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监狱里逃命》柚玖玖

1、锒铛入狱

　　季言九站在监狱门口，静静地看着眼前厚重的监狱大门，无神的浅色双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虽说是大门，上面却没有门缝，就像一块完整的黑铁立在地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一个人慢慢走了过来，快要跨进大门的时候又突然把脚收了回去，一脸疑惑地站在旁边。
　　季言九也不转头看，聊家常似的问他：“不走吗？”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表情突然扭曲了起来，沙哑的嗓音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音节。
　　季言九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说道：“往前直走就行。”
　　“吱呀——”
　　在季言九说完的一瞬间，监狱大门突然朝两边打开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是年久失修，惹得他皱紧了眉头。
　　大门后是一条昏暗的长走廊，一直延伸到尽头的黑暗里。那人迟疑了两秒，迈步走了进去，几乎在他跨过去的一瞬间，大门迅速且无声地关闭了。
　　季言九瞥了大门一眼：“不用关那么快，他要是后悔就算了。”
　　大门没有任何回应。
　　过了一会儿，季言九大概是觉得有点累了，微微低下头看着铁门落在地上的阴影发起了呆。
　　又有一个人过来了，他只是看了一眼监狱的大门，然后没有丝毫停顿地转头就走。季言九瞥到地上的人影后才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向那人。那人好似感觉到了季言九的目光，回过头来，直直地对上了他的视线。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黑色的瞳孔像一个深邃的漩涡，但是一脸不耐烦和疏离的表情让人看着莫名有些不开心。
　　两人对视了几秒，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就在那人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季言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着急地大喊：“等会儿！你不能走！”
　　那人像是没听到季言九的话似的，一秒都没有停留，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季言九看着那人的背影，迟疑了一会儿，然后一咬牙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站在了那人的面前，不等他反应就用力将他推向监狱大门，大门心领神会地迅速打开和关闭，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几秒。
　　季言九看着紧闭的大门，松了一口气，说道：“下次还是关快点吧。”
　　这次监狱大门有了反应，突然迸发出刺眼的白光，季言九只觉得眼前一亮，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
　　“唔......”季言九皱着眉头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脑子一片混沌。他呆坐了几秒，伸手抹了一把脸，喃喃道：“是梦啊。”
　　“醒了？”随着一道男声传来，身后有一个人影笼罩了过来，挡住了一部分光线。
　　季言九惊得身子一抖，猛地转身抬头看去，身后的人刚好站在逆光处，被光线模糊了面孔，只能看到一个棱角分明的轮廓。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季言九总觉得这个人不太开心。
　　季言九有点回不过神，愣愣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啧。”不耐烦的语气，果然不开心。
　　季言九彻底从睡梦中清醒了，他直了直身板，稍稍提高了音量问：“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
　　那人疑惑地瞥了季言九一眼，拉长了语调：“你家？”
　　“对啊，我...”季言九扫了一眼房间，没说完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他身处的地方明显不是正常的屋子。
　　房间的布置有点像普通的双人宿舍，两床一桌，唯一的窗户在桌子的上方，位置很高，几乎快顶到天花板了。
　　“那是...”季言九疑惑地看着床尾，那里有一块完整的黑铁嵌在墙上，他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门。”
　　季言九一愣，梦里监狱大门的模样渐渐浮现在脑海里，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缓了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问：“这是哪儿？”
　　那人疑惑地瞥了季言九一眼，转身走回自己的床位坐下，慢慢地说出两个字：“监狱。”
　　季言九顺着声音看向那人，呼吸一滞，离开了逆光处的人样貌变得清晰，那一双黑色的瞳孔与与季言九梦境里的眼睛完全重合。季言九顿时觉得有点迷幻，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醒了。他努力回想着自己是怎么来这儿的，但是大脑里一片空白，仅剩的记忆除了那个梦境，竟然只有自己的名字。他试探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换来了那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
　　想不起任何事的季言九只能无助地看向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另一个活物，那人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袖子一侧印着“813”三个数字。季言九下意识地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发现袖子上也印着数字——“77”。
　　813似乎是被季言九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他皱了皱眉头，“你是怎么进来的？”
　　季言九摇摇头：“不知道。”
　　813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表情没什么变化地问了下一个问题：“还记得什么？”
　　季言九：“我叫季言九。”
　　813：“然后呢？”
　　季言九顿了顿，说道：“没了。”
　　813眉头一挑：“没了？”
　　“我还记得......你。”季言九刚说完，就看到813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好像是嫌弃。
　　“不是，我刚刚梦到你了。”季言九想解释一下，但是说完立马觉得这个解释也奇奇怪怪的，他看了看813的表情，果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整个房间就像静止了，只有光照下的浮尘在缓缓跳动。就在季言九觉得空气都要凝固了的时候 ，813开口了：“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在床上躺着，我不认识你，不过既然我们现在是室友了，可以合作。”
　　“合作？你要越狱？”季言九压低了声音，说完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大门，然后回过头就看到813熟悉的眼神，应该是嫌弃吧。
　　“看这个。”813稍稍举起左手，手腕上带着一个黑色圆环。
　　“嗯？”季言九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左手腕上也有一个一样的圆环，看起来是金属质地，却感觉不到一点儿重量。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只在内侧刻着一圈“9”，他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813：“手铐。”
　　季言九一边翻看圆环一边说：“手铐？可是这根本拷不住什么啊。”
　　813：“这手铐不是为了铐住你的，它有别的用处，之后你就知道了。”
　　“哦...”季言九转了转手铐，“那上面的数字是什么？”
　　813：“编号，不认识的人一般都互称编号。”
　　季言九眉头一挑，数花了眼也没数清手铐内侧的数字个数：“这么长的编号？”
　　813看到季言九在看手铐，解释道：“手铐上的是你的刑期年数，右手腕上印的是编号，跟衣服上的是一样的。”
　　813说着瞥了一眼自己手铐的内侧——602。
　　“刑期？”季言九一脸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手铐上的数字，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他迟疑地伸出手：“那个...你帮我看看这上面有几位数。”
　　813看着季言九紧张的表情，好奇地走过去看了一眼他的手铐——整整一圈的9铺满了手铐内侧。813脸色一沉，沉默了几秒，然后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坐得离季言九远了一点。
　　季言九看着813的举动，眼角一抽，有些惊慌地说道：“等会儿！这什么意思啊？”
　　这是季言九醒来以后说过的最大声的一句话了，813紧盯着季言九，表情变得有些冰冷，一只手背到了身后，一脸防备。
　　季言九没有发现自己一脚跨进了一个危险的处境，他对813明显的防备有些生气，但是空白的记忆又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只能有些无措地低声说道：“我没有那么坏......吧。”
　　813像看猎物一样紧紧地盯着季言九，季言九垂着脑袋，表情有些委屈。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813放在背后的手松了下来，他想，就算季言九是个危险人物，可是现在他没有记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威胁。
　　“多拿到一些信物，还是有希望出去的。”813说着坐回了床上。
　　“嗯？信物？”季言九看向813，听到自己有希望出去，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监狱每隔一段时间会开启一次异空间，在异空间里成功拿到信物，就可以抵消一段刑期。”813淡淡地说着，指腹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铐。
　　“异空间？”季言九已经满脑子问题了，现在813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给他塑造一个新的世界观，“异空间是什么？信物长什么样啊？那刑期......”
　　“啧。”813不耐烦瞥了季言九一眼，季言九识趣地闭了嘴。
　　813：“等下一个异空间开了你就知道了，算算时间应该也快了。”
　　季言九捋了捋脑子里的问题，斟酌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称呼？”
　　813瞥了一眼T恤上的数字，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一边走向浴室一边说：“我叫林煦，不早了，洗洗睡吧。”
　　季言九闻言看了看窗户，外面依旧是蓝天白云，阳光灿烂的景象。
　　“假的。”林煦扔下两个字，关上了浴室的门。
　　“假的？”季言九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他走到桌前踮了踮脚——没够到窗户，蹦了一下——还是没有够到。就在季言九考虑要不要爬到桌子上去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在看着自己。季言九回过头，就看到林煦倚在厕所门框前，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又来了，那个熟悉的眼神。
　　林煦没有说话，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桌子旁边，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借力，双腿微微屈膝用力一跳，“啪”，他的手结结实实地拍到了窗框上，可是听声音就像拍在了墙上。虽然林煦只是拍了一下就落地了，但是可以看到他手掌接触的地方是一片平整的，绝不是窗框的形状。
　　季言九看着林煦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从床上拿起一件黑色的睡袍，说了一句“衣服忘拿了”，然后就慢悠悠地走进了厕所。虽然林煦从头到尾都没有显露任何表情，但是季言九总觉得他在笑。
　　“他绝对在嘲笑我！”季言九在心里咆哮了一句，他看着林煦关上门，又抬头看了一眼窗户，几朵白云悠悠扬扬飘在蓝天上，季言九沉默了两秒，还是没忍住对它表达了一句真挚的问候：“淦。”
　　林煦开花洒的手一顿，瞥了一眼门的方向，微微扬了扬嘴角，低低地说了一句：“有点意思。”
　　林煦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季言九正抬着头看着那个假窗户，窗户外的景象已经变成了黑夜，黑夜中稀稀拉拉地缀着几颗星星。季言九听到声响，回过头来指着窗户说：“你不是说这是假的吗？怎么还能看见天黑了。”
　　“它会根据时间转变画面，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转换得有些晚。”林煦一边说着一边躺上床，闭上了眼睛，用行动告诉季言九：我要睡了，别说话。
　　季言九乖乖地噤了声，从床上拿起同款的黑色睡袍轻手轻脚地进了厕所。季言九关上门后，床上的林煦慢慢睁开了眼睛，他静静地看着浴室的门。门缝下透出一道灯光，季言九大概是在走动，影子在灯光中闪烁。林煦看了一会儿，又闭上了眼，呼吸逐渐平稳，也不知这次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窗户上本就黯淡的星光慢慢变得更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