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照花枝》浅有嘉鱼

3、第二章

　　事务所是法师们专设在虚界各个城市中，用以处理当地魔法师事务的办事点，前来这里的也多为魔法师。

　　徐沅芷的事务所是幢两层的小楼，地处这个城市的西城区。

　　明纱曾问她：为什么要选在这里，而不是繁华的市中心？徐沅芷的回答和她本人一样难猜——方便。

　　方便与否暂且不论，紧跟在徐沅芷身后的明纱只感觉自己的脸烧的发疼——紧致的西装上身轻松勾勒出眼前这人傲人的曲线，她的目光顺着徐沅芷纤细的腰滑落，游移到那双笔直的腿上，纵然只是背影，也堪的上风情万种。

　　此时的明纱表现的就像一个孟浪之徒，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她捂面想：我一定是疯了。

　　徐沅芷自始至终都可以感受到背后露骨的目光，但于她而言却是另一种意味：小东西发现什么了？

　　事实上徐沅芷对于明纱的感情，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不惜寻找那个女人数年，找到后甚至放弃了在巴别塔内的高位，选择留在这座城市做一名小小的监察使，一切只为了一个目的——复仇！但谁知道她刚准备实施计划，那个女人就这样病死了，多年的苦心经营一朝成了笑话，她怎么允许，怎甘心如此！

　　要怪只怪你是她的女儿。

　　“真慢，你平时就这样对待你的客人？”

　　“我这里平常只招待死人和快死的人。”

　　明纱从未见过除了徐沅芷以外的魔法师，在她的一般印象里，魔法师应该都是像徐沅芷这样，冷淡苛刻，带着些高傲。但眼前的这个女人一头酒红长发、娇艳欲滴的红唇，以及那一举一动间自然流露出的妩媚姿态，无不昭示着她的火辣。

　　如果说徐沅芷是一朵高傲的喜怒不形于色的空谷幽兰，那么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一朵热情奔放的玫瑰了。

　　“嘶——”红发女人对明纱表现出强烈的兴趣，“这妹妹长得真好看，不会哪里的明星吧，你怎么从来没带她来见过我。”

　　明纱被红发女人带着几分夸张，又带着几分调笑的话逗弄的有些尴尬，但到底是大家之女，她微微颔首，乖乖巧巧道：“你好，我叫明纱。”

　　一个普通的自我介绍，明纱自己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但肉眼可见的，眼前这个红发女人的笑脸正在逐渐僵在脸边。

　　“......郁小娥。”红发女人嘴角抽搐，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她的手正用力攥在一起，骨节微微泛着白。

　　她自觉失态，强带着笑向着明纱温柔地问道：“冒昧问下明小姐，你的姓是日月明吗？”

　　得到肯定答复的郁小娥猛地扭头看向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品着茶的徐沅芷，她的心在急速下坠，她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曾经的曾经，她、徐沅芷还有明纱的母亲陆眠共同在新约林顿生活、学习，两位室友兼友人的性格她了如指掌的同时又颇为头疼。

　　陆眠出身高贵，虽然从不正眼看人，但大礼小节样样不落，郁小娥与她尽管存在些或有或无的偏见，但还算相处的融洽。相比之下徐沅芷则完全不同，她出身同样显赫，却是一朵真正的高岭之花，她眼里的轻蔑可以化身刀剑，她的睚眦必报令人胆寒。

　　这样的两个人偏偏又是以并列第一的成绩进入巴别塔，住在了同一间宿舍，可想而知，说战争是日常也不为过。

　　郁小娥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叹了口气，“人都死了，没必要再继续执着了吧，反正也没出什么大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有时候她也很无奈，明明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每次在战争的白热化阶段还是必须得做出一副和事佬的样子在两位大佬间尽心调解。

　　“笑话。”徐沅芷发出一声冷笑，“人死了，欠下的债难道就不用还了？”

　　“我也没这么说，不过你也知道她那些年过的一定也很痛苦，就算有罪现在也得到报应了不是吗？”

　　针锋相对的两人让明纱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语焉不详的对话又让她困惑，直到徐沅芷向她传递了一个眼神让她坐过来，她才稍稍缓过一口气。

　　郁小娥摇了摇头，“我说不动你，不过我还是要在这里说一句，过去的恩恩怨怨我认为还是不要牵扯到下一代身上为好，而且如果你做的太过火，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她从手边的提包里取出一份黑色的文件袋飞递过去，认真道：“给每个监察使的，一旦见到这个人，可以不用上报，立即格杀。”

　　明纱好奇地斜过头去看，文件的开头一页就是被通缉者的画像，一个看起来有些憨直，圆脸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徐沅芷若有所思地放下手中的文件纸，“不过区区一个长济院叛徒，何必大费周折？”

　　“你可别小看了他，有本事能从重重围堵下潜逃十八年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那怎么又找到了？”

　　“这还不简单。”郁小娥笑了笑，无比冷酷地说，“你说人啊，真是个矛盾的生物，魔法师也好，普通人也好，明明知道朝不保夕，却还是不甘寂寞、贪恋感情。据我的独家消息，他的逃跑路线就是你这个方向哦，现如今我是你的上司，如果让他跑了或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知道后果吧。”

　　郁小娥一番话说的阴恻恻的，明纱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她缩在沙发里默默问道：“他犯了什么罪要被追杀十八年？”

　　郁小娥本可以不必向无关人等回答机要，但似乎因为陆眠的缘故，她对明纱有种莫名的喜爱，她满脸带笑，一字一句道：“这个人想要让‘虚界’的人知道新约顿的存在。”

　　新约林顿，即便徐沅芷从未告诉过她这些，但明纱还是从各色各样的魔法书上知道了一些关于它的秘辛。所谓的新约林顿是一个由魔法师们共同建立的，将魔法设为研究对象的的协会。

　　新约林顿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或者说对魔法师们而言，它所在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故名“实界”，而这个由无数普通人构成的世界则是虚假的世界，所以称作“虚界”。在如今的魔法师心中，新约林顿已然成为了魔法的代表，更有甚者提出了保护新约林顿就是在保护魔法的口号。

　　“如果我没抓到他呢。”徐沅芷双手抱胸，直视着郁小娥的眼睛问道。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郁小娥咯咯笑道：“徐沅芷，做个几年监察使难道你真把自己脑袋也做糊涂了吗？这可是你唯一可以重新东山再起的机会，你要放弃了可就只能一辈子留在这儿了。想想吧，什么天才，你我在那些人眼中，也不过一只蝼蚁罢了。”明明是讥讽，明纱却听出了几分不甘和自嘲。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徐沅芷扭过头就看到明纱一双翦水秋瞳在看着自己，呆呆傻傻的可怜样子像极了请求不要抛弃自己的小奶狗。

　　徐沅芷不解：这小东西又怎么了？

　　一旁的郁小娥却看出了其中的奥秘，她虽然从来没有真正恋爱过，但所谓的“爱的眼神”这种抽象的东西她还是可以看的出来的，或许也正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才能看懂明纱眼中对于徐沅芷的绵绵情意。她心中不无恶趣味地想到：若是徐沅芷最后爱上自己仇人的女儿......

　　郁小娥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提包里的手机恰在此时响了，她看也不看直接挂断，但对方不依不饶又打了过来。“真烦人。你也看到了，这个位子就是折磨人用的。”

　　“看来今天不能久留了。”郁小娥嘴角露出优雅的笑，“沅芷，有时候我的要好好感谢你，如果当初不是你一定要留在这里，可能现在这么清闲的人就是我了。”

　　徐沅芷细细品着茶，对郁小娥的话表现得云淡风轻。

　　郁小娥当然知道徐沅芷对于功利向来不放在心上，但她做不到这些，她需要往上爬的各种机会，不择手段的向前。看着始终面淡如水的徐沅芷，郁小娥一瞬间贼心大动，在明纱惊怒的目光下，她跨步上前紧紧环住徐沅芷的腰，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真软。”随后在徐沅芷发怒动手之前，她就已经如一片云朵轻轻飘开了。

　　如此不轨的举动足够引起明纱的敌视了，连带着之前留下的好印象此刻也一并消散了。

　　临走之际，郁小娥在明纱白白的小脸上轻轻掐出一道红印，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要小心哦。”

　　明纱怒视着郁小娥娉婷的红色倩影，边狠狠擦着脸，边愤愤地说道：“师傅，这人可真是个流氓，下次你要再见她可得带着我，以免她再对你动手动脚的。”要摸也只有我能摸。她心里说。

　　“你上去吧，今天的任务和前两天一样，结束了你就可以走了，不用来打扰我。”徐沅芷站起来背对着门，语气淡淡的。

　　“啊？知道了师傅。”明纱鼓起嘴，十分不情不愿地走出门。

　　等明纱走远了，徐沅芷款款坐回办公桌前。属于郁小娥身上的玫瑰花香带着诱人的魅意随风四处飘荡，久久不能散去。

　　“骚狐狸。”徐沅芷低叱。

　　她翻开桌下一条隐藏的抽屉，果然和以前一样，郁小娥留下了另一份文件，不过这份文件上被人显而易见的设下了精妙的约林顿密文。

　　徐沅芷素手微抬，五彩的魔法波纹在她身边微微颤动，原本浅褐色的虹膜逐渐变化成了妖冶的蓝紫色，空气中的魔力素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积极响应着她的召唤。

　　“死灵？”从繁杂的通缉者履历中，徐沅芷终于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越看下去她心中的激动越难以抑制。

　　她向后仰躺，闭上眼慢慢放空大脑。

　　还没到时候，长大些，再长大些吧，到时，就由我亲手把你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