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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柒 文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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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是御神乐太鼓的敲打声，近处是我心脏的高鸣声，热度分化了灼烧着脸颊和掌心，还要分出一份理智来留意人群的动向。他倒是一脸坦然，仿佛这样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倒是我一个人接受着内心羞怯和行人目光的双重洗礼，只顾低下了头看着一双双的木屐和衣摆。
脚步渐渐的缓了下来，不知何时周围的人已经全部驻足了，我抬起头打量才发现人群的尽头竟是神社特意搭建在拝殿前的高台，大家全都聚在了一起期待着巫女的神乐舞。这是祭典的最高潮，即使失踪了什么人如果不发出声响也难以被察觉，如果要下手的话说不定会选择在这个时间，但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我们挤不出去也挤不进去，只能抱紧了日轮刀，留在原地张望着。
巫女进献给神明的舞蹈，也在此时开始了。
台上的少女有着长长的黑发和秀丽的容颜，发尾用白檀纸束起，佩戴了金色天冠，穿着鹤松纹的千早，伴着神乐铃清脆的响声，五色带跟随她的舞步缓缓舒展开来，流动在少女的身周，而扇子的金银两面，则是灯烛下最耀眼的那抹弧光。
已经.....是有多久没踏进过神社？有多久没有看过神乐舞了？
我恍惚在少女的身后看到了一位更年幼的女孩，依旧佩戴着天冠，白衣绯袴，只是动作根本不如她身前的少女那么流畅，不是没有跟上横笛的韵律，就是差点被五色带绊个跟头，点缀着泪痣的苗色眼瞳尽是不满，想要开溜却又被身前与她拥有着几乎一模一样容貌的少女喝住，手把手一遍又一遍的纠正她的动作。
曾经在我的眼里，那是整个京都最出色的巫女，没有人可以比得上她。
没有人。
“咚！”
太鼓的敲击意味着神乐舞已然结束，也一锤敲醒了我，台上那张文雅的秀丽脸庞没有水色的瞳孔，左眼也没有泪痣。但她的舞蹈确是十分出色，与我见过的那人不相上下。聚集在此的人群开始渐渐散去，意味着这场祭典也开始进入了终章。
只是这样好的机会都没有下手，是这只鬼不在这座神社么？还是真的要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再下手？
等到周围的人几乎都散去了，我们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动静，正想折返时，却听着身后传来嘈杂的声响，夹杂两声女子的惊呼，我和炼狱急忙循着声音的来源跑到了拝殿的背后，映入眼帘的是巫女们惊慌失措的脸庞，和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连忙拦下一位巫女，她看起来颇为着急，只是因着自身的涵养才没对我这陌生人发火，只撂下了一句“阿静小姐不见了”便匆匆而去。
阿静小姐？那是谁？看她们这慌慌张张的样子恐怕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难道是刚才台上的那位巫女？
我扫视一眼在场的巫女，大家神色各异，但那张秀丽文雅的容貌却没有出现在这里。
“你先找个什么借口安抚住大家，我去找人。”
我压低了声音悄悄和他说着，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比起我，他无论是身形还是长相都更容易使大家安心，说是町奉行所的人或是哪家大名的武士也更容易让人信服。
“好。那你自己小心。我这边保证了大家的安全就去找你。”
“嗯。”
我点点头，松开他的手握紧日轮刀潜进了一旁的阴影中，跃上了神社的顶端，比起茫无目的地乱找，站在高处反而容易看得更清楚，如果有异常也能很快察觉。从巫女自舞台上退下到她不见尚未过去多少时间，应该还没有走远，神社的道路也是一目了然，不存在什么能让人藏身的暗巷或是建筑，只要认真观察——
不在，没有。
我不甘心的再一次观察着灯火通明的祭典，却还是找不到任何异常。
难道已经不在神社？那样的话就糟糕了！
不，冷静一下，他的速度应该没有这么快才是，一定还是我疏漏了什么。眼睛无法找到的话，就凭感觉来吧。
我闭上了眼睛仔细感知着，鬼的气息是十分特别的，只要能找到一丝的话——
在身后，那股让人厌恶的气息来自身后。
身后是——？
与明亮的前身不一样，神社的后身是在夜晚折射不出一丝光线的树影。
救人要紧，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匆匆忙忙的告知了炼狱一声，投身进了黑黝黝的林中。
夜晚向来是鬼的战场，何况还是视线不那么好的树林，我想起上次那场颇让人不快的雷雨，再次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日轮刀已经没有必要藏匿，抽了出来配在腰间，牢牢地握在手中。
在眼睛的视力受挫的情况下，别的感官反而明锐了起来，能感受到这只鬼就在我的不远处，我连忙转变了方向，隐隐地可以看到一丝白色的衣角，我跟着那衣角冲破了重重树杈和枝叶的阻隔，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面前出现的是一片废墟，似乎是那只鬼的据地，熟悉的带着巫女在残垣断壁间左躲右闪，却还是被我追上了，有着男性外表的鬼似乎察觉到不是我的对手，想吃掉掳走的巫女来补充体力，却在下口前被我一刀切掉了臂膀，我一把抱住那姑娘，后退了几步。
虽然闭上了眼睛，不过呼吸安稳，身上也看不出来什么血迹，看来是还活着的，我松了一口气，刚想放下她，鬼的攻击却接踵而至，因为怀里还抱着人，我没办法拔刀，只能带着她左躲右闪，他似乎就是瞅准了这一点，攻击开始越来越凌厉，而且多数情况下瞄准了我怀里的阿静，在这凌厉攻击的笼罩下我连放下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一味的躲避。
火焰颜色的身影却在这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闪烁着寒光的刀刃瞄准了鬼的脖颈。
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他总算——
那刀却偏了分寸，仅仅只是砍中了肩膀。
没有砍中？
糟了，那只鬼马上就要——
我急忙想要抽出刀上前，然而惊慌的神色不过片刻，他躲开了鬼的攻击，刀路再次扭转，斩断了鬼的脖子。我放下阿静跑到他的身边，明明路没有多遥远，可他却耗费了很多体力似的，呼吸比平日里要急促，额头上也沁出了汗水，想到刚才的千钧一发，我的疑虑和焦急更重了。
“你刚才那刀怎么回事？！！”
“哈哈！只是失误罢了！无须在意！”
“你骗谁啊！身为柱，刚才那种程度的鬼应该没什么威胁才对吧！！到底是怎么搞的！！”
“唔姆....大概是刚才处理祭典那边的情况用了太多的剑型吧！”
“到底怎么回事？”
在他的叙述中我才得知，鬼掳走巫女后似乎是为了扰乱情况，在祭典上下了颠覆地面与土石的血鬼术，他是为了保护众人才耗费体力用了大量剑型，也是因为这样，刚才的鬼与我们对战时弱小了不少，不然一定更为棘手。
我听着他的话有些气上心头。
“你上次教训我倒是教训的顺，轮到你自己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光顾着保护别人，那你怎么办？！！”
“万一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可水木你不是也说了吗。”
他认真地看着我。
“身为鬼杀队，保护普通人是理所应当的事。”
“哪怕拼尽全力。”
“......”
没想到自己说过的话倒成了他反驳我的理由，我被他噎得没话说了，只能无奈放弃，走到一边想抱起阿静，却发现那姑娘的身边是一段烧焦的木炭。
木炭？说起来一直与鬼对战，我都未曾疑惑过这废墟究竟是什么地方，现在放眼望去，入眼的皆是被火烧焦的痕迹，一片白地，曾经繁华的绘马舍，大殿，鸟居，全都成了几乎认不出来的模样。
【？！】
不，不是的，虽然很像，可却并不是那里。
这里是江户，不是京都。
不是的。
我的记忆力还不至于褪色到这个地步。
“水木！怎么了吗！”
“.....没事，走吧。”
我定了定神，抱起阿静，没有犹豫的回头走向明亮的方位。
本想说些什么，可内心却像也被大火烧灼过一般，只剩了一片空白。
*
把阿静交给神社的巫女后，我们只说她是被山贼所掳走，拒绝了巫女们谢礼的要求，踏上了折返的方向，祭典此时已经没什么人了，三三两两的马上就要散去。我却一直还在魂游天外，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有点太多，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没有喘息的余地，直搅的脑仁疼。
也许我根本就不该来神社。
祭典上所用的灯笼多是萨摩蜡烛，虽说价格便宜，烧着明亮又不易熄灭，气味却着实不怎么样，比起方才人挤人时，现在那股味道已经没那么明显了，写着自家招牌的灯笼一盏盏熄灭，只留了几个方寸亮地。神社是不会用这样便宜货的，神社门口鸟居的灯笼也确实没什么异味儿，在这样明晃晃的烛光下，他却突然叫住了我。
“....什么事？”
我现在只想回去休息。
“这个，送给你。”
“什么？”
“！！”
虽然灯笼的光线没有刚才那么明亮，但我还是能看清楚，他放在我手里静静躺着的，是那支桔梗的花簪。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难道他刚才走丢了一段时间是——
他仍温暖地笑着，火焰在夜色笼罩下成了煌煌的灯烛，目光炯炯的看着我，在等着我收下这支花簪。
“其实刚才就想给你的，只不过事情太多有点来不及了。”
“可你为什么——”
“因为水木看上去很想要的样子！”
“我真的可以收下吗.....”
“没有问题！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可是，可是....”
我抓紧了手中的花朵，一时混乱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感谢也不是拒绝也不是，不行，不能白收别人的礼物——
“多，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不用在意钱的问题！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你，你，你等等.....”
我慌张地把花簪塞进了怀里，重新奔向了祭典的方向，谢礼，必须要回他谢礼才行，不知道还有没有开着的摊位——
似乎是因为太晚了，几乎已经看不到亮着的灯笼了，正当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发现神社还有着亮光。
对了，巫女们——
我转头跑向了神社，幸好巫女们都还没有休息，在询问着刚才的允诺是否还有效时，得到了首肯的回答，一枚小小的御守放在了我的手心里。我向她们道了谢，又急匆匆的跑向了那还燃着亮光的地方。
“呼，呼，呼.....这个，送给你——”
“这是？”
“是我刚从巫女们那里拿到的，保佑人平安的御守，”我撑着膝盖顺了两口气，把那枚红色的御守放在他的手心里，“算是，回礼——呼——”
“......”
他没说什么，金黄的杏眼却亮了起来，灯笼的光芒已经完全成了摆设，眼里只有他开心耀眼的笑容。
“谢谢！我会珍惜的！”
我看着他小心的拉开挂绳，把御守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又塞进衣领里面。
“.....嗯，这支花簪，我也会好好保存的。”
虽然他这么喜欢御守让我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愧疚，这毕竟不是我诚心求的，果然还是太随便了点，应该找机会回一份更郑重的才是。我记得御守的效力似乎是一年，在这期间找一份更好也更适合他的礼物好了。
不过就算如此......
还是希望它能发挥它该有的效力，能保佑他平安就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文月：旧历七月的称呼，意为“互相通信的月份”
2.拝殿：神社正殿的前殿，即平时投香油钱和摇铃铛的地方
3.萨摩蜡烛：以蜡渣拌上鱼油制成，烧起来很臭，但风吹也不会熄灭，明亮又便宜，是当时祭典夜市上摊贩们的爱用品，价格约莫100文一根，折合现在的货币大概是120日元，7元RMB左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