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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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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深沉,偶有夜鸦鸣啼,徐徐寒风穿透林中引得枝叶婆娑,一草一叶都仿若暗藏着潜伏在阴影中的杀机。马蹄在阜州城外干裂的泥土上踏过,数日酷暑,晒得泥地比往日愈加坚硬,纵是如此,木轮碾过之处仍是陷出两行浅浅的痕迹。
为首的是策马开路的两位副将,他们身穿着鳞白色的铠甲,鳞片的碰撞使得铠甲在行进的途中不停的叮当作响,他二人皆是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时刻握住腰间的佩刀,在夜幕之中警惕地观望四周。他们身后紧紧跟着一辆马车,车头坐着一位车夫装扮的人引着马车的方向,虽是车夫,但从他魁梧的身形也能判断其孔武有力是个习武之人。
“车内定是坐着镇北将军卫长安。”道路旁的某处树干之上,在枝叶荫蔽之中,一个黑衣人如是想着。
黑衣人唤作疾风,疾风是他的代号,对于只需执行暗杀任务的刺客而言,名字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疾风此次的暗杀对象正是虞国镇北将军卫长安。相传在讨伐北方夷族的战争中卫家军攻城拔寨,连战连捷,杀红眼的卫长安甚至在某此战役中下令坑杀敌俘数万,因此被惶恐的夷族称作“幽冥死神”,这个称号后来更是被虞国的百姓传颂,以致举国上下妇孺老幼人人皆知。
疾风一袭黑衣与夜幕完美融合,他的身影灵动飘逸,步履轻盈,每次落地时的声响甚至不及夜虫的鸣叫,借着不断摇动的枝叶的掩护,疾风在林中穿梭腾挪,行踪飘忽,轻功中所谓“片叶不沾身”大抵如此。
行至某处,疾风突然驻下脚步,此处乃是疾风先前所布置下的机关的触发之地,之前预留的这段路程是为了给辨别过往的马车留置时差。
马蹄声和车轮声愈渐清晰,领头策马而奔的二人身影也越来越明了。
“快出现了吧?”领头的一位副将侧头轻声说到,另一位副将点头应和。
这二人不约而同地握住腰间佩刀的握柄,微微俯身做出蓄势待发的姿态,身后的马车夫心领神会一般微微掀起车帘回头对车内说了两句话便立刻端正坐姿,神情严峻,而这一切对于远处的疾风来说都是无从知晓的。
骏马疾驰,速度仍旧没有减缓的迹象,马车距离疾风所在之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马蹄近在咫尺之际,距离路面十余寸处忽然出现一根细细的银丝,一瞬间人仰马翻,几乎与此同时,树荫中一道黑影跃出,直奔摔落在地的车舆。
“其疾如风”正是疾风代号的出处,身为刺客的第一要旨便是迅速,一击致命,不容敌人喘息。
一点寒芒掠过,疾风手持匕首朝着帘内直直刺去,就在剑刃抵达车帘前一刻,忽有五六柄长剑从帘内刺出,容不得疾风片刻惊愕,明晃晃的剑刃已然快要触及他的身体,几乎是出于本能,疾风扭转身体,右脚用力一踏,身体向后蜷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躲过其中几柄刺向自己要害的剑刃,但始终不能全身而退,左侧大腿几乎被长脸贯穿,右边侧腹亦被剑刃割伤,虽都不算是致命伤,却也重创了他。
稳住落地,疾风这才发觉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三道人影,正是那个马车夫和那两个身穿鳞白色铠甲的士兵,马匹被银丝绊倒时这三人竟毫发无损,想来定是具有相当的武功底子利用轻功规避掉了疾风的这次偷袭。
“嘁!”
疾风的脑中顿时闪过无数思绪,很明显,卫长安知道了自己的暗杀计划,那两名士兵的确是卫长安的亲信副将,很明显是为了引诱自己上当的诱饵,可这次的暗杀行动是绝对保密的,他是从何得知的?谁向他透露的消息?为什么他没有选择改变行程而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纵是思绪万千,此情此景却容不得他思虑半刻,一瞬间的犹豫可能就会身首异处。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道刀光剑影几乎是贴着疾风的身体皮肤掠过,他一手捂着腹部止血,一手拿着匕首抵挡着敌人的进攻,即使是面对众多敌人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他却依然可以一次次的化险为夷,就如同是在刀尖上起舞的舞者,优雅灵动,潇洒飘逸,看似不费吹灰之力,然则实处被动,只可守不可攻,少顷必然筋疲力竭,再无还手之力。
疾风且战且退,并用眼睛的余光去环顾周围,想要伺机寻求脱身的机会,他的血液和体力都在不断地流逝,动作亦没有之前那样流畅灵动,一道道伤口接连刻在他的身上。恍然间疾风注意到道路一侧是截断的平台,落差约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高,顿时眉间一动,他一只手用匕首格挡住敌人的攻击,另一只手从腹部抬起,一掌拍倒了侧前方的敌人,从包围中打出一个缺口,旋即转仰闪躲避开另一侧的攻击,接着脚尖轻点,后撤,拉开与敌人的距离,又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粒风雷弹掷出,瞬间烟雾弥漫,他便借势消失在敌人的视野之中。
疾风纵身跃下平台,大腿伤口传来的疼痛差点令他失去平衡,站定,片刻不敢耽搁,立马趁着夜色和树干的掩护逃跑躲避。然而并未走出几步,周围的灌木丛落叶堆之中便接连跳出早已埋伏许久的杀手,足足二十人有余,将他的四周包围起来,封锁他的逃跑路线。疾风万万没想到,自己作为一名隐藏在黑暗中的刺客,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不过想必他们亦是如此,才会直到此时才肯现身。
疾风心头不免苦笑起来,他堂堂“幽冥死神”,对付一个小小的刺客竟也会如此兴师动众?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先前疾风是中了他们的圈套,陷入了敌众我寡的正面战斗,正面作战从来都不是刺客所擅长的,刺客最擅长的便是隐匿于黑暗之中,踏雪无痕,来去无踪,杀人于无形。此刻夜色黑暗,地形复杂,树木繁多,此为天时地利,己在逃,敌人追于身后,则是占据着主动引导的地位,此为人和,天时地利人和齐俱,死局也定有生机!
那二十来人开始逐渐地缩小对疾风的包围圈,意图彻底封锁住疾风的行动,疾风自然也心知肚明,便刻意绕往那些崎岖不平,树木众多,乱石林立,寸步难行的路径上,这要是寻常杀手应是早该被甩丢了才对,但这二十来人却无一人掉队,而且那包围圈也是越来越小,越来越紧凑。
“该死!”疾风眉头紧皱,腹部的疼痛感不断传来,这种情境确是再熟悉不过了,如果再这样拖下去只会遂了他们的愿。
疾风神情坚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接着又掷出一颗风雷弹,烟雾升腾起的瞬间疾风便隐匿了进去,消失了踪影。
不出疾风所料,那二十人果然有十余人跃然而起,立于树木枝干搜寻自己的身影,看样子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甚至极有可能同自己经历过的训练一般无二。若果真如此,那倒好办了!
疾风露出一抹戏谑的微笑,他环顾着烟雾外敌人的身影就像是在审视着自己的猎物。只一个瞬间,某处的一个黑衣杀手的脖颈就被割断,连哀嚎声都来不及发出便倒落在地,紧接着又是一人倒地,二者的间隙犹如雷鸣电闪一般,只见人头落地,却不见行凶者的踪迹。
疾风实行地毯式的追杀,可渐渐的,他们开始觉察到一丝违和,明明应是每隔五步便有一人,变成每隔七步才有一人,后来又变成每隔十步方才见到一人。大家相继变得警觉起来,并且不约而同地开始靠拢,才发现原本二十来人此刻仅仅剩下十余人!所有人立刻心领神会。背靠着背聚拢站到一起,以防自己的身后遭遇偷袭。他们没有想到受到如此重伤,本该是强弩之末的家伙,竟然还有这般似鬼魅一样的行动力与战斗力,一个个不由得脊背发凉。
“天真!”蹲立在他们头顶枝干上的疾风嘴角一挑,嘲弄般地俯视着他的猎物们,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过什么。这样的险境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更何况他们这种级别的对手还远远不够格。
疾风接连掷出三枚风雷弹,升腾的烟雾瞬间笼罩着身下的喽啰们,遮蔽住他们的视线。接着他从荫蔽中一跃而下,凭借他身为刺客的不同常人的五感,准确地辨识出烟雾中敌人的具体位置,最后手起刀落。此刻的他并没有像刚才那样让他们连死前说出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恰恰相反,他刻意留他们残喘最后一口气用来凄厉地嚎叫,越是凄惨越是瘆人越好,这样他们便会自乱阵脚,不攻自破,哪怕来再多的喽啰都只会一样的不堪一击。
随着最后一个敌人应声倒地,疾风憋着的这口气终于呼出,所谓气衰势去,加之流血过多。疾风也终是瘫倒在地,浑身绵软再无力可施,此时的他甚至都不如一个钓鱼的老叟。他割下几截衣袖,将身上几处较为严重的伤口包扎止血,接着双眼一闭,本打算就地躺着好生休息一番。
“应该就在附近!都给我仔细一点搜!”
疾风瞬间便被不远处的动静惊醒,先前那两位副将正带领着其余几个杀手慢慢地向他接近。
疾风眉头紧皱,就近寻得掩体蹲伏着身子,低声啐到:“该死!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疾风艰难的撑起身,拖着自己伤痕累累同时又力竭疲软的躯体朝着林中深处走去,失血过多令他十分的虚弱,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
林中深处的地形变得愈加的复杂,意识不清导致疾风的双腿绵软无力,不听使唤,明明前方已经是无路可走的灌木丛,他却依旧直直地走了过去,令人没想到的是,灌木丛并不是生长在平地,而是长在斜坡之上,由于地面的高度不一,疾风一脚踩空,整个人也顺势摔倒并且沿着斜坡一路滚了下去,也不知道滚了有多久,滚了有多少圈,一直到疾风的头狠狠地撞上一块岩石才终于停了下来。
这一撞,正是日后诸多事端的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