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孤帆》唐无违

8、第七章

　　“陛下，宋洹之女上书，先王在世之时，曾赐婚陛下与宋氏，天下咸闻之。今，婚约已缔下十一年，仍未履先王旨意，宋氏恳请陛下降旨答复。”司礼徐令竹拱手向宫天子行礼，以示禀完。

　　宫禹夕坐在榻上冷面不语，心想：这又是什么花招。

　　他看着下面众臣一片噤声，又觉得有些反常：若是威王安排的，怎么无人附和？

　　而其实满堂臣子们也看不懂，这宋氏岂不是在向天子逼婚？一个个都在心里暗自打鼓：这宋氏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见此状，宫禹夕舒了一口气，便率先开口道：“先王在时，的确赐下过这一桩婚约，寡人也没有忘。奈何寡人一直身体抱恙，耽误至今。这些年，威王也一直尽心安排，”宫禹夕一脸假意愧疚，看向威王，“寡人也一再辜负了威王的美意。寡人这病恹恹的身子，便不好误了宋氏功臣之女。”

　　司礼徐令竹见状，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先王旨意不可违背。况且，宋女已经年过花信（二十四岁），如今，若是天子悔婚，实在有损女儿颜面，让其如何自处。宋氏毕竟是辅佐三代君主的功臣、贤臣，还请陛下多多念及，三思而定。”

　　徐令竹有理有据，而威王也终于开口了：“陛下，子嗣乃大事，也该费费心了。”

　　见威王表态，在场的不少人也纷纷开始附和。尤其属那司寇杨兆最为积极，他立马高声道：“是啊，陛下不得不考虑子嗣大事啊！”

　　宫禹夕俯视着这群臣子，心中冷笑，懒得搭理杨兆之徒。其实一眼便看明白了，司礼徐令竹在意的是礼法以及宋氏颜面，而威王宫炜却根本不在意这些。威王不过是急切地想要一个名正言顺又易于掌控的王位继承人，这样便随时可以把宫禹夕换掉。

　　“陛下，”徐令竹接着说到，“宋氏恳请面见陛下，当面陈情。陛下何不先召见宋氏，再作定夺？即便是解除婚约，也当郑重抚恤，以保颜面。”

　　“徐司礼考虑周全，也罢，寡人便召见宋氏。”宫禹夕道。

　　听完这话，徐令竹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喜出望外。他赶紧接着这话茬，应下：“诺。臣明日便带宋氏来面见陛下。”

　　“有劳徐司礼费心了。”

　　徐令竹就这样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宋一芸的托付。

　　退朝后，他如往常一般步出宫殿，不疾不徐。远远看见宫门口，全都是在这里候着的下人。徐令竹的家仆也赶紧的走到他跟前儿。

　　刚走近，徐令竹就吩咐家仆说：“你去翡焉居通报他们东家，明日便请她随我去面见宫天子。”

　　“诺。”家仆点头。

　　时机紧迫，必须赶在雷誉廷狼军回京之前想出对策，否则将难以挽回。

　　此时的狼军还在炎沙府境内驻扎。今天是大军在这里逗留的最后一日，士兵们被准许离营去置办些特产。

　　炎沙府城内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玉器店、香料铺、酒肆、茶榭……给人一种仿佛置身京都的错觉。这哪里像是边塞之城。炎沙府的富裕果真是名不虚传。

　　宁王名讳叫宁玉生，其父宁全，被先王宫氏册封为侯王，并将边境一大片狭长领地划分给了他。

　　说起宁玉生的父王宁全，是八国境内无人不知晓的传奇人物，他原本只是边境地带的一位巨贾，垄断塞内外多桩生意往来，逐渐与权贵交往从密。曾经在国库不济的时候资助过宫王，其富裕程度令列国王爵都为之震惊，于是纷纷拉拢这座金库。

　　就是这样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商人，在十数年时间里，竟然能够平步青云，官至司徒，掌管着国家的土地赋税、列国供奉、军饷国库。后来宁全年纪逐渐大了，便向先王请求告老还乡，先王宫氏就将边境毗邻大漠的土地一并给了宁全，并封他为宁王。

　　宁全一手建立了炎沙府，不久后，即遭遇“天变”之年，天子暴毙，边境终日黄沙蔽天。没熬过多久，宁全也病逝了，其子宁玉生便在这世道纷争、灾害深重之时承袭了王位。

　　这个宁玉生也是经商天资极高，仿佛生来就是做买卖的。不过十年光阴，炎沙府便在宁玉生的掌管下变得富甲天下了。城民无不对他敬重佩服。

　　尽管如此，宁王府却并不算铺张奢华，看起来和普通大户人家没有什么分别。

　　宁玉生坐在案边饮茶。他身着素雅锦缎冕服，长袖垂下，上面绣着寓意生财守财的貔貅纹，手里握着一串镶金丝的翡翠珠串。

　　家臣小步趋行进入殿内，跪坐在另一侧。

　　“禀殿下，已经为雷誉廷的军队准备好粮草，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明日天微亮就会启程。”家臣拱手低头向宁王禀告。

　　宁王轻轻点了点头，回道：“好。明早你率人一定将他们送出炎沙府后再来复禀寡人。”

　　“诺。”家臣回答到。

　　这时候，跪坐在另一旁的一个人开口禀到：“殿下，按照礼数，今夜是否设宴送行雷将军？”

　　“寡人怕是没有那个雅兴，”宁王道，“就替寡人送去三鼎肴食吧。”

　　“诺。”子彦回答到。原来开口这人名为子彦，乃是炎沙府的丞相。

　　王府里安静，此时，大门外隐约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只有三声，便不再响起。

　　过了一会儿，下人来报：“殿下，门外来了一位牵马佩刀的男子，说是有要事求见。”

　　“噢？”宁王想，竟有这般唐突之人。

　　“殿下，是请他进来还是打发他走？”家臣恭敬问到。

　　一旁子彦沉默，心里思量：“此人只捶门三声，哪怕一时无人应门也没有再捶。这分明不是平凡人家出来的人——只有侯王贵胄家里才会有专门的下人，无论时辰，随时守着大门，所以只须捶门一次定会有人前来应门。”

　　子彦开口：“殿下，何妨一见。”

　　宁玉生听了便吩咐：“去请他进来吧。”

　　于是，家仆疾步走到门口，打开了府邸的大门，请进了野云。

　　野云将战马的缰绳递给了家仆，踏进了宁王的府邸。

　　“您稍等，”家仆弓腰拦住野云，说到，“还请您除去身上武器。”

　　野云也未加犹豫，取下身上的长刀，递给了家仆。

　　家仆接过长刀，引路道：“您这边请。”

　　野云来到前厅，此时，子彦已经端正立于厅前。子彦上下打量了野云一番，行了一个拘礼，很是客气地问到：“敢问这位公子，有何事求见宁王？”

　　野云心里一愣，错愕回礼，解释到：“官爷抬举，在下不是什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