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潜尸蛾(六) ...
-
什么情况?这个老太太还是无差别攻击?
如果看不到老太太,那就是我一进门就摔趴在地面的镜子上了。
只见那老太太的手指甲都陷进去她孙女脖子的皮肉上了,但那个那个躺在床上的妇女依然毫无反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赶紧站起来,拼命扯住那根头发,想要将老太太拉回来。那根绷直的头发像刀片一样切开她干枯的皮肤,嵌入骨头中,可是那个老太太依然不为所动。
就在此时,那根头发突然蹿起了蓝色的火焰,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而我捉着头发的手也像被火缠上了一样,连骨头都一阵一阵剧痛。
一个瘦小的老人从落地玻璃窗台走到屋里,穿着白色汗衫黑色裤子,是普通大爷的打扮。一双眼睛半眯着,却看不到眼珠子,只露出青黄色的眼白,原来是个瞎子。他掐着一颗和他的眼白差不多成色的琉璃珠子,对男人说:“这个魂魄并非凶物。”
男人的语气是一成不变的温柔,但表情却显得有点冷淡:“死而不去即为凶。”
那大爷便没有再说话了,只见他掏出什么东西,「啪喇」一声,那蓝色的火就烧到了老太太身上。
大爷眼盲心不盲,两根手指夹着一张白色纸符,飞快地叠成三角形,一根红绳穿过三个角,在上面悬挂了一个五铢钱。
……
“要散魂吗?”
“哎,算了毕竟是小婷的奶奶。”
……
那蓝色的火焰也烧到我身上,几乎要烧穿我的眼角膜。我也痛得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我在昏迷中做了一个梦。梦中看到了蓝色的大火,烧焦的碎花紺色上衣,老太太炭黑色的,闪着火星子的半个头颅。梦到有人扯起我的舌头,钩断我的舌根。
我吓得吧唧了一下嘴巴,幸好舌头还在,然后我就醒了,在医院的走廊的担架床上,还挂着水。
老太太的孙女婿,那个家具城老板站在走廊上边,看到我醒了,对我说:“你好。你突然晕在我家里了,我打了120将你送来医院。不用担心,只是过度疲劳导致发高烧了。”
让我想想,我带着老太太在她孙女别墅的墙角下蹲点,孙女婿邀请我进了屋,看到了她的孙女,然后……我就晕了。
“抱歉。”孙女婿掏出电话接通,又回头对我说:“我公司还有点事,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实在是太尴尬了!尴尬得我可以直接烧到93℃原地火化。我连忙说抱歉,孙女婿脸上并没有厌烦的神色,反而给我留了电话号码,客客气气地对我说,他妻子最近身体不好,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挂完水我就出院了,我动动手指头,那根头发已经不在了,又左看右看,一个鬼影都没有。
“老太太……”我躲在巷子角落了小声喊了一句,没有回应。
“罗银妹……”
“回家找孙女……”
我神经质地又叫了几句,巷子里空荡荡的,连那股陈年薄荷风油精混樟脑丸的味道也闻不着了。
我每天睡觉之前趴在地上观察床底,检查那里有没有趴着一个佝偻的老太太。睡觉了也偶尔会惊醒,侧着耳朵听有没有人给我唱歌。
疑神疑鬼了一段时间,最后确定老太太真的没有跟着我了。
十几天之后,我打同孙女婿的电话,向他要了老太太的坟墓地址,趁着下班,就到市里去走了一趟。
老太太在的这个佛寺香火顶盛,不是什么特殊节日,一大早还是有人排队烧香。
庙后的一片墓地更是视野开阔,土地平整,四周种满高大的松柏树,老太太的坟上立着一块大理墓碑,上面的遗照也换了,这长照片上的老太太笑眯眯的看上去特别和蔼可亲。
墓前供奉着新鲜花卉和水果,她的孙女和孙女婿一定是很孝顺的人。相比之下我手这束三块钱从菜市场路边摊买来的姜花就不够看了。
这个墓已环境很好,已经建了有一定年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迁坟的时候老太太不跟着自己的尸骨一起走,反而留在那个“集体公寓”里。
我猜她可能是看到孙女,心愿已了,投胎去了吧。
只是手臂中间多了一道消不去的不深不浅长红痕外。而这个红痕会间歇性灼痛,我寻思这可能是撞到鬼的后遗症吧。
我又回到了日夜颠倒的驾驶夜班公交生活,一切回复平常。现在回想起来,从遇到那队送葬队伍起,我和“他们”的有过交集就像是做梦一样。
夜晚2:00,我发出上半班的最后一趟车,开过几个车站后还是空车。
我又看到了那个迷之少女。她安静地站在一处废弃青砖屋的石阶上,嘴里衔着一根小臂长的白色羽毛,我在看她时,她也在看我。
我鸣喇叭靠边停车,从驾驶座位下摸出一个快递盒,跑到少女面前:“嗨,又见面了,你每天晚上都在外面吗?”
我拆了快递盒,是之前网购的一条蓝色束发带,特别像法国电影里那些小女孩还戴的那种。老实说,我有点害羞:“送……送你的礼物,用来扎头发的。”
她摘下叼着的羽毛,环视四周,好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好像在喃喃私语:“地鼓碎了……”
又接过那条发带,拿在手上看了一会,对我点点头,说:“谢谢。”
真是个不可思议系少女,我试探着问:“你是修道的人吗?到这边来降妖除魔的?”
她幽深的眼镜注视了我一会,摇摇头说:“我能见到鬼,但不是修道者。”
我哦了一声,又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回答,反问我:“跟在你身边的老鬼什么时候不在的?”
我跟她说了一遍我去找老太太的孙女,老太太可能已经放下执念的事,又叹气说:“哎,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真的已经想开了,她走之前也不托个梦给我。”
那个少女听了之后,对我说:“主动和死去的人建立联系非常危险,如果产生了感情,就会成鬼魂行走人世的桥梁。你确定你要知道吗?”
这段话听得我有点后怕,的确前些天遇到的灵异事件都是我主动去招惹「他们」的,但我想了想,说出我的真实想法: “毕竟和老太太相识一场,还是挺想知道她的去向的。”
“我的名字是唤。”
“只有一个字吗?哪个Huan?”
“我没有姓氏,单字一个唤,是呼唤的唤。”
“阿唤。”我叫了她一下,开心地说:“有空来我家玩呗,你喜欢吃啥?”
她并没有接我的话,又跟我说:“那个老鬼魂,快要消失了。她现在很虚弱。”
“啊?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
阿唤捉起我的手,手指在那条红印上擦了一下,竟然从我的手上解下了一条断裂的锁链,那锁链锈迹斑斑,正烧得火红,空气中竟然弥漫起焦味,阿唤说:“这是她的一缕魂魄,当初系在你手上。现在看来她的魂魄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我大吃一惊,完全没搞懂发生什么事,忙说:“那怎么办?要不要去她的坟前给她做法事开个光什么的啊?”
阿唤说:“她的灵魂为法器所困,并不在尸骨附近。”
老太太是去了她孙女家之后就消失不见的,思来想去,只能请阿唤去孙女家看看有什么不对了。
我给孙女婿打电话,问他可不可以再去探望他的妻子,还想带上一个朋友。我这样问太唐突了,正忐忑地等待他的回复呢,说糊到他一下子就答应下来,还告诉我随时可以去。
怪不得附近的大姐们都说他们夫妻倆人缘好,易说话!
阿唤说要晚上出门,于是第二天晚上9点左右我就去了,又去和队友调了班。
和第一次看到那样,他们家周围还是铺着白色粉末,屋外挂着圆铃铛。
阿唤蹲在那圈白灰外看了一眼,对我说:“是石灰、糯米粉、香灰和煅烧过的尸下泥。”
“尸下泥听上去也太邪门了点,为什么要铺在家门口?”
“鬼魂走路的时候脚跟是踮起来的,没有脚印,但如果走在这层粉上面,鬼魂的影子就会显露出来。”
这样说,我那天带着老太太老蹲点,地面上是有她的影子的吗?
阿唤又说:“这间屋子摆了个拘魂阵,灵魂只能入,不能出。”说着她跳到旁边的树上,又从树上跳到窗户边,稳稳踩着了蓝线上的一个铃铛,那串蓝线往下沉了沉,却没有一个铃铛发出响声。
厉害厉害。阿唤果然会奇门遁甲之类的法术。
我还没给孙女婿打电话,他就已经出来了,我将用巨资买的一束百合花递给他。
他说:“谢谢你的花,我太太会喜欢的。”又往四周看了一眼,问:“还有一位客人呢?”
我回头一看,阿唤不知道去哪里了。我睁眼说瞎话:“她临时有事,以后再来探访。”
孙女婿比前些天看到的更憔悴了,他领我进门,走得很快,似乎比我还急。
这次没有冲咖啡给我,他直接将我带到了那间全是镜子的房间,说:“你和我妻子聊一会吧,我有点工作没做完。”说着就关门走了。
这岂不是正合我意?我也太走运了吧!
这间房子的景物在镜子里一层叠一层的,还是那么眩晕。不同的是,孙女躺着那张床的正上方也一层一层地架着蓝线,每层的八个角也坠了铃铛,简直就像一个倒过来的塔将床上的人压住似的,让人胸口作闷。
床上的妇女也和之前一样呆呆地躺着,看上去病情并没有好转。
房子里点着蜡烛,火光晃巍巍的,又昏暗又静。这边很多有钱人都信鬼神,也许是妻子的病迟迟不好,所以这个孙女婿就在家里摆阵吧。
我听外面没有声音了,就走到落地窗边,左看右看。此时阿唤才踩着铃铛踏上了阳台,她往房子里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跳到了床正上方悬挂着的蓝线上,从头到尾就没踩在地面上。
她蹲在一颗铃铛上,伸手去摸孙女的脸,摸了一回脸,又去摸脖子,最后还岔开了孙女的嘴唇,往她喉咙里看去。
阿唤踩着蓝线走到我头上,抛给我一面镜子,她则去把蜡烛都摁灭了,又回到了孙女躺着的地方蹲下,对我说:“把外面的月光照到这边来。”
今晚的月亮还算明亮,我找了一下角度,用镜子把月光找到孙女的脸上。
孙女的嘴巴张开了夸张的角度,甚至有点像吞吐食物的蛇。一只灰色的蛾子,大概有巴掌那么大,追着月光,从孙女的嘴巴里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