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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贰拾伍 女郎花月 ...

  •   【木之呼吸——一之型——】

      【苍影——】

      再一次砍下鬼的头颅,尽管知道在找到“妻子”前这多半是无用的,可若是能稍稍发现些破绽.....

      果不其然的,他再一次接起了头颅,似乎变得更加狂暴,嘴里在喊叫些什么,却完全不是我们所能听懂的语言。这和那位女队员所说的倒有些不同。

      能给她和服与簪饰,还能说出流畅的言语.....应该是早就拥有了智力才是,可现在我们面前的却仅仅是个杀不死的怪物,能看出来对我们诱拐他“妻子”的行径很生气,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只是在哇呀呀的乱叫。

      这和他的“妻子”,也有关系么?

      明明马上就可以出手解决,却偏偏要在即将踏出玄关的一刻才出现.....一直粘着在身边,不属于人类的阴暗视线,和那声冷笑.....

      可就算是这样,会什么会毫无察觉.....聚在一起的妻子们,难道不仅仅是储备粮吗.....

      “......”

      “你们还是先回避比较好吧?”我向炼狱打出一个手势,一边抵御着鬼的攻击,一边向姑娘们大声说道,“万一伤到你们就糟糕了!请分散的开一些!远离庭院!先去宅邸里躲避一下!”

      姑娘们脸上都挂着恐惧的神色,几乎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呆滞了好半天。

      “你们在干什么呀,别拖累武士大人!”像是被云子的话惊醒了一样,她们这才缓缓远离这场战斗的中心,各自分散在了宅邸的周围,三两成群,又生怕伤到性命,无论离我们还是离其他人都有不远的距离。

      除了一个人被我横刀留下。

      “武士大人.....?”

      她面露疑惑的看着我,似乎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她。

      “没什么,只是有事想问你而已。”我将横过的日轮刀重新插至腰间,却并未松手,神情淡然的看着她楚楚可怜的容貌。

      “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武士大人的?”

      “你见过和我长得一样的人吗?”

      “什,什么?”

      少女的面色动摇了一瞬。

      “不,换句话说......”我看着她逐渐展露出的奇特外貌,手缓缓地推出一节寒光闪烁的刀刃,“你见过和我长得一样的.....”

      “鬼吗?”

      尚未等她回答,薄青刀光已然缠上她的脖颈,她速度敏捷的闪避开这一击,仅仅只是被我砍去了一截头发,褪去了恬静神情的脸上逐渐展露开蛛网形状的纹路,和不似人类的惨白脸色。

      “云子.....不,或者该叫你他的‘妻子’么?”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眼看无法再继续伪装下去,她索性把话挑明,长长的黑发不再是人类的模样,慢慢伸展成蜘蛛的色泽。

      “一开始我并没有怀疑你,但从你自告奋勇要跟着我去解救那些姑娘时,我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二之型——八重葎——】

      “而且那种如影随形的阴冷目光.....当时我身边的除了你,也只有炼狱吧?”

      【三之型——露草——】

      “关键的‘妻子’,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人,那只男鬼大概不过是你操纵的对象罢了,你才是真正的主体。”

      “抓来女孩子们的目的恐怕不止是储备粮,而是为了方便你伪装成人类,人越多你的拟态就能做得越精准,所以一旦散开人群——”

      【五之型——枝垂柳——】

      “你身上属于鬼的恶臭便再也遮掩不住了。”

      “云(くも)....那不应该写成云朵的云,你的名字,恐怕来源于同样读法的蜘蛛(くも)吧。”

      就如同她所展现的面貌一般,不再是柔弱温婉的女郎花,而是有着同样面貌,令人惊骇的——

      女郎蜘蛛。

      而此时这只蜘蛛正企图用剧毒的獠牙和细长的蛛腿,将我抓紧她早已布好的大网里,我方才用剑技斩断的不过些许零星,要害全被她统统避开,她的目光早已是不加掩饰的贪婪,似乎把我看做了已经落入网中的蝴蝶,可以任她贪食。

      “你说的都对,只是有一点错了,”她着迷的抚摸着自己身上的皮肤,“这可不是什么拟态呀,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皮。”

      “?!”

      “只可惜人皮坏得太快了,不然我也不用隔几天就换一张,”她惋惜的叹了口气,上下打量着我,“不知道鬼杀队员的皮,能不能持久一点呢?”

      “不过我也没有浪费,换下来的皮都好好的吃掉了哦?”

      “......”

      每隔几天失踪的人,其实早就被吃掉了,只不过是她换上了别人的皮冒名顶替的结果。

      所以才会产生“妻子”是不固定人选的错觉。

      何其残忍,又何其可怖的手段。

      像是将毒液全部注入猎物体内的蜘蛛,融化之后,吮吸的只剩一张皮囊。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木之呼吸——】

      “小姑娘,你刚才的招式都没有打中嘛?就算是再来一次,结果又有什么......”

      她轻蔑的眼神看着几条长长的蛛腿划过自己的视线时瞬间变得难以置信,血液点在她惨白的脸上竟有种诡谲的美感,蛛腿也好,四肢也好,全被我毫不留情的一一斩断,墨绿的□□喷洒一地,只留了躯干惊恐的看着我。

      “刚才是有话想问你,所以稍微留了点手.....”

      “既然你不知道,那也没什么留你的必要了。”

      “折断手脚,算是给被你吃掉的姑娘们一点报复吧。”

      我将刀刃对准了她的脖颈。

      “下地狱吧。”

      “等,等等,我知道,我知道!!”

      在脖颈即将于刀刃接触时,她大叫了起来,我硬生生止住了日轮刀,反手插进她的胸口。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是在找和你一模一样的鬼吧!我见过的!我见过!”

      “在哪里?!”

      “在.....”

      后面的地点过于小声,我没能听清楚,便让她再重复一遍,她仍是口齿模糊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我不由得贴近了些,却看到她咧开了嘴,獠牙直对准了我脖子上的血管。

      “去死吧!!”

      “叮!!”

      她并没能咬到我,直接和胁差的刀刃来了个亲密接触。这就是鬼,能为了活下去撒下无数谎言,我将胁差一刀划过她的脸颊与舌头,直起了身,将日轮刀从她身体上抽了出来。

      然而事实证明,一刻的犹豫便可能会造成后续无穷无尽的麻烦,我并没能顺利斩下她的头颅,只听见炼狱惊呼了一声,另一股气息便直从背后扑了过来,我下意识闪避开来,挡在女郎蜘蛛身前的是她的“丈夫”,此时竟呲牙咧嘴的怒视着我。

      “不许.....伤害......我的妻子!”

      从我们见到时就只会胡胡乱叫的嘴里竟然吐出了清晰的言语,我后撤几步与炼狱站在了一处,见他呼吸相比以往有些急促,不由得心揪了起来。

      “抱歉!让他逃到你那边去了!”

      “没事。”我摇摇头,下意识将他护在了身后,“你是刚才是忙着保护那些女孩吧,所以他才抓到一丝可乘之机。”

      光是看他满是汗水的脸,便能窥测一二,否则以他的实力,这种鬼还不能对他怎样。

      我们看着对女郎蜘蛛嘘寒问暖的男人。

      本来以为只是普通以夫妻之名聚在一处的鬼,可现在看来......

      难道鬼之间,也是有感情存在的......?

      可下一刻,让我们都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蜘蛛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似乎是注入了什么,他整个人都痉挛了起来,随即瘫软在地,又被女郎蜘蛛一口一口的吃掉,而她的气息突然变得浓厚了起来,手脚也开始快速恢复。

      像是为了补充营养,吃掉雄蛛的雌蛛那样。

      “他不是.....你的丈夫吗?”

      “丈夫?”她抹了抹嘴,直起身看着留在地上的几片衣物,“是呀,他是我的丈夫,因为我爱他,他也爱我。”

      “所以被我吃掉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电光火石!

      说话间两条蛛腿向我们飞速地贯了过来,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比以前要强不少,再加上她巨变的体型和不停吐出的蛛丝,一时竟成僵持之势,无比难缠。

      更可怕的是,不只是獠牙,连吐出的蛛网都带了毒素,一点都不能粘上,否则一定会陷入劣势之中,我与炼狱对视一眼,几个手势交换后,快速商议好了对策。

      虽然不是十二鬼月,却也决不可忽视。

      狮子搏兔亦需全力。

      既然是蜘蛛,就按对付蜘蛛的办法来吧。

      首先以火攻在蛛网中烧开一条通路——

      【四之型——盛炎之涡卷——】

      再以草叶纠缠住节肢,一举斩断!

      【三之型——露草——】

      【六之型——无边之落木——】

      但是头发化成的利刃也是决不可忽视的地方——

      【五之型——炎虎——】

      必须要缩减躯体的范围防止四肢快速再生——

      【二之型——八重葎——】

      最后只剩脖颈——

      一举拿下!

      【一之型——不知火——】

      【一之型——苍影——】

      鲜红与薄青的刀光带走了鬼的头颅,女郎蜘蛛终究是在月色下成为了飞灰,就算是吃了自己的丈夫,也仍是于事无补。

      我想起遥远国家的一句古话。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但他们却不是飞,而是吞噬了彼此。

      一旦成为了鬼,什么感情,便皆成了梦幻泡影。

      地面只留了一张头颈分离的姑娘皮囊,我心有不忍的收了起来,葬在了庭院之中。

      结束了.....吗?

      刚刚松了一口气,鬼的气息再一次出现!

      我刚想拿着刀追上去,她却只留个背影给我,便消失了踪迹。

      那是——雫么?

      因为没能斩杀全部的鬼,心情也郁结了起来。炼狱联系了隐将剩余的姑娘们悉数送回,由我们负责路上的护卫,然而直到将最后一个姑娘都送回家,那个背影还是在我面前挥之不去。

      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遇害.....

      可恶!

      “别想了!”他似乎是看出来了,轻轻拍了拍我的头顶,“这次不是你的疏忽,是那只鬼太过狡猾了!你已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最好了!”

      “......”

      “下一次一定会再次遇见她!等到那时,再斩下她的头颅就好!”

      “......谢谢。”

      我叹了口气,和他道了谢,脸上的神情稍稍舒展,原本压在心上的石头也因他的话略略轻了些。

      因为还要去向主公复命,我们仍需结伴一段时间,眼见月亮西沉,明明不是十二鬼月却仍耗费了将近一个晚上才予以斩杀,根本不算是速战速决.....

      【任务不是不能出,只是尽量速战速决,别拖太久,不然会对肺造成很大负担。】

      我突然想起了小忍的话。

      速战速决......

      “咳咳,咳咳.....”

      糟了,难道......

      不会的,不会的.....只是一个晚上而已.....

      “怎么了水木!着凉了吗!”

      “没有.....我.....”

      我努力平复下咳嗽,挤出一张平稳的脸,刚想说自己没事,却从呼吸的地方传来了什么要破碎一般的疼痛。

      就像是精心修复曾经打碎过一次的瓷器,再次从裂缝皲裂开来,那裂缝的形状像是一条蛇,噬咬着肺,噬咬着气管,噬咬着浑身上下的神经叫嚣着,最终成了撕心裂肺的痛楚,从喉咙深处喷涌而出。

      “呼呜......呼呜.....呼呜.......”

      “咳咳!!!!咳咳!!!!咳咳!!!!”

      从肺撕扯开的缝隙夺走了身体的力气,没法再顺利站直,倚靠着路边的树蜷缩成了一团,想扶着它站起身,可缺失了空气的身体,视野中只是一片黑一片亮的混沌不堪,铁腥味涌上了口鼻,又被我强行压下去,大口呼吸的声音像是拉动着风箱,嘶哑的难受。

      他像是被我吓到了,惊慌失措的跑上前来抓住我的肩膀,我摇了摇头,轻轻放下他的手,扶着树慢慢站起身来。

      “没事......”

      “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事!!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刚才中了什么血鬼术!!”他好像完全没了平时的冷静,杏眼里满是慌张,“我送你去蝴蝶屋!”

      “咳咳!!!咳咳!!!!咳咳!!!!!”

      别露出那种表情啊.......

      刚刚恢复一点的力气却被剧烈的咳嗽再次夺走,没了压下去的力道,咸腥的液体争先恐后的从嘴里涌出,被我拿手死死按住,却没法止住全部,仍是有几滴从指缝中漏了出来滴落在了地面,唯一庆幸的他现在的角度应该是看不见的,大不了就说自己呛到了之类的....

      “咳呜.....咳咳.....呼.....呼.......咳咳!!!”

      “水木!!”

      “没事.....真的.....没事.....”

      明明专门嘱咐了小忍,但这样下去瞒不住的那个首先是我了,我挣扎着想站起来背过身去,他的气息却突然兜头兜脑的扑面而来。

      “炼.....狱?”

      灼热的掌心一手扣在发间,一手环过背脊,把我紧紧抱在了怀里。脸颊贴着肩胛,手边是他羽织与和服的布料触感,在夜晚偏高的体温一点一点的传达过来,有如沁进肌理的一缕火焰,想要烧灼掉我所有的痛楚,慢慢合拢撕裂开来的缝隙。我想要推开却被他抱得更紧,一抹血渍触目惊心的染上了他锁骨处的白色羽织。

      “咳咳......放开我......衣服.....会被我弄脏的......”

      他只是抱得越来越紧,能清晰地感到肋骨压在他身体上的感觉,我的力气不足以与他匹敌,渐渐的也放下了手,呼吸却在这样的拥抱中慢慢平稳下来。他的肩头像是怒放着几朵红色山茶,我瞥着那山茶花,却不敢看他的脸色。

      “这次是真的没事了,去主公那边.....”

      “我送你。”

      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另一只手已然横在了膝弯处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失衡感让我瞬间环住了他的肩颈,没等说出拒绝的话,他便抱着我跃起在瓦舍屋檐间。

      夜间的凉风稍稍唤醒了意识,可我还是没能对视上他的眼神,本来是应该感到羞怯的,心中的愧疚感却大大的压了过去。

      【又让他担心了吧.....】

      但他去往的方向却不是产屋敷宅邸,而是我的家。即使将我送回了家,他也仍没有松手,而是询问着我房间的方向,在告知以后抱着我说了声抱歉,把草履脱在了廊下,用脚一点点推开障子门又合上,只有在点起灯烛和铺上被褥时才放下我,刚刚松了一口气,又被他抱了起来,放在了被褥上,小心翼翼解下我的日轮刀和羽织,拆开了发绳,把我裹在了被子里面。

      “你....”

      “好好休息。”

      他把手轻轻的盖在我的眼睛上。

      “可是主公那边还要复命.....”

      “我去。”

      末了,他轻轻叹了口气。

      “睡吧。”

      不要有那种声音啊.....明明是活力满满的大嗓门.....

      *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我再次做起了噩梦。

      梦里有他惊慌失措的杏眼,有从肺部钻出缠绕全身的蛇,更多的,还是那个背影。

      美艳的容貌渐渐成了拥有着水色瞳眸的温柔眉眼,身着黑色和服的背影成了鲜血染就的白衣绯袴,二人融成了一体再难分开,我却连日轮刀都拔不出来。

      一定,一定要杀了你——!!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雫——!!

      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像是溺水之人一样大口的呼吸着,环顾四周发现仍在自己的房间,衣服还是昨晚的,只是里衣早已被汗水浸透。

      “怎么了!”

      “没事,噩梦.....”

      下意识回答了话语,却发现这声音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回过头时他仍坐在昨晚的位置,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你.....没有回去吗?”

      “没有!因为担心水木!所以就留下来了!”

      难道就这样留在宅邸一晚上么.....

      “对.....”本想出口的道歉,却因想起他上次的言语,摇了摇头,转了话头,露出一个微笑,“不......”

      “谢谢你。”

      “无须客气!”

      他同样回了我一个笑容。

      看到他仍有活力的笑容,没有露出和昨晚一样的表情,不知怎的就放下了心。本来觉得他看到我没事以后就能安心回去了,可他仍是没有离开,无论是烧水还是劈柴也早就帮忙做好了,在洗漱完毕后,更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盘早膳,放在我面前,让我趁热吃掉。

      不太像是他的手艺,大概是在哪家料理店买的吧。

      下次还是要注意了,让他这么照顾,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水木。”

      他在帮我收拾掉碗筷后,正襟危坐的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成了颇为严肃的神情。

      “怎么了?”

      我心头一紧。

      “.....我去问过蝴蝶了。”

      “?!”

      难道,小忍把我的事.....

      “蝴蝶全都告诉我了。”

      “.......”

      “.....这样.....”

      愧疚的感觉瞬间淹没了心头。

      又让他担心了。

      他极为认真的注视着我,略低的声线连着我的心情也沮丧了起来,正想开口安慰什么,却被他一个晴天霹雳给砸了下来。

      那语气不是商量,不是探讨,而是确确实实的决断。

      “从柱的位置上退役吧。”

  • 作者有话要说:  1. 女郎花月:旧历七月的别称,此处意指同一汉字的“女郎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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