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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双生人面镯(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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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猛搓自己的脸,发现一点伤口也没有,手掌也是干净的,再看向四周,天色很黑,依然是深夜,但窗户和门锁都好好的。
队友说:“你没事吧!快把我吓出心脏病了。”
“谢……谢。”我说话都有点口齿不清了,胸口被压住一样喘不过气来。以我日益丰富的经验来看,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要不是还有队友在我身边,我现在恐怕已经在那棺材一样的小房子里,像腊鸭一样被吊起来了。
想到这个我就恼羞成怒,我看上去像是好欺负的吗?当鬼了不起哦,净逮着我来玩,我寻思自己也没干过坟头蹦迪这种事啊?
一天天的,生活质量都直线下降了。等下班就去搞点桃木剑什么的来镇一下,或者咨询一下玄学少女阿唤。
下半夜乘车的人比较多,路上也有了点车辆来往,黑夜里偶尔出现的汽车发动机声音让我安心。
可能是汛期到了,今夜的风特别潮湿,携带着大河特有的泥腥味,离岸近一点就要把人的衣服打湿了。
靠近大河的一个站牌下,有个矮小的身影在等车。这个人实在是有点太矮了,可能和幼儿园的孩子差不多高。
我把车门打开,跳上来一个浑身黑色的东西,只有手掌和眼睛是红色的,倆手臂很长,能直接碰到地面,两只耳朵都快有脸盘子大了。
还以为是只猩猩或者猴子之类的动物,但它朝着我的头扑过来,手臂搂着我的脖子,爪子捉着我的脸,张开嘴巴就要啃我的脑壳。
我在地上摸了个扳手,架住了它的嘴巴,拼命与它僵持。这东西力气很大,这个手臂粗的铁扳手在它牙齿下都弯曲变形了,估计要是让它咬我一下,我整个脑仁都能炸掉。
突然间我感觉到自己被钳制的力度小了很多。
阿唤不知道是从哪个窗口飞进来的,伏在驾驶台上,双手蹦着一条麻绳,往这个小怪物脖子套。接着翻了个身,就把它从我头上抱了下来。
等我再仔细看时,阿唤已经坐在乘客座位上,那小怪物被麻绳捆成了大闸蟹,被阿唤抱在怀里抚摸,动弹不得,只能用鼻腔发出低鸣。
阿唤用蓝色发带绑了个马尾辫,就这样出现在我眼前。
我可想死你了!
没等我开口问,阿唤便说:“它叫罔象,喜欢吃死人的肝脑。只是我看这边的人死后用火葬,导致它的食物稀缺,已经很难见到它从水里出来觅食了。这一只我盯了很久,原来是被你吸引了。”
“但我是活人呐,脑袋和肝脏还没发酵到能吸引罔象的程度吧?”
阿唤朝我眨眨眼,她的眼睛澄澈,与神情一样平静:“你身上又很浓的尸臭,出门时带点柏林叶遮挡味道怎么样?”
“诶!?我身上为什么会有尸臭?难道是进入阴间时染上的吗?”
阿唤摇摇头,说:“那都是些鬼魂,没有尸臭。而且你本来阴气就重,走阴对你来说是件小事。”
我真的对我自己无语了,竟然已经阴到和住在阴间的鬼没有差别了吗?我问:“我是不是流年不利?为什么天天被鬼追?这对一个人民司机来说负担实在是太重了!”
阿唤垂下睫毛,一下一下摸着罔象的头,回答我说:“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不要对鬼怪产生感情,否则会成为他们来往人间的桥梁。你内心挂念罗老太太,所以因果选择了你来送她最后一程。”
“……”好吧,原来还是我自找的,因果你是怎么回事?乐于助……鬼是传统美德好吧!
我又想了想,把刚才梦游看到削脸人的事详细地告诉阿唤。
阿唤点点头,但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似乎一副很困惑的样子:“我闻到你身上招魂香的味道了。听你的描述,你应该是被选中去炼魂了。但是你年纪太大了,魂魄已稳,不适合。”
果然是要组女团出道吧。
阿唤又指着我,目光上移,说:“而且你虽然印堂发黑,目光无神,眼下淤青,看上去近阴,但鼻头圆润,浓眉大眼,是命中带火的长相。要是我,就不会选你这样的生魂,会选18岁以下的女子。”
阿唤又思考了一下,说:“难不成是看上了你倒霉的属性?”
原来我是正气凛然的长相啊。正道的光,照在我脸庞上。
我赶紧又问:“他们是要把我活生生炼成鬼么?大师!请问有什么破解的方法吗?高防御高伤害法器可以给我来一套吗?”
阿唤又摇摇头,说:“炼魂一般要名字、生辰八字、贴身衣物或头发皮肉一类的东西。像你这样直接被招魂的,痕迹还是太浅了,需要多等一段时间。”
“就是说要我躺平不反抗,被多招魂几次……的意思吗?”
“对。”
实在是残酷的现实,我赶紧说:“我可以搬去你家和你一起睡吗?或者你来我家,大师,我现在好害怕!”
阿唤没有作声,在我一眨眼后,就抱着罔象消失了。
既然阿唤说现在痕迹还很浅,那大概我是暂时还能做人的吧?我只能这样强行安慰自己,打起精神来发车。
开出几个站,方灵暖果然还是在等我下半夜班的第一趟车,我和她打了个招呼,黑眼圈深重的两双眼睛对视了一阵,她就随便这个座位坐着,一秒入睡了。
其实她在我车上,我还挺有安全感的,毕竟方灵暖是被真鬼认证的恶鬼相,超级凶的,对鬼怪来说就是行走的毒药。
但是开到下一个站口,我就看到了那个穿着黑袍,雌雄莫辨,挂了一手臂手镯的长发男人。
我的第一反应是关车门拒载。
因为我高度怀疑他就是像把我活生生炼成鬼的幕前黑手。
但他并没有上车,只是抬起眼睛,笑眯眯地盯着我看,看得我内心发毛。
我手忙脚乱地关上前后门发车。
但下一秒长发男人目光转移,直直盯着睡着的方灵暖,完全对我失去了兴趣。
他的目光从笑眯眯变得深沉了起来,手掌摸了一下臂上的镯子,脸上似乎还略带一点惊讶的神色。
我在认真考虑这种情况可不可以报警,但那个男人看了一眼,转身就走了。
我下班洗澡后躺在宿舍的床上,心想,3小时之前才梦游过,现在天亮了,总能睡个好觉吧。
但我还是不放心,又爬起来,把门窗都关死,把宿舍里钥匙稍微有点攻击力的东西都交给包租婆保管了,如果不是技术实在不够,真想把自己绑在床上。
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然后我就醒了。
果然像昨晚那样,我一醒来在宿舍里疯狂敲窗敲门,用身体撞不开门窗,我甚至打算拆了床板来撬门,非常捉急要出去。
但我捣腾了半天,还是在原地打转,可能是我动作太慢了,厚重的黑色窗帘上开始出现一些身影,头部都是水牛角一样的,扁平且横梳的髻。
她们排着队,影子从窗帘飘到四面内墙上,走马灯一样绕着宿舍转圈圈,简直像某种邪教仪式一样。
小时候听过鬼故事,有些鬼不可以走在人间路上,却可以通过墙壁来回,所以睡觉的时候不能贴着墙,否则就会被捉到。
不知道现在掀开窗帘会看到什么。
同时,门口和窗户都被敲响了,这是无数只手一起拍在木板和玻璃上的声音,屋子像是被水包围住一样,泛起了浓重的水汽。
我明确地意识到,这是湖里的手在催促我快点动身了。而我的身体下意识地动作了起来,以同样的节奏敲门,急不及待地予以回应。
那些影子巡游到我敲门的地方,门上突然出现了一张清晰煞白的女人脸,眼睛嘴巴被红线缝起来,却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绷开眼睛,露齿微笑,伸手捉住我的肩膀,门就这样被打开了。
我的内心已经在喊救命,但□□却很诚实地让女鬼拉着我走。
外面不是宿舍楼的走廊和楼梯,而还是那个湖,那艘小船和无脸渔夫,湖里的手已经先争后哄地摸着我的小腿,像数条白色的蛇吐着信子缠绕着我。
但与昨晚相比,唯一的不同点是,方灵暖,你怎么也在船上!这条鬼船还是开展顺风车业务的吗!顺路就都捎上了?
方灵暖双手撑在船板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神迷离不知道在往哪里看,而且小船摇呀摇的,感觉她快撑不住,又要睡着了。
我蹚着湖水及里面的手,也跳上了船,直到这个时候,方灵暖才看到了我,惊讶地看着我着:“我只不过是在午休时稍微打了个盹,怎么就自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这是个什么梦啊?还梦到了每天坐的公交车的司机来给我开船。”
她又指指湖面,流着口水对我对我说:“下面好多手,又白又软,好像剥了壳的蛏子啊,捉来炒辣椒一定很好吃。”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也在这里,总之我手脚并用抱紧了她,希望等下那些鬼见到方灵暖,都像那个老鬼一样,纷纷自爆吧。
上了岸,那座石山上的雕像还在流着黑色的血,那群削剩下嘴巴的人是问我石像的颜色,但换了一个问法:“山上的石像为什么不是白色的?”
我说:“山上的石像就是白色的啊。”
他们又围着我,交头接耳了一番。
方灵暖说:“山上的石像明明是黑色的,哪里白了,还流着血,好邪门哦。”
我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但那群人像没听到一样,只绕着我兜了几个圈,就又走了。
像一个无限循环的梦境,接着我们又来到了那个挂满女孩尸体的矮室,我蹲在那些女孩的脚边,卷缩起身体装死。
方灵暖却站了起来,一个一个地看向那些缝红线的女孩,与她们面对面,看过之后,她说:“司机,这里好恐怖哦。”
又好像发现了什么,略微激动地对我说:“我怎么也被挂在上面了?”
我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敢看,现在稍微看了一眼,发现那十几个女孩子里,其中有一个眼睛嘴巴被缝起来的,而且因为没有表情,看上去真的和方灵暖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