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症-仅为你而作》辛舒禾

6、第 6 章

　　“一，二，三，四”，“嗒嗒，五，六，嗒嗒”。
　　……。
　　“这里，注意卡到这个音节时身体的动作和状态。”
　　……。
　　“嗒嗒，七，八，嗒嗒。”
　　练习室里，音乐的旋律渐渐淡去，何其仿佛泄了气一般，瘫倒在地板上。
　　“何其。”在这个夜晚一直指导他舞蹈的阿式放下挽到肩头的短袖，轻盈盈地走到他的身边蹲下。
　　“何其，刚才的第七小节，第十小节上，有些动作还有点小小错误的的地方，我们应该再练习一遍。”这个丝毫没有任何疲倦的人认真地指出刚才那一遍舞蹈练习中的问题。
　　“阿式，我已经不行了，身体完全没有力气了。”何其求饶般地看向自己请求来，并且完全超出他想象般极度认真的老师。
　　“嗯，那要怎么办呢？”阿式手托住自己的脸庞，做沉思状。
　　何其看着，隐隐地陷入痴迷，他支撑起自己已经使不上力气的身体，移动到房间的一侧，身体靠在镜子上。
　　“可以休息一会儿吗？”他柔声问，笑眼看向不远处的人。
　　那个人用眼角的余光幽幽注视他，随后站起身来，“那么，在一首曲子之后再继续哦。”他的语气十分温柔，但却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何其苦笑着看着这位能量异于常人的老师，柔软的身体游走在房间各处，他调整了音响，室内再次响起这首已经不知播放多少遍的音乐，同样的舞蹈动作，同样的认真神情，将今晚训练的内容再次演绎起来。
　　何其激烈跳动的心脏逐渐趋于平静，他沉静地注视这位沉浸在只属于他的舞蹈世界中的充满了迷人气息的存在。整个练习室内，都染上了他的色彩，一份难以抵抗的力量。在他的舞动下，任何的动作都成为了为他而生的，最美的形神兼具的展现。何其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舞蹈的价值竟是能如此高于任何事物的，而只有如此完美的躯体作为载体来吸纳，升华，释放，才能够超越表象，赋予一切生命以最高精神。他身体上的饥饿意识似乎开始不断传导到大脑皮层，使他在朦胧间，身体空出了越来越多的空间，在那里聚集起来的空洞，正在疯狂产生欲求，一种高级的渴望，一种难以诉说出的更深层次的欲念。何其的精神被紧紧地吸引，但是仅靠如此却无法满足，无法满足他的饥饿，他的躁动，他的对无法触摸的幻境的追寻。
　　音乐停下，他本能地鼓起掌，那个人终于看向了他，轻拭额角的汗水，再次来到他的身边。
　　“一首歌曲的时间结束了哦。”他拉起了何其的手臂。
　　“还没有呢。”何其却顺势反向拉住对方，使他坐在了自己面前。
　　“何其。”对方温软的声音叫起他的名字。
　　“还有我的一首歌曲的时间呢。”何其拿起自己的手机，自动播放出专辑里面的一首比较轻快的歌。
　　“嘿，你怎么可以这样。”阿式见他一番操作，无奈地笑了笑。
　　“啊，我刚才休息的是我的身体，现在要休息一下我的精神。”何其打趣说道。
　　“因为每次欣赏你的舞蹈，都好似受到新的震撼。”他轻轻凑到对方面前，小声说着。
　　“并没有那么好。”阿式羞涩低下头。
　　何其心里愉快着，身体也彻底放松下来，他不自禁地哼起了正播放的曲子，正当这时，对面的人眼中流露出一丝的光亮，注视着他。
　　“你也听过吗？”何其露出惊喜。
　　“嗯，这也是我们需要编舞的曲目。”阿式点头说道。
　　“哦，是哦，那……，你也会哼唱出来吗？”何其进一步问他。
　　只见阿式他微红了脸，微微摇头。
　　“不要。”他边说着，边捂住自己的微红脸颊。
　　“为什么？”何其靠过去，说笑间拉住他的手臂。
　　“因为会使你对我所有的这些好感，全部丢失掉。”许久，阿式慢慢说着。
　　何其听到后，心里先是一怔，缓了一下，然后更靠近了对方，“那岂不是我在你那里残留的好感全部都消失了。”他细数自从两人一起在这里练舞时光中，自己笨拙的身体，造就出来的所有尴尬事件。
　　“并没有。”在他们的欢笑之间，阿式补充说道。
　　“因为你有一件可以胜过所有一切的能力。”阿式说。
　　“是什么？”何其疑惑起来。
　　“我喜欢你的声音，你歌唱时所散发出来的只属于你的天赋。”他认真说起来。
　　“舞蹈是可以练习的，可以通过极致的训练，达到很高的能力，但是唱歌却不能，无论怎样的技巧，都无法掩盖你的真相。我喜欢你的声音，那是未来的声音，有的人是过去的声音，有的人是现在的声音，而你，拥有未来的声音。”
　　何其听着，愣了起来。
　　“你的音色，会吸引人们进入到你构建的域场里面，在歌唱中，你是那样会恰到好处地与音乐结合，你用你自身无限的包容来抒唱出每一首歌曲的情绪，使我们有了空间，认真地去感受，去思考，去收获到一份真挚。”阿式继续说道。
　　一股温热的暖流流入到何其的心间，“阿式，”他轻唤对方的名字，“我想，有很多人都可以做到的，随着人的成长，人的经历。”
　　对面的人面露出微笑，视线里全是自己的模样，“不，何其，你不是器乐型的歌手。”
　　正当何其想要说出心中更加思索过的话语时，他的手机不断弹出新的提醒，消息。
　　“艾多娇 网红主播[爆]”
　　“艾多娇 六年前 禹铭事件[爆]”
　　“禹铭[爆]”
　　“艾多娇 直播间[爆]”
　　“艾多娇 kids‘ night 歌曲[爆]”
　　何其看着层层弹出的消息，手指颤抖着滑开屏幕，娱乐板块的头条新闻下，链接出来一条直播视频，一副他已经忘却已久的脸庞在精修软件的处理下，依旧也能敲开沉寂在他身体内的远久记忆。
　　“今夜 请让我陪在你的身旁
　　为你 我饮尽了夜莺的啼泣
　　我瑟缩的心，冰冷的泪
　　只为陪伴你，再见到温暖的四季
　　请让我留在你的身旁。”
　　手机里，女人尖锐的，沙哑的声音不断唱出这首他无比熟悉的歌曲，她那扭曲的脸庞，漆黑的眼珠激起了深藏在他身体内的恐惧。直播间里的评论不断出现，消失，速度越来越快。
　　“天呐。”
　　“怎么可以会让犯罪者再次出现到人们面前。”
　　“平台监管连这种坏人都不审核的吗？？？？”
　　“滚出去！！！”
　　“真的是令人作呕的脸。”
　　“犯罪者，杀人犯！”
　　……。大量的恶评涌进，直播间观看人数一直在飙升，视频里的女人逐渐哽咽了声音，歌曲变得断断续续，最后她低下头，掩面哭泣起来。
　　“她竟然还会哭出来。”
　　“演得真的够真的。”
　　“既然还会哭，为什么当初要做出那种事情。”
　　“哭是要道歉吗？我们不接受。”
　　“她为什么不去死？这种的道歉禹铭才能够知道。”
　　“我们要让你这一生里剩下的所有，都来偿还你所欠禹铭的。”
　　直播间里越吵越激烈，女人似乎努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发，她沉默地注视屏幕，随后缓缓开口。
　　“我知道，我之前做了错事，但是我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禹铭又不是我害死的，我只不过是……。”
　　何其用力地关掉手机，切断掉一切的声音，他已经几乎无法能够控制自己酸涩的内心，眼睛里模糊一片，泪水忍不住滑落下来。
　　“何其？”面前，有个模糊的人影靠近过来。
　　“对不起。”何其抹干脸上的泪水，颤巍巍站起身。
　　“对不起，我……，要先离开。”他勉强撑起精神，急速地朝门边走去。
　　“何其，你……。”“砰”的一声，他切断了那份关心他的声音，他倚着墙边用力前行，最后手机不断的震动才使他停了下来。何其用力地喘出几口气，接听了电话。
　　“何其，你在哪？”听筒传来了张贤超的声音。
　　“贤超哥。”何其声音冰冷。
　　“你都知道了是吗？何其，你千万不要登录任何平台，我已经联系公关团队，针对今晚的事情正开会讨论，一切公司都有安排，何其，你不要在任何平台上发言，不要表达出任何你的情绪，我这里都会处理好的。”另一头，他的经纪人十分急促地对他进行各种方面的叮嘱，何其默默听着，难以平复的心情添加了更多的仇恨，最后，他强忍着愤怒，只对对方说了一句话，“哥，这件事一定要解决掉，那个人，一定要解决掉。”
　　电话那头的人愣住了一会儿，“何其，”张贤超又开始说道，“这件事情比较复杂，很多背后的关系还没有理清，Boss现在又到海外扩展商务活动去了，很多问题还是需要请示最高层，等明天……。”
　　何其关掉了正在通话中的手机，他蜷缩着蹲下，似乎又回到当初找不到任何方向的阴暗时刻，只是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引领他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