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调温柔》虚小花

4、室友

　　钱木白了他一眼，太冷漠了！
　　他见自己刚才一通苦口婆心都喂了狗，也不再跟时润说话，转头继续跟林露茜聊天。
　　他明显跟时润不是同一个性格类型，一路上话就没停过。兴致勃勃地跟林露茜聊了一阵之后，又突然想起什么，转回去跟时润说话。
　　“你那个飓风仿真模拟实验做完了？”他问时润。
　　时润目视前方：“还没。”
　　“那你怎么突然有空看国内综艺了？”
　　“没空。”
　　“那你那天问我国内节目怎么看，我还说你怎么突然有闲心看起这些来了。”
　　......

　　林露茜听着两人对话，这才明白，原来时润那天专门去问了同学，才告诉她那个插件的。
　　再加上今天，他还会愿意大费周章地来开车接她回家。
　　她发现，其实这人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冷漠。

　　“哦，是帮你问的啊。”钱木已经转头朝向林露茜，“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搞什么插件，你搜一个叫多瑙影视的网站，里面国内的节目都有，电影、电视剧、综艺之类的，很全，而且更新很及时。对了，日韩的也有。”
　　“多瑙？蓝色多瑙河的多瑙？”
　　“对，应该是一个华人办的吧，全中文，反正我们留学生大多都在上面看。”
　　林露茜应了声好。

　　钱木犹豫了一下，又开口：“不过，里面有的板块就不要乱点了。”
　　“嗯？”林露茜没明白。
　　钱木支支吾吾，也不明说：“哎呀，反正就是你想看的都在醒目的位置，别的就别点了，不太好。”
　　具体怎么个不太好他也不说，转回头去。
　　时润全程安静地开车，先将钱木送到了他的公寓楼下。
　　“拜拜，小师妹，回头见！”钱木跟林露茜打了声招呼，下了车。

　　时润送完钱木后，继续开车往两人租住的公寓。
　　林露茜的视线随着钱杰的背影跟随他扫视了那一片联排小楼，问：“这是校内的学生宿舍么？”
　　“嗯。”
　　“住这里面的话，好方便呀。”她看了眼手机，“才五分钟就到了。”
　　时润再次嗯了一声。
　　“这里面很难申请对吧，我当时申请的时候说已经满了，要排个一年才能轮到。”
　　林露茜说着，突然想到，那时润为什么还没有申请到呢？按理来说他在这里待了不止一年了，就算是从去年开始排队，今年也应该能住进去了。
　　似乎瞥见她眼里的困惑，时润解释了一句：“这里房租比外面贵一倍。”
　　“哦……”
　　所以时润住外面，是为了省钱？再加上他在勤工俭学，林露茜对于他的经济状况似乎有了些了解。
　　“你现在申请，明年有空缺就可以住进去了。”
　　“哦，回头我去campus housing那里问问。”

　　两人交谈了两句，车内重新恢复沉默。
　　车辆穿梭在平坦的柏油马路上，速度并不快，林露茜转头望向窗外，能看清一栋栋建筑的形状。
　　“这是图书馆，”时润的声音突然响起，“校园里面一共有三座，这是最大的，还有两个在医学部和工程院的教学楼旁边。”
　　林露茜随着他的示意看过去，看到斜前方一栋红色的长方体砖楼，在一大片草坪上依湖而建，拔地耸立而起，比旁边低矮的楼栋高出一大截。
　　时润又示意另一栋低矮的梯形平层：“这是食堂，也是有三个，靠近校门口和体育馆旁边还有两个。我们一会就会看到体育馆了。”
　　果然，往前开了不到五分钟，林露茜就看到一个三层的白色建筑楼，上面有个大型的学校logo图案，玻璃大门正好有人推门出来，是身着运动服的学生。

　　林露茜好奇地趴在玻璃上，一眨不眨地往外看着。
　　耳边听着时润对她一一指出校园里的标志性建筑。
　　突然，她一怔。
　　因为她看到了之前喂松鼠的那棵树，怎么开了半天，绕回到原点了？
　　这人也迷路了？没道理呀。
　　面前的挡风玻璃上，树荫投下的光影缓缓地上移，直至从眼前掠过。
　　林露茜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时润是在带她逛校园。
　　是因为不想她下次再迷路，所以干脆开车带她熟悉了一圈校园的标志性建筑？
　　在她并没有要求的情况下，在他也并不明说的情况下。

　　林露茜视线瞄向时润那边。在没有路过任何标志性建筑的时候，他依旧安静地开着车。
　　他话不多，除了认为她能用得上的地点外，其余并没有介绍太多。
　　此刻唇线抿直，从眉骨到鼻翼勾勒出一条弧度深刻的弧线。瞳仁依旧是琥珀色，有阳光洒进去，却好似没有太多温度。

　　不知是否出于直觉，林露茜觉得，这人身上混合着一种矛盾。
　　高中或本科时，学校里的男生会因为耍酷，故意板着脸装深沉，有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做作。
　　但时润不是，他不怎么笑，但并不冷漠；不爱管闲事，但会有求必应；人感觉很温和，却又有距离。
　　明明神色温润柔和，却透出一丝冷调。虽然好像是在关心她，却仿佛带着一种疏离。
　　有一种，冷调的温柔……

　　思绪被打断，林露茜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系列与众不同的房子。
　　更确切来说，是一系列建筑群，倒不是造型有多奇特，而是每一处的主楼墙面上都有两三个希腊字母。
　　“那是什么？”林露茜问。
　　“这一片是兄弟会的房子。”
　　“兄弟会？？哇，我之前在国内听说过美国这种组织，是会员制的是吧，能加入的话好酷啊！”
　　林露茜显出很感兴趣的模样，重新趴在车窗上往外凝望。
　　但时润却稍稍踩了油门，车速提上去，两旁的房子逐渐模糊，拉成了一道道只剩五彩颜色的马赛克。
　　“不酷。”
　　“嗯？”
　　“并不酷。”时润声音显出一丝冷峻，比刚才介绍其他建筑时低沉了一些，“圈子不同不必乱融，否则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林露茜有点疑惑，她还想问问兄弟会的事，但时润仅点到为止，并没有再过多说明。
　　她能听出他语气里告诫的意味，但他并不会长篇大论地对她说教。
　　不逾矩，不过界。
　　保持着人与人之间疏离而明晰的边界感。
　　林露茜也不再多问了。

　　差不多转了一圈，时润驶出了校园，这才真正往公寓开去。
　　二十分钟后，到达住所前的停车场。
　　林露茜下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时润的车辆。
　　是一辆九成新的丰田凯美瑞，传说中的北美四大神车之一。
　　她嘀咕了一句：“在这里有车会不会方便一些啊？”
　　时润按下车钥匙锁车，顺口回答道：“看个人意愿。”
　　看个人意愿。
　　林露茜内心吐槽，不愧是在学校办公室兼职的行政人员，说话就是官方，说了等于没说。

　　其实在时润提前给她发来的房屋介绍中，有去学校的详细路线。离公寓的几百米远处有个公交站牌，她早上就是坐的公交去学校。校园卡到手后，学生可以免费乘坐，但美国公交系统很垃圾，半小时一班，还经常不准时，要等很久。周末的时候，更是削减到一个小时一班，晚上六点就停运了。
　　资产阶级社会里的打工人真是一点都吃不得苦。

　　“我觉得等公交比较浪费时间。”林露茜思索着，又问时润，“时学长，你的车是多少钱买的呀？”
　　“我买的二手车，6000刀。”
　　“刀是......dollar？”
　　“嗯，美元。”
　　哦。
　　林露茜心算了下，那就是四万多。在这里四万多能买一辆九成新的丰田。也不贵嘛。
　　她心里想着，等安顿下来就报个驾校，然后拿本，然后买车，每天开着到处转悠。
　　她要买就买辆敞篷的，只要不下雨就敞着。
　　再把车身刷成荧光紫，在学校招摇过市。
　　然后墨镜一戴，谁也不爱。

　　林露茜一边美滋滋地盘算着，一边跟着时润进了家门。
　　她今天在学校吃了些零食，现在肚子也不太饿，回房间随便撕了包饼干吃。
　　想起钱木的话，打开pad输入了多瑙，居然真的跳出一个中文视频网站。
　　里面类目齐全，综艺、电影、电视剧，应有尽有。
　　她随意点开了一个在国内追的综艺，看到最新更新的日期竟然是昨天。
　　真的是个宝藏网站啊！

　　林露茜一边感慨，一边啃了一口饼干。
　　正等着那集综艺缓冲，突然手机震动了。
　　是好友许谨然打来的视频电话。
　　“初来乍到怎么样，还习惯么？鞋子收到了吧？”
　　“收到了，谢谢宝~今天去学校报道了，等我安顿下来你就过来看我哈。”
　　“好，你银行卡办了么？”
　　“还没，一件件来，我今天已经问我室友了，这附近就有一家银行。”

　　没想到这句话让许谨然反应很大：“室友？！你跟人合租的？你家破产了？”
　　林露茜：“你家才破产了！”
　　许谨然：“那你干嘛跟人合租？”
　　林露茜：“我乐意。我勤俭持家，我艰苦朴素。”
　　许谨然：“对，你神志不清，你母猪上树。”
　　林露茜很不服气，腾地一下坐直身子，得意道：“我遇到个长得超级帅的室友，你就酸吧你！”
　　许谨然：“我不信，除非给我看看。”
　　林露茜：“我俩才认识不到48小时，我怎么可能有人家照片？”
　　许谨然：“你现拍一个，我有个朋友得了绝症，说临死前就想看看你室友长什么样。”
　　“要是来不及的话你让她先去世吧，等后面有朝一日我得到了室友的照片会去鞭尸的。”
　　“……”

　　林露茜跟她闲扯了半天，有点渴，于是问：“我渴了，你说我是不是能直接从水龙头接水喝啊？”
　　“当然不能了，你怎么想的？”
　　“不是吧，我昨天就接来喝了，不是小时候看那些公知文章都说美国的自来水能直接喝么？”
　　“那文章还说日本马桶里的水能喝呢，你喝么？”
　　“......”

　　林露茜刚想跟她再争辩几句，忽然听到对面时润的房门打开的声音，他好像是去客厅了。
　　她立即对电话那头说了句“你等下”，然后拿起手机下床，小心翼翼地拧开门把手。

　　林露茜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果然看到时润的身影。
　　他身着睡衣，此刻正背对着她站在客厅的窗边，似乎是在倒咖啡。
　　他的身形修长劲瘦，头微微地垂下，看起来还是很高。棉质的睡衣松松地穿在他的身上，有种与他白天时穿衬衣不同的居家慵懒感。
　　因为低着头，露出一段后颈，白皙修长，不同于网上那些俗男倾向于秀的肱二头肌，这种地方有种别样的性感。

　　林露茜不动声色地举起手机，打开相机，对着他的背影，边按了几下快门键，边感叹道，嗐，这身材好的人，确实穿什么都好看啊，睡衣也能穿得这么有型。
　　她很谨慎，看过的谍战剧没有白看，拍之前她记得关了闪光灯，关了快门键。
　　万无一失，她真是天才。
　　这下谁还能分得清她和余则成。

　　忽然，时润出声了：“你在拍什么？”
　　！！！
　　林露茜吓得手抖了一下，像是干了亏心事被当场抓获。见他还是没有回过头，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答道：“我没有在拍你啊。”
　　一边连忙将手机放下，藏在身后。
　　时润顿了下，道：“我前面是玻璃。”
　　“......”
　　时润提醒得没错，她果然不适合当间/谍。

　　林露茜有些尴尬，但还是强装镇定：“哦。那个，我看你这睡衣挺好看的，想给我爸看看，回头回国给他买一套。”
　　这时，时润似乎已经将咖啡倒好，端着杯子转过身。
　　他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我从国内带来的，好几年了，现在应该没卖了。”
　　“哦，这样啊……”林露茜做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

　　时润不再说什么，拿着杯子往里走去。
　　看到他的背影，林露茜神使鬼差地又说了一句：“好不容易看到一件像样的衣服。”
　　听到这话，时润的脚步停下，转身看向她。
　　他缓声问道：“你在介怀我第一天说的话？”
　　林露茜没有答话。其实她真没想这么多，只是下意识想到他说的那个词，顺口说了出来而已。她连讽刺的意思都没有。
　　但时润似乎误解了她的沉默，又继续说道：“如果是这样，我跟你道歉。我不该对一个女生的衣着评头论足。”
　　他说话的语气清冷平缓，能看出是真心。
　　这下林露茜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摆摆手，大大咧咧的：“没事没事，我都没在意这个。”
　　时润不再多说，朝着房间走去。

　　林露茜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脑子反应快，把偷拍这件事掩盖过去了，没被认为觊觎他的美色。
　　她可不能再留下更坏的印象了，想刚来没多久已经被同租室友认为是封建迷信、神神叨叨、缺心眼子，可不能再来个变态色魔了。

　　客厅安静下来。
　　忽然，手机听筒里发出长长一声“太——他妈——帅——了——”。
　　林露茜回神，这才想起来，她还跟许谨然通着视频呢。
　　应该是刚才摄像头对着时润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的长相。等两人对话结束后，才终于发出这声感叹。

　　林露茜重新将手机举起来：“行了，这下你自己亲眼所见，总信我了吧。”
　　“怎么能做到长成这样还不油腻的，这不是极品，这是仙品啊！”许谨然一脸羡艳，“怎么我来美国四年多了都没遇到这样的？”
　　“这叫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没机会的就别准备了。”
　　“我靠！有福不同享，林露茜你晚上睡得着么？”
　　“当然睡得着啊。”反正时润不在场，林露茜耸耸肩，口无遮拦，“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睡的，但我晚上都是在那帅哥怀里睡的。”

　　说完她刚得意洋洋地把头甩了个大摆锤，突然窥见视频屏幕角落里一点影子。
　　浑身一僵，缓缓转过头去。
　　时润还没进卧室，手放在门把上，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