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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叁拾 木染月 ...

  •   “稳住下盘!”

      “注意剑刃的方向!”

      “就是这里!”

      手中的木刀接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最后一击时挑起了地上的红叶,划出的刀影便有了火的色彩。

      “怎么样?”

      他将木刀收起,拿着绕在脖子上的毛巾抹掉了我一脸的汗。

      “嗯,稍微有了一点想法,再琢磨和调整适应一段时间的话,应该就差不多了。”

      说出的话从毛巾里过滤成了闷闷的声音,再睁开眼时,面前是他被汗水浸润而微微发亮的脸颊,奇妙的映上了日光与红枫的色彩,我看的有趣,便把手贴了上去,不过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用毛巾擦干净,万一因为出汗着凉就不好了。

      因为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长期作战,最好选择速战速决,现有木之呼吸的九式剑型便显得有些不足,所以我从刀匠村回来后,他便提议是否要结合一些炎之呼吸的技巧,用来提升攻击力道,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在训练场里不能全力施展,所以索性将场地挪至了院落。

      一开始其实并不顺利,毕竟炎之呼吸的负荷是真的很大,刚开始切换时我还以为自己的肺要炸开了,差点咳出血来,慢慢的才在他的帮助下摸索着技巧,结合自己的呼吸方法一点点转变,现在已经可以看到木叶上窜出的一缕小小火苗了。

      虽然现在只是模模糊糊有点想法,不过再学习的透彻一些后,应该就可以创造出新的剑型了。

      放下木刀,我举起飘落在手中的一片红枫对着日光,于是万里无云的晴天在眼中便有了逢魔之时的颜色。染了火焰色彩的木,会是什么样子呢?会和红叶有着一样的颜色么?还是别的什么模样?

      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想个名字好了。

      拿下红枫在手里把玩时,总觉得形状与颜色像是他晕在发尾的那点朱红,于是凑上前去在他耳边比划了半天,果然是一模一样的,就是略略宽大了些。

      “怎么了吗?”

      他睁着圆圆的杏眼歪着头问我,我索性再拾起了一片红枫比划在他另一边的鬓角,看上去好像是底下的头发突然因为干燥炸开了,贴合的就像是原本的头发一样,可爱的我不禁笑出了声。

      “唔姆?”

      “看,像不像你?”

      我把手里的枫叶贴在了自己的鬓边,一边笑一边晃来晃去,他眨了眨眼,好像明白过来我刚才在做什么,笑着大声的回答了我。

      “我觉得很像!”

      “因为阿繁是我的妻子嘛!”

      啪嗒。

      红叶掉在了地上,因为我的手用来捂他的嘴了。

      每次都能在不经意间说出让人心脏爆炸的话来,还偏偏因为过于直率根本无法反驳。

      就算是成为了恋人也完全没办法应对,不如说因为在一起了应对起来更难了。

      我干脆抱紧了他,能感觉到他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我的头发。

      “不玩了?”

      “.......”

      “就玩。”

      虽然有时候也会苦恼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幼稚,简直就和小孩子一样,也更喜欢粘着他和撒娇,但这种担心,也不过片刻就成为多余的东西了。

      因为那是他,所以我什么都不需要顾忌。

      在房间里换衣服时,视线瞥到了一旁堆得有点杂乱的箱柜,从家里搬过来后因为任务的原因一直都没什么时间收拾,东西都是找着就用,反正今天我和他都是空闲时间,索性在今天收拾整齐好了。

      唔,这个是还残留下来的几本药学书,那个是以前母亲寄存在绘马舍的绘马,这个箱子里是小时候的和服还有几支簪子,那个是以前凌羽送的一些东西.....

      手却在碰到一个木盒时戛然而止了。

      【这是.....我记得这是......】

      主公的话似远非近的响在耳边。

      【继承她的意志吧。】

      【无须为成为了柱这件事,而感到羞愧。那是你们一同努力的结果。】

      即使是现在捧在手中,也依旧有着无比沉重的力道。

      这是她的遗书。

      ——和我的。

      从手掌里涌进了无数记忆的碎片,就像是黑白的水墨画被突然泼上颜料化为了浮世绘,一点一点拼凑出来血染的三股辫,和那个初夏时节的枯山水。

      “.......”

      我打开了盒盖,拿出那张只有寥寥数语的信纸。

      那时的我深感自己孑然一身,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对生死看得极淡,所以遗书上也只有写给师父的话,再后来,就加上了给凌羽的。但无论是谁都只有几句,希望他们别在意自己,好好保重。

      结果却是她的遗书先到了我手上。

      失去了可以转交的人,这封遗书也同时失去了意义。

      我叹了口气,把信纸叠好放在她的遗书下面,小心翼翼的合上木盒的盖子,另在桌前铺好纸张磨了墨,却拿着毛笔愣起了神。

      我是想另写一封遗书的,真正手中抓起了笔时,却从心脏深处涌起了退缩。

      时间也许真的是能改变一切的东西,以前可以什么都不当回事,现在却畏惧着自己的死亡。

      不.....或许我畏惧的不是我自己的死,而是......

      视线中是他与金黄鲜红的木叶交错在一处的影子。

      我不想再看到梅雨时他在床榻前的神色,不想再看到女郎蜘蛛的夜晚他止不住颤抖的双手。

      可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的发生,谁也不能保证关键的时刻他一定就在我身边,与其那时后悔没有留下话语,还不如早早写下。

      也许随着时间推移,我想留下的话语又会变化,不过现在,只要写下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好了。

      【敬启,炼狱杏寿郎大人.....】

      “阿繁,你在写什么?”

      洪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笔抖了抖,一滴极大的墨点便滴在了纸张上,模糊了接下来要写的句子。这封信是没法再用了,我索性搁下了笔,把还带着湿意的纸张叠成小方块压在砚台下。

      “写遗书。”

      我并没有隐瞒他。

      我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到气息微微滞了一下。他坐在我身后,伸出手环在腰间,我微微偏头看着他埋在肩颈的脸庞,金红发丝中燕子的尾巴微微翘起,眼眸半睁着,大概是因为白纸的缘故,杏色比平时浅了几分,什么话都没说,只有抱在腰上的手越收越紧。

      他并没有阻止我写遗书,也没问我写遗书的理由,只是因为彼此都知道不需要理由。

      我们是鬼杀队。

      我没有再动笔,转身回抱住他,把脸埋进他的颈窝贴紧了他,试图让这份不安稍稍平稳下来。

      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神色。

      无能为力。

      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灼热的气息自唇齿间弥漫开,火焰的色彩划过了日光铺天盖地的笼罩而下,夹杂着汗水的味道,我再难完整的说出话来,只是在晕眩的迷蒙中看见了他仍未舒展的眉尖,原先扣紧榻榻米的十指便捧住了脸颊,轻轻吻住眉心。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啊。

      我的身体,我的性命,已不再是属于我自己能随意挥霍的东西了。

      下一封遗书的篇幅,会很长很长吧。

      我能不能等到自己寿终正寝再交给他呢?

      真是个再奢侈不过的愿望。

      *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他依旧静静地看着我,逢魔之时的目光中分明是无尽的温柔缱绻,却莫名的让心刺痛起来。我再一次伸长手臂把他拥进自己怀里,手指一下一下的穿行在蓬松的发丝中,火焰的温度自胸口烧灼开来,抬眼看着天空的颜色从橙黄,到绯红,到绛紫,至墨蓝。

      【我还在这里。】

      【我是确确实实存在于此的。】

      “......要不要回家一趟?”

      良久,我听到怀里传来他好像是恢复了活力的声音,安下心后把手松开了些。

      “回家?”

      “马上就是十五夜了,所以我想要不要回家一趟!去年也答应了千寿郎一起烤红薯的!而且.....”他直起身体,向我露出了和以往无异的笑容,“我也想让父亲还有千寿郎知道我们的事!”

      我们.....

      啊,他是说婚约吧。虽然已经和主公报备过了,不过他家里人应该还是不知道的。

      他在柱合会议上提起来的时候,我是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说出来了,但其他人的目光似乎一点都不讶异,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一样,特别是蜜璃的眼睛更是闪闪发亮,不断地徘徊在我们之间,让我心虚的撇开眼神。

      伯父.....如果知道一个骂过自己的小姑娘成了儿子的未婚妻,大概会跳起来吧。不过回头想想,他毕竟是杏寿郎的父亲。

      会变成那样也不是没有理由。

      大不了和他一起挨骂算了。

      千寿郎.....最近多去仲见世跑跑吧,上次就想要给他带礼物的,多买一些东西好了,就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再问问杏寿郎好了。

      不过十五夜的话,还是要多买一些芋头和月见团子,唔,还有芒草.....

      我看着墨色渐沉的天空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现下挂着的,是上弦月。

  • 作者有话要说:  1. 木染月:旧历八月的别称
    2. 十五夜:即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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