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Alpha到底有几个马甲》不咕

31、第 31 章

　　“另一个世界？”凛之看起来没有被孩子的话激起过多情绪，他沉静的目光落到孩子的面庞上，“你能去往她所在的世界吗？”

　　“如果真如你所说，有不同的世界存在，我也不该把她困在异乡。如果真的想见她，想办法去找她就是了。”凛之合上手中的书页，那是记录了他爷爷的预言的笔记，“我也有必须完成的使命，不该把命运之外的人牵扯进来。”

　　“是吗？”孩子的笑容更灿烂了，“这是你的真心话，还是自欺自人的谎言？”

　　“人类的本性是自私。”孩子的语调变得戏谑，“凛之，克制是你的美德，也是终将扭曲你灵魂的毒药。”

　　“迄今为止，你都遵从着你爷爷的告诫与预言行动，自以为践行着至高无上的使命，可你知道预言为什么存在吗？”

　　“因为所谓命运，早已注定。”孩子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低低的笑声。

　　“等到达神木下，你会理解我的话。”

　　这是你的真心话，还是自欺自人的谎言？

　　孩子的质问回荡在凛之心中。

　　从凛之站立的瞭望塔可以看到城墙外的战火，盘旋于空中的宛若无尽的火鸟是他从未见过的造物。一如凌沐本身，强大、美丽，身披他看不透的熊熊燃烧的神秘意志。

　　五年前，凌沐从黑暗中来，把他从囚牢的绳索中救下，教他自保和变得更强大的方法，他对她怀有感激与景仰，以及与日俱增的、无可抑制的依恋。

　　最开始，那只是小孩子对庇佑者的仰慕。但随着凌沐的离开和他的渐渐长大，那段相遇的时光凝成了无法被遗忘之风抹去的石塑。他一遍遍复盘凌沐的教导，从过去中汲取成长的养分，却让日益累计的思念悄然化为了某种道不清的情愫。

　　当她再次拂开黑暗而来，笑着说愿为他带来胜利；当她带领着处于劣势的骑兵冲入傲慢巨龙投下的阴影，以象征着毁灭的烈火击穿压城的侵袭，凛之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无法从这样肩披光芒的人身上移开目光。

　　她即是点燃他刻意压抑的欲望的烈火。

　　理智、责任、正义……种种光明面的品格让凛之早早学会了约束自我，摒弃一切不利于行动的欲念。凶险而严苛的成长环境也让他成为了处世周到、长袖善舞的笑脸人。

　　没有人比他更知分寸，没有人比他更懂克制，也正是这样对他人和自己都同样卓绝的掌控力，他才能突破重围，站在各个势力的顶端。他本不该对凌沐产生越界的念头。

　　可光明必会投下阴影，越是刻意投下强烈的光，阴影的颜色就会越深。

　　凛之是被命运层层缠缚也自愿被束缚的殉道者，而凌沐则是来自未知世界的自由的过客。

　　越是克制，越是痛苦。越是无法拥有的东西，越会引发人的极端渴望。

　　痛苦会扭曲人的灵魂。

　　凛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失控。

　　如果自欺欺人有用，他愿一辈子活在谎言中。可人永远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时隔五年，希伯来城的城主再次更易。凛之向老城主辞行，带领着一队精锐骑士向神木树干的方向出发。他们是最快的骑兵，虽无法与青龙族对抗，但能在它们的搜寻下伪饰踪迹，灵活行进。

　　离希伯来城越远，高空中分布的神木果实就越少。凌沐在黑暗中抬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现实中的星星。她想起自己曾经向凛之承诺，要带他去看真正的星空。

　　可她永远也做不到了。

　　那个时候，她根据种种信息推断这里是个真实存在的世界。但从奥兰德那里得到更多情报后，凌沐知道了这个地方不过是一个巨大的幻境。

　　当构筑幻境的精神力庞大到一定程度，它便能对其他意识体的干涉做出精密的反应，让虚幻的世界和真实的世界近乎相同。

　　那些凌沐看到的和真实世界重合的地方，也是因为幻境和她所生长的世界有着同样的信息源。

　　凌沐曾经以为凛之拥有独立存在的意识，但现在看来，她就像把电子仿生人误当成了真正的人。

　　“镜幻”这款全息游戏是镜幻公司阴谋的产物，在绝大多数人不知道的地方，游戏构筑的晶核幻境正逐渐和天然的晶核磁场接驳，现实和虚幻的边界正在被慢慢突破。

　　为了不让现实中的所有人都被永久拉入幻境，凌沐必须终止游戏的运行。

　　等到凌沐完成幻境的规则发布的主线任务，终结这个世界发展的进程，这里的一切都将归于虚无，凛之的思维也将不复转动。

　　那与消亡无异。

　　凌沐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可是……

　　对于凛之将要消失的事实，她还是无可抑制地感到难过。

　　他是如此真实，在她的感受中和真正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人会对人产生感情，人也会对非人的存在产生感情。在科技异常发达的现实世界，人类也没有制造和人一模一样的仿生人，就是害怕道德与伦理的灾难。当你把没有生命的东西当成了真正的生命，当你认为没有感情的程序产生了真正的感情，你又该如何面对这份情意？

　　在刚刚进入这个世界，遇到凛之的时候，凌沐也把他当普通的数据，放下对人无差别竖起的防备的高墙，和这个孩子谈论了真实的内心，把知识和技能无掩饰地相授。

　　后来她把他当真实存在的人，这个孩子交付给她的信任和忠诚让她渐渐放下心防。凛之让她慢慢学会了如何与人建立联系，她也看着他如同幼苗破土一般蜕变成长。这个孩子在她心中，是特殊的。

　　可如今的她却在亲手把这个孩子推向消亡。等护送凛之到达神木的主干下，主线任务就能完成。

　　凛之以为自己将要完成从小背负的使命，实际上却正一步步走向自我灭亡。

　　成为神使是为了倾听神的声音，平息神的怒火，保护这个地下世界里的、凛之所爱的人。可当他做到了那一步，这个世界却要被彻底毁灭，与他的愿望背道而驰。

　　凌沐不敢想，如果凛之知道了这样的后果，会不会发疯。这对他而言实在过于残酷，让他彻底成为了被命运愚弄的小丑。

　　骑兵的队伍行进到了一处密林中。这里的植物格外巨大茂盛，四处没有人活动过的痕迹，想要继续行进，只能用剑劈开比坐骑还高的灌木。

　　前进的路线自然是原住民比外来者清楚，凌沐只是作为护卫跟随队伍前进，她并不主导行进的策略。不过，时刻掌握所处的境地是必须的。凌沐发问：“为什么选择走行动不便的野林？”

　　“越过这片森林，我们就能到底遗忘之河的河岸。”驾着角骏行进在凌沐身旁的凛之微笑着解释，“那条河对所有生物而言都是灾厄之河，河的周围下的雨所含的水混杂着蒸腾上云的河水。”

　　“喝了遗忘之河的河水会短暂地失去记忆。青龙族体型巨大，很容易让雨水渗入口腔，因此它们从来不靠近这条河。去往神木树干的路有半段可以沿河走，只要小心避雨，就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刚刚遇到凛之的时候，他也提过遗忘之河。凌沐回忆起前往希伯来城时，凛之用灌遗忘之河的河水来威胁过那些羁押他的狱卒，被威胁的人却不以为意。

　　“你这样的小鬼还想去找遗忘之河？只怕还没到河边，你就已经成傻子了！”那人嘲笑道。

　　“避雨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吧。”凌沐皱眉。

　　“因为鲜有生物涉足，这里的树林很茂盛，水汽氤氲。下雨的时候极容易形成绵密的雾气，让水汽迅速弥散到生物的体内。”凛之点点头，肯定了凌沐的猜测，“不过不必担心，我们带了特制的防雨帐，能隔绝水珠后透进干燥的空气。”

　　“这种防雨帐很稀有，千金难求。所以五年前，那些人才会不相信我能真的给他们灌下遗忘之河的河水。”无需多言，凛之就看透了凌沐正在回忆什么，“别怕，现在的我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的财富，准备得足够周全，也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险境。”

　　“你真的长大了。”凌沐不由感慨。凛之不仅在回答她的疑问，居然还在安慰她。他看起来才差不多成年，却已经是个异常成熟的大人了，计划处处周到，让凌沐都没有多少操心的余地。

　　“你离开的时间很长。”凛之收回目光，他的语调轻松，似乎不含任何负面情绪，“足够我长大了。”

　　四周的树木越发茂密，光线也越发晦暗。水流冲刷河岸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众人离河岸近了。

　　骑兵队伍里拉着一辆载物的货车，车边挂着的笼子里关着一只像蛙的动物，在货车继续行进时，它忽然两眼一翻，急促地叫起来。

　　“快下雨了。”凛之抬头看向漆黑的天空。

　　方才还能透过树枝看到零星的神木果实的微光，现在已经一丝光亮也看不到，雨云想必已经聚集起来。凛之命令队伍停下，立刻搭帐避雨。

　　“一个避雨帐只能容纳两个人。”凛之跳下角骏，向凌沐伸出手，托住也将落地的她，“你和我一起吧。”

　　这样也方便随时保护他。凌沐同意了。

　　特制的帐篷低矮窄小，人在帐篷里只能紧挨着靠坐在一起。凌沐观察了一下帐篷的材质，除了金属的骨架，所有面料都是某种生物的一张完整的皮。看来帐篷的尺寸受着这生物体型的限制。

　　橘黄的光在帐篷里亮起，凛之手中握着一颗小小的石头，他的体温让石头渐渐散发出柔和的光辉。凌沐无事可做，便撑着下巴侧头观察起那颗石头，随后目光游移，掠过凛之的手指，落到他的脸上。

　　为什么这场景有些莫名的熟悉？

　　就在凌沐飞速检索自己的记忆的时候，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是某种大型硬蹄生物群飞奔的声音。

　　由远及近奏响的雨声也随之到来了。

　　“真是不巧……野生的角骏群正在迁徙，我们刚刚开辟出的宽敞的路会把它们引导过来。”凛之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指节长的骨笛，吹响了信号，骑兵队里的角骏便往远离众人的树林里退去，避让迁徙的群落。

　　“我们暂时没法移动，”凛之收起骨笛，低声对凌沐道，“好在角骏天性温和，见到障碍物一般不会冲撞。不过，迁徙的集群快速且拥挤，可能还是有几只不慎踏到帐篷上。请小心。”

　　话音刚落，蹄子的踏步声就近在耳边了，果然如凛之所说，断断续续有角骏撞到帐篷上。

　　野生角骏的体型很大，有两倍于人的身高，它们的角尖锐，冲撞的力量也很强。一只角骏推挤着两人待着的帐篷跑过，另一只恰好直直撞上侧歪的帐篷。凌沐被强大的冲力掀翻，她只来得及撑住地面，而密封的帐篷犹如一个翻滚的布袋，让两人重心偏移。

　　等凌沐终于找到着力点稳住身形，凛之已经被错位的帐篷带着翻倒在凌沐身下了。

　　发光的小石头滚到一边，橘黄的光渐渐黯淡下去，让视线变得模糊。帐篷的布料压在两人身上，凌沐的手撑在凛之的颈边，长发垂落在他的耳侧，和他乌黑的发丝相接，看起来就像纠缠在了一起。

　　一番动作过后，凌沐衣领最上面的一刻扣子松开。这件衣服的衣领很高，扣子松开后也只露出了凌沐的脖颈。但凛之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地为她扣上那颗松开的银白纽扣。

　　这样的场景，终于让凌沐猛然想起，凛之身上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她进入全息游戏后遇到的第一个玩家，那个本该比她先一步通关而进入地下世界关卡的的“唐先生”，曾经在第一个关卡里对她做了和现在的凛之一模一样的动作。昏暗的光线中，凌沐终于通过模糊的轮廓看出了凛之长大后的脸和“唐先生”有五分相像。

　　记忆中的画面回溯，凌沐想起之后发生的事。

　　他隔着手背亲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