏母爱，但是在父爱的呵护下，秦御性格还算阳光开朗，跟他的爸爸一样喜欢笑。
　　笑起来像夏日的微风，温暖又治愈。
　　秦御那些年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全来自于这个跟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男人。
　　奈何......造化弄人。
　　秦御上初二那年，他的爸爸进了监狱。
　　罪名为肇事逃逸致人死亡
　　巨额赔款，十五年牢狱。
　　秦爸爸临走前给了秦御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多少钱他没说，只说以后的生活费和学费都用这张卡，还交代要照顾好妈妈，但是这钱不要给妈妈乱花，要把钱留给自己上大学用。
　　连进监狱前都不忘交代他照顾好妈妈。
　　秦爸爸进监狱后，秦御的妈妈更肆无忌惮了。
　　她好像突然之间变了
　　不过并非痊愈，而是彻底疯了。
　　对啊，都这么多年了，或许......她早就爱上他了。

　　在那以后，家，在秦御的眼里并不是避风的港湾，而是痛苦的来源，那间房子，像被下了某种诅咒，一进去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的压抑，烦闷几乎让他窒息。
　　即使这样，他到也没想过远离她，一是因为爸爸临走前交代他照顾好妈妈，责任感的驱使。二是因为，心底的麻木和所剩不多的反抗欲。
　　秦御也常常觉得自己矛盾，明明对她的辱骂和毒打除了□□的疼痛内心里没有丝毫反应，甚至有些病态的兴奋，像完成了每天必须完成的任务一样，今天的份打完了，那就再等明天。
　　懒得逃离，没有意义。
　　但他又执着的想让她不痛快，想用自己去反抗她，她厌恶他，他就偏要在她身边，看她到底哪天能把他打死。看到她面目狰狞样子，他甚至会产生一种病态的成就感。
　　以前的秦御，对未来充满希望，迫切的想知道自己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像每一个壮志满怀的少年一样，他也曾想过要当军人，要当警察，当运动员，当工程师，对一个少年来说，他可以成为任何一个他想成为的人。
　　可渐渐的他被阴暗充斥，未来这个词对他来说都是奢侈，他害怕玷污了这个词，他这样的人凭什么有未来，拿什么支撑未来。
　　他早就给自己制定好了结局，要么被她打死，要么勉强苟活下来，挥霍完以后的日子。最后死在一间破烂的出租屋里或者天桥下的乞丐堆里。
　　他们就像一个双生系统，只要他死不了，就要像恶鬼一样缠着她。哪怕魂飞魄散，永坠地狱。也要让她每天看着他的脸想到那个抛弃了她的男人，那个言而无信给了她希望又亲手碾碎的男人。
　　让她痛不欲生，至死方休。

　　秦御回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同学们也都走光了，现在这个时间回家也没有时间再学习，干脆不拿书包。
　　这么晚已经没有公交，九月份的晚上有些凉意，一阵风吹过，秦御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准备走回家，他家小区离学校很近，坐公交不到十分钟，走路回去还可以抄个近路，不到二十分钟。
　　兰海市属于一线城市，即使这个时间，马路上依然车来车往，灯红酒绿，眼花缭乱。
　　许多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独自走在路上的秦御与周围的一切显得那么格格不入，路边屹立的路灯将影子拉的修长，他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走着，仿佛来自异世界的冷傲少年。
　　孤独又厌世。

　　酒吧里跌跌撞撞走出一群男女，边走边朝后面嚷嚷，人人脸上都一片红晕，脚步虚浮仿佛下一步就会趴在地上，还清醒些的扶着几个站不稳的，其中一个女生醉得最厉害，出门就扶着路旁的树吐个不停。
　　秦御目不斜视从旁边路过，听见呕吐的声音才蹙了蹙眉。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想远离一点。衣角却被突然一股大力扯住，没等秦御作出反应，那只手又接着抓上他的胳膊，正好碰到伤口的位置。
　　秦御本来脸色就黑的不行，这下更是完全阴沉下来。
　　因为疼痛也因为厌恶，秦御用力一把将她甩开，那女生踉跄了一大步，扶着树才没摔倒。
　　她却并没有因为秦御的行为而生气，反而星星眼的盯着秦御，露出痴汉笑。
　　“小弟弟，加个微信呗”
　　秦御狠狠的看了她一眼，显然没想跟酒鬼计较，转身想走。
　　可那女生却突然从背后撞上来，胳膊死死抱住少年清瘦的腰肢，身上散发着刺鼻的香水味。
　　“往哪走啊，长这么帅快从了姐姐吧”
　　“这腰......一定很厉害”
　　秦御咬牙低头看自己腰上那双手，毫不费力地掰开并甩到一边。
　　“滚开”因为生气声音有些颤抖。
　　锋利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女生，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
　　女生哪怕喝醉了竟也被他生气的样子吓得一愣，不情不愿的噤了声。
　　女生的朋友终于察觉到这边的情况，几个人摇摇晃晃走过来把她拉走了。
　　看着那女生还想冲过来将他扑倒的架势，秦御忽然间想到了自己那个新同桌。
　　没想到有人比她还流氓！

　　到小区楼下了。
　　他家灯还亮着，秦御轻扯嘴角露出一丝讥笑。不用想也知道她正坐在沙发上等他回家，毕竟今日份的任务还没完成。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五楼。
　　秦御拿出钥匙，刚打开门，一个椅子迎面飞过来。
　　下一秒，就是女人的冷嘲热讽
　　“呵，怎么没死在外面，你应该出门就被车撞死”
　　“你个扫把星，是不是想克死我”
　　“我告诉你，你不会如意的”
　　“你休想！休想！”
　　女人情绪越来越激动，尖锐的喊叫声使面无表情的秦御不禁蹙眉。脸色也阴沉的可怕。
　　“我睡了”
　　不再给她眼神，去开自己卧室门。
　　可女人显然没打算到此为止，感觉到秦御对她的无视，怒气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充满怨恨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秦御，眼眶发红，旁边没什么能扔的东西，看了一眼桌上的盘子，顺手拿起来朝秦御扔过去。
　　“去死吧！”
　　紧接着是盘子撞上房门后碎裂的声音，碎片瞬间迸溅到四周，足见扔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看着紧闭的房门，女人好像出了神。眼睛死死地盯住好想要把门看出个窟窿来，眼神阴翳骇人。女人瘦削的脸一半隐藏在阴影里，平添几分诡异。仿佛能透过门看见里面的人。
　　苍白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
　　“陆砚时，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低声嘟囔了好几遍，阴森的声音像恶毒的诅咒一样徘徊在空荡的房间里，久久不停。
　　过了会，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刺耳的笑声，仿佛自己的计划已经得逞。嘴角扯出一个病态的角度，嘴唇被扯出血都若无其事。
　　过了好一会，眼神才恢复清明。

　　秦御还没睡，睁着眼躺在床上发呆，床头亮着昏黄的灯光，他怕黑，睡觉一定要开一盏灯。应该是从小留下的阴影导致。
　　他在等门外的女人发泄完，之前经常快睡着了又被她摔东西的声音吵醒，那种感觉实在不好。还不如不睡。
　　闹钟秒针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尤其刺耳，滴答滴答，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门外竟真的再没传出声音。
　　秦御不禁有些意外，第一次这么消停。
　　调整一下枕头，准备找个舒服的姿势睡觉，翻身的时候却压到了胳膊上的伤口。又艰难的把胳膊抽出来。
　　在灯光的陪伴下，少年纤长的睫毛终于停止颤抖，朦朦胧胧间，脑海里响起一道甜美的女声
　　“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