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贰拾捌 爱合月 ...
-
和宇髓两个人慢慢架着他往吉原外走,剩余的队员被宇髓下了自行解散的命令,招来猪牙舟的时候本想往蝴蝶屋的方向划,中途宇髓却好像想起来什么,让船家调转了方向。
“不去蝴蝶屋吗?”
“我记得蝴蝶有任务出去了不在江户,先送他回家吧。”
我本来还想再争辩两句,但宇髓说以他忍者的经验来看应该没有中毒,只是失去意识了而已,还是先送回家等到白天比较好,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再送去蝴蝶屋也不迟。
炼狱家在四谷一带,距离这里仍有不远的一段距离,我害怕他平躺的话会呼吸不畅,就把头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一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一手测着脉搏,一旦有什么意外马上调转方向。
“到了!”
直到船家行驶到四谷一带的码头,他也没有恢复意识,虽然气息平稳,可我却始终安不下心来。因为没有钥匙,索性两个人架着他翻过了墙,因为来过很多次,所以对家里房间的位置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在房间内铺好了被褥,甚至是把面向院子的障子门拉开了,以保证白天的时候能马上照到阳光。
安顿好了他,和宇髓两个人倒是坐在廊下发起了呆,看着没几颗星星的夜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和好了?”
“啊?嗯......算是吧......”我叹了口气,“谢谢你了。”
“和喜欢的人偶尔吵架算是情趣,真闹大了可一点都不华丽啊!”
“.......”
“咦?怎么不否定了?我还以为你一定会跳起来说‘才不是喜欢!’之类的呢!”
“......有那么明显吗。”
“什么?”
“我....对他.....有那么明显吗.....”
“大家只要不瞎的话都能看出来吧,何况是身为忍者的我了。不过你神经这么迟钝,我还以为你要好久才能发现呢!”
“......”
是好久啊。
察觉到自己心意的时刻,竟然是他倒下的那一瞬间。
从无尽的恐惧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生长出来一样,终于展现出了真正的模样。
【水木君喜欢他吧。】
【阿繁小姐和炼狱先生又是什么关系呢?】
烦闷也好,郁结也罢,所有的所有都指向了一个原因。
我喜欢他。
喜欢他所有的一切。
喜欢名为炼狱杏寿郎的这个人。
所以会恐惧,会害怕,会因为他患得患失,喜欢看到他开心的样子,不想他出现一丝的阴霾。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我知道,我大概.....
早就没药救了。
鎹鸦的叫声插在了两个人断断续续的谈话间,从那夜空中还在闪闪发亮的头饰来看明显是宇髓的鎹鸦,在传达了指令后他站起身,向我比了个再见的手势就打算翻墙走了。
“他就拜托给你了!我走了!”
“啊......”
没来得及挽留,这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墙边,我叹了口气,叫来了自己的鎹鸦,让它随时待命,如果出现什么紧急状况马上把藤屋的人带到这边来。
我拉上了直对院落的障子门,文月毕竟是要入秋的月份了,晚上还是有些凉,万一没什么事,反而吹了凉风得了风寒就糟糕了。
然而刚刚合上,就听到了身后悉悉卒卒的响声,惊讶的回过头去发现他居然已经坐起了身,眼睛也睁开了,我马上凑到他的身边,虽然眼神还有些迷糊,但确实已经恢复意识了。
“太好了,看来只是虚惊一场......”
我松了口气。
“不过身体还是要检查的,你等一下,我去叫......”
手腕却被他抓住了。
放松的神经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瞬天旋地转,一下被摁在了还残留着他体温的被褥上,而他此时正撑在我身体上方,圆圆的杏眼完全没了焦距。
“炼......狱?”
*
刚才担心的病人此时却力气十足的撑在她的上方企图伏低身体,而照顾人的一方却死死被压在床榻上动弹不得,两只手分别扣紧了青年的手指,想要推开他。
原来根本不是没有伤害,而是延迟发作,从他这个样子来看,多半也不是什么毒素,更像是迷惑人的某种药物。
难道是想掐死自己么?
少女甚至连全集中呼吸都用上了,两只手的青筋紧绷着,性别和力气的差距倒在这里展现的明明白白,就算勉强能拉开一点距离也全被他推了回来,干脆变了力道的方向,把他的双臂交叠挡在了脸的前方,同时向他大喊着。
“炼狱!!!你给我振作一点啊!!”
“看得清楚我是谁吗!!!”
然而那双失了高光的眼睛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呼喊而转危为安,扯开她的手臂十指相扣着继续下压,她甚至能感到他的膝盖就抵在自己两腿之间,一时间欲哭无泪。
难道自己十九年的人生不是终结在鬼手里,而是要命丧同伴之手吗?
青年的脸庞近在咫尺,她在内心大呼吾命休矣,垂死挣扎着偏过了头,他的方向便错开了分寸,埋在了她的肩颈处。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便感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脖颈,发丝在细嫩的肌肤上一下一下的扫过,灼热的呼吸沿着少女的颈线游走,像是不满衣物的阻碍,用牙齿咬住了领子扯开了些,冰凉的空气向一侧裸露的肩头和锁骨袭去,却很快被火焰的吐息覆盖,颈间烙下一小块花瓣样的印记,针尖般的刺痛让她连头皮都在发麻。
【这....这是.....】
【那个血鬼术.....难道是......】
她并非懵懂无知,在神社里这些事便是母亲所必须教授的东西,再加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好歹该有的知识还是有的,更别说那是出现在吉原的鬼.....
研发出这种血鬼术,难道是想让人意乱情迷的时候毫无防备的被吃掉吗,可现在意乱情迷的是他,被吃的那个要变成自己了。
青年似乎是不满意她刚才的闪躲,撑起脑袋又直接向她嘴唇的方向贴了下去,痛得她几乎要叫出声来。那根本不算是个吻,牙齿碰着牙齿,在嘴唇上磕出伤口,渗出的血腥味却被舌尖一寸一寸的拂过,伤口的疼硬带出些麻麻的痒来。像是要在这个亲吻里找寻些什么一样,他轻轻噬咬着少女的下唇,激烈地掠夺她口腔中的空气,鼻尖传来的气息铺天盖地,不过几个来回她就感到自己眼前发昏,双手撑在肩膀上却根本推不开他,连气力都在这个吻中一点点流失掉。
【给我,清醒点啊——!!】
手上无法用力,就只能靠腿脚了,她抬起一条腿想蹬开身上的人,但他的身体本能却超出了少女的预料,踹向青年的脚踝被他松开的一只手紧紧握住,未等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就捉住了两只手腕禁锢在头顶,无论是手还是脚,全都没法动弹了。
她原先选择男装的理由是因为方便,现在却不这么觉得了,青年捉住脚踝的手肆意在灰白的袴中缓缓上移着,布料随着他的动作渐渐在手指的前方叠出层层的褶皱,一点一点露出白皙的肌肤,他的手掌像是着了火,从脚踝一路缓缓灼烧到大腿,粗粝的剑茧摩擦在肌肤上的奇妙触感让她微微战栗,甚至轻微的喘息起来,连着青年逐渐下移的吻一起让脑子里烧的混混沌沌,直至红炎的火舌燎上了腿根内侧,指尖从上着和袴的缝隙间探出扯断了腰带让衣服松垮开来,一瞬的恐惧才让意识瞬间清醒。
不是开玩笑,他是要来真的。
“炼狱,炼狱!!”
“炼狱杏寿郎!!!”
眉间难受的蹙紧,身体仍在垂死挣扎却挣脱不开,心里的委屈感一股脑儿的全涌了上来。这个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概连自己身下的人都看不清是谁,她一点都不想就这么把自己交出去,可是......
颈侧是他黄栀子晕了朱红的发色,烧灼着自己全身的是他的温度,撞入视线的是他浑浊的杏色眼眸,呼吸间交换的气息全是他的味道。
自己根本对他硬不下心。
这个混蛋。
【和谐】
她知道他体力好,也知道他食欲旺盛,又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但她从来没想过这些在这种时候也这么有用,更别说还有血鬼术的加成,少女在起起伏伏的炎阳波涛里颠簸的晕过去醒过来好几次,最后连嗓子都是哑的。
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景象,是青年汹涌粘稠,翻涌着情潮的双眼,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疲累之下产生了错觉,竟隐隐的看到了一点点清明的光。
*
我是被清晨的阳光叫醒的——不,应该不能说是清晨,按照这个日头的方向和温度来看,多半已经快正午了。
想起身然而完全做不到,身体软烂的像是沼泽底里的一摊泥,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疲累的要死。一旦想硬撑着坐起来,那股撕裂的疼痛和针扎一样的感觉像是在明明白白的提醒我昨天晚上到底干了什么。但是没什么黏糊的感觉,盖着的被褥也是新的,这件宽大过头的浴衣明显也不是我的东西,多半是昨天他清醒以后帮忙处理了。
他大概也吓了一跳吧,就这么把自己认识的人给睡了。
我以前听小忍说起还有这种血鬼术时完全是当故事听的,现在轮到自己身上,简直是要感慨无惨造鬼之神奇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
毁我身体,耗我体力。
一旁的褥子有人睡过的痕迹,人倒是不知道去哪儿了,想开溜好像也不现实,体力跟不上,既然比我早醒,就算跑了估计他也要找上门。
一点都不想面对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我索性用被子把头蒙住,迷迷糊糊的又有了睡意。
“水木,水木?”
原先还迷迷瞪瞪的意识听见他的声音后瞬间清醒,拉下了被子,看见他已经恢复神采但是无比平静的目光,安下心的同时又觉得没办法直视他的脸,连忙转移开了目光。
“......怎么了?”
“先起来吃点东西。”
“.....起不来。”
“那我扶你!”
被他抱着肩膀倚靠在怀里,餐盘里是煮好的白粥,想拿起勺子却连手腕都是软的,只能被他握着手一勺一勺的喂进口中。
“.......”
我讨厌体力差距。
食物下肚之后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虽然暂时没法站起身,但坐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我刚刚推开他示意自己已经不要紧了,就看见他收拾了餐盘,坐在我面前做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土下座。
“???”
这是做什么?
“对不起!水木!昨天晚上对你做了非常过分的事!”
他大声的说着,声音还是那么有元气,却让我的脸直接烧了起来。
“不,不用这样道歉吧,说到底就是个意外.....”
“不!就算是意外也决不可忽视!”他近前两步坐下,抓紧了我的手,“不过请你放心!我绝对会负起责任的!”
“......”
我知道以他的性格多半会说出这样的话,所以才想着要不要跑掉,我知道自己喜欢他,可我一点都不想他负这个责任,因为一个意外和我捆绑在一起。
“不用。”
“这是我必须做的!”
“.....我都说了,不用你负责。”我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一下一下绕着垂在肩头的发丝,“本来就是个血鬼术造成的意外事件,又不是你情我愿的,大不了你就当是.......”我微微抿了抿唇寻找着合适的说词,“就当是晚上被夜袭了,或者.....那种什么露水情缘.....”
“实在不行你就当是去吉原荒唐了一夜,然后忘记姑娘长什么样好了。”
“可你不是吉原的姑娘!”
“我也知道我不是,就是.....打个比方.....”我叹了口气,直视着他的目光,“总而言之,我不需要你负责,我也不是那种拿着一夜情的把柄到处招摇撞骗的人。”
“你也没有必要......”
我强压着心中的苦涩感开了口。
“因为责任和不喜欢的人绑在一起。”
“可是我想对水木负责!”
他重新握紧了我的指尖,圆圆的杏眼下是些许绯色。
“我也没有不喜欢水木!”
洪亮的嗓音犹如寺院的洪钟撞进了耳中,撞散了所有委屈郁结的心绪,我知道自己此时的指尖一定是颤抖着的,脉搏一下一下在火焰中高鸣着,我几乎要以为刚才听见的那几个字只是我的幻觉。
“你说......什么?”
我听见自己试探的,不可置信的声音。
“昨天的话我还没有说完,所以我要再说一次!”他眸中的烈焰浅浅地燃烧成煌煌的火光,让心都随着一起温软了下来。我曾以为火焰与阳光总是肆意张扬的,烧灼感染着一切能触及的事物,将光芒照进每一个角落,可最温柔的,却是燃在心尖温暖身心的金红火苗,和黎明与黄昏时,第一缕与最后一缕杏色光芒。
“我希望我和水木的关系不仅只是家人,是朋友,搭档还有同僚。”
指尖跃动的火焰与他的心脏相贴合,连律动都不可思议的同步了起来。
“成为我的恋人,我的妻子吧。”
“阿繁。”
“......”
那是从他的口中,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明明已经从他人那里听过无数次相同的称呼,可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有着如此美妙的音节和韵律。
仅仅是从他口中说出,就足够让人心动不已。
宽大的指节轻轻抚上眼睫,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双手握紧了他的手掌贴在满是湿意的脸颊,哽咽着开了口。
“好开心,真的好开心......”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你不是一个人。”
那是和以往的拥抱全然不同的,轻轻地,柔和的,手掌和臂弯,每一处气息,都饱含着温暖与爱意。
“从今往后,也不会再变成一个人了。”
有花朵自心中一朵一朵的盛开,层层叠叠的涌开,无法抑制的充盈了整个心脏,那颜色是翻滚着的蜜糖,带了灼热的温度和甜美的味道,一下子吞没了我,却只想徜徉其中,沉溺于此不愿离开。
于是我投身进了日光与火炎交织的杏色,紧紧的伸长手臂抱住他,有那么多话想说,开口却只剩下了一个字。
“好。”
“炼.....”
“不。”
嘴角不可抑制的扬起,我不知道我现在的表情是怎样的,但那一定,是我觉得最幸福的笑容。
“杏寿郎。”
指尖相扣的时刻,我们再一次交换了彼此的呼吸和温度。和之前的意外不一样,温柔而清浅。
我似乎在他眼中看到木叶染了火炎的颜色,一簇一簇在日光里透明成飞焰——
而后,沉在了甜蜜与喜悦的湖底。
有勇气从湖底萌发出来,长出肆意蓬勃的无尽枝叶。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1. 爱合月:旧历七月的别称,意为与所爱之人相逢的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