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社畜》Script

5、韩总亲自出马

　　这个讨人喜欢的家伙还十分明白什么叫进退有度和过犹不及。韩孝同看得出来柳依然应该是在这附近上班的社畜，既然要上班也不好过多耽误人家的时间遭人嫌，三句两句就和柳依然say了goodbye。
　　她转身拉起来还躺在月季从中的自行车，对着赵思思叹了口气，十分诚恳地让赵思思以后要多锻炼年纪轻轻连个自行车都骑不明白怎么做韩总的助理。赵思思眼观鼻鼻观心，一个劲地应是是是，并赌咒发誓这周就加入街道大爷大妈组建的骑行队。骑车是不想骑了，韩孝同觉得自己摔得哪哪都疼，反正也快到地方了，干脆让赵思思还了共享单车，俩人走过去得了。
　　走着走着，韩孝同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我猜，刚才那个人应该是在我们今天要去的工作室上班。”
　　“嗯？何以见得？”赵思思有些迷茫地看向韩孝同。
　　韩孝同向前一指，赵思思顺着一看，就发现了刚才那个人的背影，“首先，人长得过于漂亮了，长得漂亮就有可能是靠脸吃饭；其次，跟咱们走的是一条道，走的一条道就代表有可能终点一致；所以，可以一猜。”
　　韩孝同顿了顿，继续说：“还有啊，你最近哪来这么多‘何以见得’，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呢？现代汉语不够你用了么？”
　　赵思思真是有苦说不出，韩总前一阵子沉迷投资网剧，文娱部挑了一堆剧本以及有意向的出品商研究之后，有一大半的剧本都是历史向，送到韩总跟前之后，韩总让赵思思把这堆剧本按照“讲究”程度从上到下排序。也怪韩孝同，“讲究”是怎么个标准，那谁也说不清，赵思思只好大概读了一遍再按照它们的语言、情节等与历史的符合程度稍微排了一下，就这么大概读了一下，也快把赵思思搞得话都不会说了。
　　韩孝同一边关注着不远处女人的路线，一边在心里验证着自己的猜测，同样的路口，同样的左转，同样的写字楼。柳依然进入写字楼的一瞬间，韩孝同突然甩开她的长腿，走到柳依然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得意地对她说：“我猜你是个演员。”
　　柳依然忽然觉得这个人不仅讨人喜欢，还很有意思，她遇到过不少搭讪的人，却第一回遇到搭讪搭得这么有趣的人，她没有问韩孝同是怎么知道的，只冲韩孝同笑着点了点头。韩孝同摁了下手边的电梯，扭头对她说：“麻烦您带下路吧，我是来收购你们的。”
　　柳依然突然觉得自己很像抗日电影里给敌军带路的翻译官。
　　在“翻译官”的带领下，仨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李辛的工作室。韩孝同从一进门就在观察，工作室不大，但是五脏俱全，大约占据了写字楼的一角，五六个办公室的样子，整洁干净，井井有条；不愧是被韩总看上的工作室，韩总在心里为自己喝彩。柳依然把他们领进来之后，就干自己的事去了，韩孝同在前台喝杯水的功夫，李辛就出来了。
　　韩孝同迎上去不轻不重地握了个手，李辛把她们迎到自己的办公室，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先是聊了聊这还没到六月就热的不行的天气，尔后问她们喝点什么。李辛并不是单纯的话多，她只是想尽可能多得从这个年轻人的谈吐里得到一些信息，出乎李辛意料的是，这个看着十分随意的年轻人喝的东西也十分随意，只要了杯白水。
　　话题很快就进入了正规，谈了一个多小时下来，分歧在哪，合作又在哪，韩孝同大概心里也有了个数，李辛的条件不过分，虽然显得过分谨小慎微了，但是韩孝同本身也是个谨慎至极的人，十分能理解这种心情，有分歧的地方暂时搁置，一致的地方已经被敲定得差不多了。
　　韩孝同去了个洗手间，洗完手站在窗户边上透口气的功夫，她前女友给她打了个电话。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张幼霖要结婚了。”
　　应该是信号不太好，韩孝同有点没反应过来这说的是什么玩意，她还没来得及再问，那边就挂了电话了。韩孝同看着北京难得的蓝天，愣怔了一会，原来这么好的天，不只适合艳遇，也适合结婚。
　　中午饭是李辛安排的，吃完了饭，几个人回到办公室，开始谈分歧。分歧可比共识难谈多了，简而言之就是互相拆补自己手头的利益来交换对方手里的利益，拆拆补补，胜利的曙光已然在望，不知不觉已经快七点了。韩孝同让赵思思去安排一下晚饭，在赵思思要出门的时候，突然叫住她告诉她旁边有个烟酒专卖店，去拿一瓶剑南春回来。
　　李辛谈了这么一天，也是累极了，正事落停，俩人都轻松了不少，她便打趣韩孝同：“韩总不喝咖啡不喝茶，原来是好这一口啊。”
　　韩孝同听了也不反驳，起身伸了个懒腰，拿着杯子去饮水机接了杯水，回了一句：“我喝什么不是喝，请李总喝可得喝点好东西。”
　　李辛闻言赶紧推脱，说自己养生，早就不喝酒了，韩孝同也不恼，站在窗户边看着北京的夕阳，随意地说了句：“没事，不喝酒也挺好的。”
　　最后那顿饭，只有韩孝同一个人喝的酒，宾主尽欢，吃完饭已经快十点了。韩孝同让赵思思把李辛送走，她随手找酒店要了个塑料袋，装着那瓶没喝完的剑南春，刚把塑料袋挂到车把上，一扭头就看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那一瞬间，韩孝同真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那是夜晚的饭店门口时常会发生的一幕景象，这应该是刚结束了的一场部门聚餐，几个喝得有点高的男人推推搡搡，红着脸嬉笑，会来事的聚在领导身边，安排着打车拼车怎么把大佬们妥帖地送回家
　　韩孝同等了一会，等到那群人散尽，只剩下了一个年轻的男人，男人松了口气，抬脚正准备走，不妨被韩孝同拉住了。
　　“师兄，好久不见，咱们喝一杯吧。”
　　韩孝同的话里没有询问，她似乎肯定眼前这个应酬了一晚上的男人一定会跟她喝一杯。
　　男人在看见韩孝同的一瞬间眼里的疲惫一扫而光，迸发出少年般的惊喜和雀跃：“孝同，你怎么在这？”
　　俩人随便找了个抻面馆，一人来了碗刀削面，韩孝同带的那瓶剑南春很快见了底，罗讯渐渐开始上脸了，韩孝同笑他怎么这么久了酒量还是不行，罗讯笑笑不说话，一个人闷着头喝，忽然来了一句：
　　“当初要是听了你的劝，转了码就好了。”
　　罗讯是韩孝同正儿八经的师兄，大点的实验室，新来的博士生一般都没有多少“面圣”的机会，全靠着师兄师姐来带，韩孝同是罗讯一手带出来的，当年韩孝同明面上念博士暗地里转码的时候，罗讯帮过她不少忙。韩孝同后来转了码，博士退学炒了老板，薅上了时代东风的羊毛，扭头就劝罗讯转码。
　　可当时的罗讯只是笑了笑，告诉她：“算了吧，孝同，我还是想把这个博士念下来，看看以后有没有找教职的机会。”
　　当年那个想找教职的小伙子，如今在著名血汗工厂过着996的日子，疲于奔命。
　　韩孝同想说什么，开口叫了句“师兄”，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罗讯拍了拍她，干了杯子里剩下的酒，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开口道：“孝同，我不该想她。”
　　韩孝同鼻子一酸，赶紧喝了口酒压下去了，忽然想起那年第一次见罗讯的场景：加州的风真他妈的热，来接她的那辆车又破又小，车一开上405号高速就被堵得动弹不得，她学姐扭过头，指着驾驶座上的人，对坐在后边的她笑嘻嘻地说：“孝同，这是你学姐夫。”
　　驾驶座上的人闻言也扭过头，同样笑嘻嘻地对着她说：“孝同你好，我叫罗讯，跟你还是一个实验室的，别听你学姐胡说，要叫师兄！”
　　后来就是在那辆不到三千刀淘来的破车里，永远坐在后边的韩孝同，在蹭车买菜之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次前头俩人的狗粮，韩孝同十分有自知之明地酸这是“情侣与狗”组合。
　　再后来，罗讯的母亲突然病危，他提前结束联合培养，是韩孝同开着那辆破车送他去的机场，那是韩孝同最后一次看见那辆车，她从机场一回来那辆车就被她学姐卖了，故事的最后，学姐也离开加州去了纽约。
　　韩孝同的这位学姐就是张幼霖，那个今天结婚的张幼霖。
　　“我跟幼霖分开其实是必然的。我母亲身体不好，我肯定是要回国的，而且联合培养拿着CSC 的钱，毕业之后要回来服务两年，也不好毁约留在美国。”
　　罗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幼霖是很有想法的人，当时的她，一时半刻肯定是不想回国的，而我那会已经不小了，家里人也催着结婚了，我回去就回去了，不能逼着幼霖跟我回去结婚；两个对未来规划不一致的人，也没法自欺欺人维持所谓的异国恋，分了就分了吧，没再耽误她，也算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罗讯抬头看着北京难得有几颗星星的夜空，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疼。刚回国那阵子，家里的事忙得他无暇伤心，等忙过去家里的事，又是一件接一件事，件件都好像是人生大事，件件都让他无暇也不敢再去想那次分手，直到今天，那些早就该来的疼痛穿越了时空，虽迟但到。
　　“我跟我妻子是相亲认识的，她是个很好的人，本地的，挺好的，我也不用为孩子户口发愁了，咱们都是高考大省出来的，都知道大省高考多不容易，将来我闺女至少不用受那个罪了；我在流动站做了两年博士后，履行了CSC合同的义务之后，就开始找教职，在高校做了一年讲师，我妻子怀孕了，家里当时为了凑我那套郊区老破小的房贷，已经掏空了六个钱包了，他们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帮衬了，高校的青年教师待遇太差，我一个月拿到手的还不如我妻子多，两个人工资凑一起将将够还房贷和吃饭，现在有孩子了，我不能不为将来孩子打算，正好这家公司问我愿不愿意去，待遇给的也比原来教书好太多，我就去了，辛苦就辛苦点吧，熬过这两年就好了。”
　　韩孝同突然反应过来，她不可置信地问罗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罗讯揉了揉眼睛，越揉越想哭，索性住了手，对着韩孝同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大概是比你早不少，是她上个月亲口告诉我的，毕竟我可是前男友。”
　　“最后一杯了，喝完这杯我得回家陪老婆孩子了”，罗讯碰了一下韩孝同的酒杯，对着她说：“共祝张幼霖新婚快乐，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