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凤渡云》顾步停云

6、不加糖的童年

　　杜云九岁之前如白水一般无味，有人要是记得他就搁点糖放在这白水里面，记不得也没啥。十岁到十六岁就是杯苦茶，品着品着说不定就有甜味了。
　　在他五岁那年，有了个弟弟，他妈妈在半夜的时候，羊水破了，急匆匆的把他丢在他奶奶那屋，就去医院了。他不是很喜欢他奶奶，甚至于说害怕他奶奶。他总觉得他奶奶很奇怪。他奶奶过世的时候还梦到过他奶奶要吃了他，给他吓醒了。
　　他奶奶屋里放了口棺材，占了一大半的地方，给她自己用的，他爷爷去世的时候一起做的，上面盖了塑料膜。
　　那屋只有一个小窗子，蒙的严严实实，杜云就使劲抠出一个小洞看着他爸爸带着妈妈去医院。屋里不透气，屋里还有点湿，总让人感觉凉飕飕的。
　　他奶奶还很爱收一些破烂，堆在那屋里的一处。等收废品的过来卖掉。
　　奶奶床上还放着些七大姑八大姨逢年过节时送的补品，他奶奶不常吃总爱留着，也不给他碰。有的就坏了。那屋还有老鼠，半夜能听见老鼠啃东西的声音。
　　他奶奶人说不上坏，就是记不住事，还会胡言乱语，放坏了的菜都发霉发臭还不知道倒掉。时不时的会凶杜云。杜云对他奶奶印象不深，也就他奶奶每次买烟的时候会叫他。他奶奶之前住东面那屋，后来摔了就移到厨房旁边的屋里了。八个儿子轮流送饭。
　　杜云能记得奶奶的好就那么一件事，有一回，不知道怎么惹着他爸爸了，他爸爸就要抽他，他很生气，就跑出去了，当时他边跑边哭，两小短腿跑不了多远路，就被他爸追上了。他爸拽他，他跟他爸犟，使劲拍打他爸拽他的手，不管用啊还是被他爸拖着往回走，这时候他奶奶过来了，那时候他奶奶还很精神，尽管脑子不是很灵光，但知道护着她孙子，奶奶过来抱着他哄“小心儿，不怕啊，奶奶来了，跟奶奶回家啊”他哭的更大声了。说真的，他几乎是被奶奶带大的，她妈妈是外地人被卖过来的，她妈妈几乎不管他，甚至于没喂过她一口母乳。奶奶就拿着粥汤喂他。有了弟弟之后才尝到奶粉。
　　十岁那年他四年级，一直都是她妈妈来接他，但某天是他姑姑来接他的，他问他姑“我妈呢？”“你妈不在，今天跟我回去”他姑姑似乎很生气。他也没在意，以为她妈妈有事来不了。后来才知道，她妈跟人跑了。在他们那个地方谁家媳妇跑了，谁家离婚了很常见，他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在他身上，他有点茫然，他在她姑姑那住到中秋，自从有了弟弟他爸爸就出门打工了，不是逢年过节不会回来。他爸爸回来了，模样很是疲惫。那天晚上，他爸爸拉着他说了好多。
　　没几天就又走了。再次回来的时候，他辞了工作，到姑姑家接他们顺便给了一些照顾费。姑姑没要，劝他去工作，他孩子给她带，他爸不肯，非要领着他们走，气的姑姑把钱啪得扔地上了，指着他爸鼻子骂他，他爸没还嘴，把钱捡起来，放桌上，带着他们回了家。
　　他爸似乎还没接受他老婆跟人跑了的事，到处去打听，还真给他找回来了。每天跟看贼似的看着。就这么盯了很久，以为他妈安分了。
　　那年他十二岁，家里翻新，他回家没过一年的妈，又跑了。心不在这，找回来也没用。
　　他爸就怨他为什么不看好他妈，连妈都不知道要了吗？他妈不在那段时间他爸很暴躁。天天发脾气，气全撒他身上了。
　　有一回他带了本漫画回家看，小心翼翼的看，他爸来了就藏起来。
　　他爸很烦他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时就要给他撕了，他死拽这不放，这书是他借，弄坏了是要赔的。他爸看他这副倔样，抬手就要打他，他也不服气，抢过书跟他爸对着来。可太小了，打不过，没多久书又被抢走了，当着他的面撕了。他看着漫画书的碎片，眼泪就这么不争气的掉了，边哭边捡着碎片。他爸让他不许哭，说着就要抽皮带抽他。
　　他害怕了，下一秒就抱着他的书快步跑出去了，他跑啊跑，跑到一个阴暗的巷口，抱着他的书在缩角落里，他不敢大声哭，就这么呜呜，小声小声喘气，生怕被他爸找到。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爸刚开始找过，跟他道歉。之后就再也没有找过了。他每回都自己跑出来，自己在偷偷摸摸的回去，那是他家啊！
　　来不及跑，就跑进屋反锁门，找各种东西去堵门。他爸推不开，就由着他在里面挨饿受冻。而他只有问他弟弟他爸是不是真的离开了，才小心得出来找点吃的。
　　有一回，他爸气急了，拿着刀和斧子过来砸门，他一边哭一边道歉说“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锁门了，对不起爸爸，呜啊啊啊！”，可他爸铁了心要把门砸开。。。。。。
　　他无数次想逃离他爸，甚至产生过阴暗想法，但都通通被他抛回脑后了，他做不到，那是他爸爸。小时候一度崇拜过的人，没回逢年过节他爸爸都回来带好吃的好玩的给他们，尽管他得到的很少。
　　可惜他做不到，他爸做得到，他爸带着他弟离开了去了打工的地方留下他一个人。他被他姑姑带走了，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还要被人指指点点，姑姑的邻居常常问他“你想不想你爸妈啊”“不想”杜云轻轻回了一句。他们好似很钟爱这游戏，但凡看到他，就都会问同一句话，他忍受了好几年，终于受不了了，离开了。回到了他噩梦开始的地方，这里很久没人住，很脏，他花了很长时间去打扫。他找师傅修了门锁，买了些东西就住下了。
　　还没住多久，他又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