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把风点燃吗》折耳大官人

50、Chapter 50 喻李迤行

　　喻晚风独占了人类的共同财富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也收获了盛世空前的谩骂。他出道这些年除了籍籍无名的时候，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是被骂的，规律跟女生的大姨妈差不多，所以心理抗压能力还算可以。他也知道李迤行一直在找人清理网上的骂声，为了不让李迤行伤心，平时便假装看不见、不知道，只想些高兴的事。
　　比如身价水涨船高，不仅通告费、代言费直线飙升，番位也一下子升到了顶。有些明明有很多前辈在的晚会和综艺，硬是把他作为一番来谈合作。不过他深谙“才不配位，必遭其累”的道理，并没有借着李迤行的名气包装自己，婉拒了那些给他硬拔番位的通告，只挑了几个他自认当得起一番的综艺。
　　这其中就包含了一档挑战艰苦自然环境的真人秀《我们都是农家人》，名字听来颇为接地气，节目内容更以乡村生活为主题，旨在通过让明星参与到农业生产生活中，宣传各地的特色农业。时下综艺真人秀虽多，真正宣扬正能量的却只有那么几档，除却那些讲婆婆妈妈、夫妻情侣之间琐事的，以及收视率实在抱歉的，《我们都是农家人》可算是脱颖而出。
　　节目的内容喻晚风还算感兴趣，播出的卫视又是官媒，能为他树立更积极向上的形象，只是录制时会比较辛苦。
　　喻晚风作为飞行嘉宾，参与的是葡萄盆地一站。拍摄目的地离机场很远，下了飞机还要再开三个小时的车才能到。拍摄虽然下午才开始，喻晚风却还是坐早上最早一班飞机赶来，下飞机时已经上午十点多，当地却一副天才刚刚亮起来的样子。
　　当地的节目组接待人员接上喻晚风和小董，热情地介绍起风土人情，“我们这里天亮得晚，现在还是早上呢，咱们路上还要点时间，你们先休息休息吧！”
　　小董待人接物很有一套，坐在副驾驶和他称兄道弟地小声聊天，留喻晚风在后排休息。
　　喻晚风的失眠症在和李迤行和好之后有所好转，夜里睡得充足，飞机上又睡了一路，这时候倒不觉得困。
　　明明知道微博上每一天都会涌出一批新鲜的评论变着花样骂他，他还是每天都抱着一丝希望，想看看舆论有没有出现稍稍倾向他的情况。
　　早上，喻晚风出发前发了一条披星戴月赶往葡萄盆地的微博。《我们都是农家人》的官方微博很快转发，赞扬喻晚风的敬业，同时宣传了一波葡萄盆地的应季农作物。
　　原本是件给各方树立良好形象的winwinwin宣传，偏偏被喻晚风的惯黑转发，“流量明星的又一波洗白操作，网友们买账吗？”
　　问得轻描淡写，底下的评论却可以用群情激愤来形容了。
　　“XX从良了吗？回家伺候老公吧，别糟蹋这么好的节目了。”
　　“抱歉，我还是无法接受Lee大师娶了这么个流量的事实，老老实实当个流量，我还能勉强当个路人，玷污Lee大师，一生黑。”
　　“这个节目我一直追的，正能量，立意好，从今天开始，弃了。别问为什么，脏了。”
　　“Lee大师上辈子一定是先拯救了银河系，又炸毁了银河系，不然怎么会又帅又有才却跟这么个玩意儿结婚了！哈哈哈哈哈哈！”
　　……
　　喻晚风又翻了翻，没用多少时间，他的粉丝小风车们就占领了前排评论。他一一点击了那些骂他的人的头像，研究了一下都是些什么人——有些所有微博都是黑他的，显然是他的惯黑；有些关注了他对家的超话，当红的几个流量逮谁黑谁，这自然是别人家毒唯了；还有些转发的内容大多和乐器演奏有关，说的话高深莫测凡人听不懂，大约是李迤行的迷弟迷妹；但最多的还是纯路人，这些人看不惯自己国家的奢侈品比欧美贵，看不惯公务人员不用交养老保险，看不惯明星做慈善没把赚的钱全捐了，也看不惯喻晚风这么个浪货能跟天才音乐家结婚。
　　明明知道这些人骂他不是他的错，喻晚风胸口还是一阵憋闷。每次看到网上那些糟心的话，他就会后悔过早宣布了婚讯，毕竟在娱乐圈隐婚很常见，他和李迤行的状态还没到适合公开的程度。偏偏李迤行对“名分”很看重，他如果不同意公开，两人怕是刚结婚就要闹离婚。
　　正想着领证那天李迤行委屈巴巴的小媳妇脸，那人的微信就来了。
　　李迤行，“到了吗？”
　　喻晚风，“早到了。”
　　李迤行，“到了也不给我发微信。”几个单调的字眼里都透出了浓浓的哀怨。
　　喻晚风，“你开完会了？”
　　李迤行，“没，想你了。”
　　喻晚风勾了勾嘴角，想象着最近才学会汉语拼音的李迤行认认真真拼写出“想你了”三个字的样子，暂时忘却了刚才一脑门子的烦忧，在表情包里选了一个两只小猫亲嘴的表情发了过去。
　　李迤行没再回，喻晚风以为他继续开会了，自然不知道其实是李迤行的手机被李迅识从桌子底下夺过去，暂时没收了。
　　六月的葡萄盆地白天已经很热了，中午的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喻晚风和其他嘉宾今天的任务是到哈密瓜园摘瓜，天黑前再把摘下来的瓜推到周边的旅游景点去卖给来往的游客，赚钱最多的一组获胜。
　　节目组对不同品种的瓜做了最高限价，所以固然是哪一组的瓜数量最多、品种最好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嘉宾们在摘瓜的时候并不清楚每一种瓜的价格，只能通过品尝不同瓜种的口感来推断瓜的价格。和喻晚风搭档的事节目组的常驻MC晓秋，干活倒是不怕苦，就是太自律了，一口甜的不吃，所以尝瓜这项重任就落在了喻晚风身上。
　　七八个瓜田，喻晚风一路尝过来，尽管每个品种只吃一片，也已经把肚子吃圆了，嘴里满是蜜瓜的香甜，越吃越觉得没什么区别。
　　原本他和晓秋已经打算回去把前面尝过的所有瓜每种摘十个，能卖多少钱全看运气，却在最后一片瓜田有了新发现。最后一片瓜田的瓜模样和前面的也没太大区别，却意外的又酥又甜，瓜农给他切片的时候都有充盈的汁水滴下来，瓜肉靠近瓜心的部分，在阳光下看几乎是透明的。
　　喻晚风两手举着一片长长的切片，从一头快速啃到了另一头，满足地抹抹嘴，把嘴边的瓜籽抹去，问一旁的瓜农，“大伯，这叫什么瓜啊？”
　　瓜农操着方言味浓重的普通话说，“老婆瓜！跟老婆一样，又甜又软，甜得都腻了！”
　　“又甜又软？”喻晚风仿佛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出了声，挑了一个最好的塞进了自己的双肩背里。
　　晓秋惊呼，“喻老师，你也太拼了吧！你的背包可是小羊皮的，而且是大牌限量款，你用它装这么重的瓜？！这种包包我都是供起来的，拍照的时候拿出来背一背，平时里面连个平板电脑都舍不得放的！”
　　喻晚风隔着金贵的皮包摸了摸里面的老婆瓜，对着阳光笑道，“这个瓜也是限量款，我也就装得下这么一只。”
　　晓秋满脑子都是胜利，倒没深究喻晚风方才那个春风十里的笑，一会儿旁敲侧击地问瓜农平时哪种瓜卖得最好，一会儿又想办法改造他们的推车，尽可能装更多的瓜。喻晚风和她一起忙前忙后，倒是也玩得挺开心。
　　也是拜晓秋这个拼命三娘所赐，他们卖得瓜是最多的，虽然因为最贵的品种摘得不多，没能赚到最多的钱，却也得了个“瓜瓜向上”奖。
　　晚上录制结束后，葡萄盆地的农业部门、旅游部门和宣传部门代表地方招待节目组共进晚餐，喻晚风作为明星嘉宾中的一番，被安排在与制片、导演和各部门领导一桌的重要席位。
　　鲜花水果铺了满桌，水晶杯里的葡萄酒映着屋顶白亮的灯光。喻晚风从来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合，这次又没有八面玲珑的吉祥在身边，难免显得有些局促。
　　先入席的人们有条不紊地商业吹捧着，喻晚风却在想自己那只限量版的老婆瓜。酒店房间的冰箱里估计放不下，明天后天还要在这拍两天，最快也要大后天一早回森城，放到那个时候瓜会不会坏了？还是干脆明早叫个快递空运回家？
　　他正想着到底怎么样最快把瓜带回家，冷不丁听见制片喊了他一声，忙回过神来，这才看见原本空着不少的位子这会儿已经坐满了，制片正在给来迟的当地领导一一介绍。
　　介绍过导演，制片便隆重地介绍起喻晚风，“这位您各位肯定都认识吧？”
　　有人点头附和，“这谁不认识啊，认识认识。”
　　也难免有人岁数大了不看电视不刷微博，面露疑惑，“面熟面熟，一时还真没想起来。”
　　喻晚风正准备介绍自己是蜜果经纪公司的签约歌手，便听制片大声说，“这是音乐家李迤行大师的新婚丈夫啊！”
　　有人恍然大悟，“哦哦，那失敬了，原来是Lee大师家人啊。”
　　有人大吃一惊，“哟，是十几岁就写了那个什么世界名曲的神童吗，他都结婚了？”
　　这时又有位年轻的副局长说，“曹局，您说的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人家现在都二十多了，早不叫神童了。Lee大师是本世纪最伟大的音乐家，有一半咱们国家的血统。有他这么个人，咱们国家的孩子到欧洲读音乐学院，那都被人高看一眼。”
　　经他这么一提醒，席上的人纷纷夸赞起李迤行来，就仿佛上流社会的绅士们相聚，别人都聊梵高、莫奈、高更，你要不说点什么便显得孤陋寡闻了。
　　“本世纪最伟大的音乐家之一”，这个头衔是李迤行十七岁的时候老美的《时代周刊》给他封的，此前人们就已经给初露头角的李迤行加冕了各种头衔——“音乐神童”“韵律之子”“阿波罗之手”“声之少年”……大多都是基于他年纪轻轻却成绩斐然，然而《时代周刊》第一次戳破一个现实，即使这个少年已经是个耄耋老人、即使他一生都无法再取得新的进益，他所拥有的才华、所取得的成绩，也一样足以支撑他在世界乐坛占有一席之地。
　　纵然这个世纪才刚刚走过不足五分之一的历程，他们已经敢断言，李迤行是本世纪最伟大的音乐家之一。即使未来的80多年中，人类在音乐领域取得了无法估量的进步，李迤行令人惊叹的天赋与杰出的贡献也难以被任何人超越。
　　葡萄盆地不比森城开放发达，人们的消息也闭塞些，可即使是在这样的地方，也会遇到不少仰慕李迤行的人。真仰慕假仰慕暂且不说，横竖把他的名头抬出来，就是用来给人仰慕的。
　　喻晚风笑了笑，忽然觉得此时再强调自己是谁反而显得多余可笑。
　　众人对李迤行赞叹吹捧够了，才又将目光转回喻晚风身上，“这位李……呃……”说话那人说到一半又卡壳了，现今国内同性结合的夫夫妻妻不少，双方都是男人的，婚后的称呼都和婚前一样，仍沿用婚前的姓氏称“某先生”，双方都是女人的，有些用对方的姓氏称夫人，有些沿用原本的姓氏称夫人，也有些和婚前一样称“某女士”，核心思想都只有一个，就是自由。
　　社会的自由度都能容忍同性婚姻了，称呼这种小事自然更是无伤大雅。
　　但这也仅限于普通人，依普通人的看法，和李迤行这样的人结了婚，自然恨不得从方方面面体现出自己是他的家眷，遂有人十分体贴地问喻晚风，“按照Lee大师他们外国的规矩，这结婚之后是不是冠夫姓，咱们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合适？”
　　导演是个实诚人，原先也和喻晚风打过几次交道，便大咧咧地说，“就还叫晚风呗。”
　　制片却说，“那不成，还是得问问晚风，你们两口子一块儿出席什么场合的时候，那别人都是怎么称呼的？您现在是姓李吗？”
　　喻晚风憋了一晚上的气实在忍无可忍了，心说跟李迤行结个婚，网上那群人看不上我还不够，你们这群人也来作践我！遂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说，“确实有冠夫姓这个说法，不过我没改姓李，李迤行改叫喻李迤行了。”
　　他说完这话，满场都安静了，饶是一个个名利场上的人精们，也被生生噎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才有人满口夸着“好福气、般配”之类不疼不痒的话，生硬地把话题岔开了。
　　喻晚风全程板着一张脸，别人只当他是攀了高枝有了架子，也不敢轻易招惹，一顿饭吃得不冷不热。喻晚风没坐多久，就借故离席了。
　　走到一半又想起洗手的时候把手表摘在洗手台上了，便又折回包间去取手表。
　　回到包间门口时，里面正传来一阵大笑，握在包厢门把手上的手本能地顿住了。人总是有这样的潜意识，在自己刚刚离开或者正要进入的环境中发现任何不同寻常的情绪，都会觉得与自己有关。
　　服务员站在门口想替他开门，喻晚风扭头看了服务员一眼，小姑娘很有眼力见儿，站远了些没再出声。
　　喻晚风便听见里面说，“咱也没有说他高攀的意思，现在搞对象结婚都是这样么，谁不想找个条件好的，也没啥不好意思的。没想到他还挺好面子的，非要硬撑着，跟着Lee大师，Lee大师手里有好的资源还能不给他吗？靠自己老公又不是靠别人老公，有什么丢人的？”
　　“哎哟，人家都已经嫁入豪门了，还要什么资源啊？安心享福就够了。”
　　“晚风以前在我组里录个一个小节目，我看着他倒也不是好面子，小伙子就是太要强了。特别知道努力，也挺有才的。”是导演的声音。
　　“咳，什么有才没才啊，娱乐圈这些年轻人谁比谁差多少啊，除了人Lee大师那样几百年出一个的，剩下的不都差不离。我看这个小喻啊，一是运气好，二是长得好，找了这么个好老公，自己有本事不说，背后还有个丽斯兰臻，以后在这圈子里还不横着走。能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做节目，纯粹是玩票，不过是看程制片和杨导演的面子罢了。”
　　“哎哟，客气了客气了，喝酒喝酒。”
　　而后便是一阵觥筹交错之声，喻晚风缓缓放下了压在门把手上的手，胸腔里像真空了一样喘不上气来。其实他们在背后说的这些话并不是什么难听的诋毁人的话，甚至就算当着他的面上，他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以世俗的眼光看来，所谓的爱，在名利面前显得太过渺小了。
　　名利就像这个星系里的太阳，遇见它，只能反射它的光耀，要么在它的辐照下化为青烟。

作者有话说

　　没别的，我们风风子就是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