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山襄陵ABO》五小午筱

6、奸人尾随

　　太医院里此时太医们都被叫走，只剩下金襄陵一人管在院子里。襄陵正奇怪着，顺着声源，看到御医院南角上骑墙坐了一个人，躲在一旁桑树的树冠旁，遮了一半的身子。

　　那人穿水绿色直裰，那是宫里织染局的统一制服，与桑树叶一同在阳光下照耀得明暖人心。

　　织染局的织工韩顺宣是金襄陵在宫里难得的好朋友。翻墙进御医院的门路是他们二人发现的，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因为豹房宫整体守备不像太极宫那么森严，御医院紧靠西苑宮墙，御医院典药局旁边又正好有登上宮墙的马道，只要从宮墙上马道的坡上跳到太医院的院墙上，在从院里的墙边的桑树上就可以溜进太医院。

　　这就是襄陵被关禁闭时自己琢磨出的溜进溜出的好方法，但是他爬树总从树上摔个屁股墩。不如韩顺宣手脚灵便，从外头进来早已经轻车熟路。

　　说起来，除了友情，襄陵对韩顺宣是有恩的。前几年韩顺宣感染痨病，就是金襄陵不怕传染，不离不弃，硬把他从鬼门关门口捞回来的。

　　但当时纯属机缘巧合，韩顺宣当时病重又地位低下，吴兴薰急着试药，就哄襄陵让师父接手，给发烧到昏迷顺宣冒险试了当时太医院研制的新方剂，其中不乏以毒攻毒的猛药，当时襄陵知道真相还内疚担心了好久，没想到却有奇效。

　　韩顺宣捡了一条命，全以为是襄陵妙手回春，对他感激不尽。襄陵也是爱虚荣，急于他人的认同，就顶下了他师父的功劳。于是顺宣几年来用自己在织染局的一点关系，帮他把换洗衣物带去浣衣局洗，倒也骄纵了襄陵这把懒骨头自己动手。甚至年节还会给他悄悄带几套主子们才能穿的时兴新样的衣服。

　　御医院一个小医官连夜被抓，又被皇帝释放，和皇帝同驾辇而归的神奇事迹，已经在豹房宫众人口中添油加醋、不胫而走。韩顺宣一早上在织机上就默默听遍了织工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八卦物料，担心他闹了这么大的事，也是闲得想要吃更大的瓜，来听听当事人的讲法。

　　“襄陵！我就知道你师傅出去风光，肯定不让你跟去。”韩顺宣在围墙上抱上树干，滑进院子里。

　　“那师傅就任跟我这个小徒弟有啥关系呀，何况我惹了事，少出去丢人现眼了。诶，你是不是也听说了？”

　　“所以今天所有太医都被真傧邸下叫去腾沼宫去了，我这不立马午饭后就来看看你，进来看看你有没有关着被闷死。”

　　“亏你惦记着我死活……不过韩顺宣你可真行，身手依旧不凡啊，只是可别被人看见了，以后可别这样了，师父隔三差五就关我一次，怕什么，你不能等几天在外面找我啊。”

　　“哥，我这不担心你嘛，你的光荣事迹外面都在传呢！”韩顺宣还带着刚刚爬墙时的喘，摇摇手里的包裹。

　　“这什么呀？”

　　“这咱们织染局最新的料子做的罩甲，你打开看看。”

　　“哇，这什么皮！白貂皮？这也太名贵了吧，你哪里搞的？”

　　“没事，如今豹房宫主子不多，用不着这么多，我们主事知道咱俩要好，你又当上是本朝第一个传奉官，说这个拿来孝敬你老人家~”

　　“千万别，我只比你大一岁，可别折了我的寿！下回可别这样了，我才从八品啊，哪能穿这么好的皮子。”金襄陵感受着貂皮披风柔软暖心的质地，开心到飞起，嘴上还是故作谦虚嗔怪。

　　“你当我们是聋子，圣上亲封了你做传奉医官，估计过几天也就官拜六品的御医了。百官之中，您可是本朝第一个传奉官，传奉制可是先帝自我禁绝的。要不是咱们认识的早，这厢得向金大人跪叩行礼了。”

　　韩顺宣嘴炮不停，取笑着拉他往屋里去，“天哪，这太传奇了，想想就刺激啊，你跟跟我好好讲将其中曲折，下回我出去裁料子，让说书先生变成词说道说道。”

　　“要不是你送了这么好的衣服，非赏你几个嘴巴子。你这么殷勤过来还不是想多在我这个当事人这听几个说法，好在你们织染局的八婆中间乱嚼舌根，我还不知道你么！”金襄陵吊儿郎当地啜几口茶。

　　“好哥哥，您可不知道，这不出一天，您金襄陵的尊姓大名已经传遍内廷啦，今天给各宫送衣服的回来都说，各宫傧御也打听呢。再说，你好歹也是见过龙颜的人了，你说说圣上长什么样啊，一国之君，那得是什么异人之相啊……”

　　“我可没注意，虽然他不凶，但那阵势也怪吓人。再说那晚上太暗，看不清。”襄陵语气只是淡淡，什么大猪蹄子，还不如这莹白的貂皮来得让人惊喜呢。

　　“你怎么搞得好像前朝的先生们，面圣成了稀松平常的事一样。你说，多少人在宫里忙碌一辈子，也见不到皇帝一面。”

　　“我那天正睡得香被人捆着绑走在，胆都要给小爷我吓破了，换你，你给我兴奋以个看看！”襄陵一个怀念头闪过，“小弟弟，咋回事呀，最近想男人了？连圣上都念想着了，要不哥哥来满足你！”

　　襄陵一脸猥琐，伸手去呵他痒痒，好像收了礼还要占别人的便宜的流氓。

　　“诶诶诶，哈哈哈，痒，哥你放尊重！快停手，我喊人了！”

　　“现在就咱俩！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哈哈哈逗你玩的……小爷我还是喜欢女孩子，对你没那个意思。”

　　襄陵拍拍他的肩，就喜欢在比自己还弱的小坤元面前逞强，装直男装和元凡夫，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态。

　　这种态度也让韩顺宣会错意，一直以来真的以为他是凡夫，总抱有一点不该有的期待，才总是唯唯诺诺帮他洗衣裁衣。一听到襄陵又不自觉的强调自己是直男，不免转开视线，装作和他一样大大咧咧：

　　“哎我知道，我也没啥朋友，织染局的坤元们婆婆妈妈，关系太难搞了，也就只有跟哥哥还谈得来……来来来，你上身试试。”

　　金襄陵丝毫没有感觉到对方的失落，转身朝向镜子展开双臂，让顺宣把罩甲给自己披上身，银貂的温暖让他惊喜，连称感谢。

　　“这白色好看死了！小老弟你太够意思了！”

　　韩顺宣帮他捋好袖子，系好系带，整理好上身效果，便到铜镜前顾影自怜，白色的绒毛衬得襄陵面色光亮，肤白胜雪。襄陵只顾自己照着镜子臭美，好像自己真的当上了六品官，心安理得地接受顺宣小媳妇一般的伺候。

　　“哥，我告诉你个事……”韩顺宣跑去张望门口，关门上闩。

　　“啥呀？”襄陵还沉浸在白貂皮衬托出的自己的美貌。

　　“你听了别生气……”顺宣显得底气不足。

　　“咱俩有什么秘密啊，还关门，快说吧。”

　　“你在腾沼宫开药那天，我其实也到典药局来找你来着，也是翻进来的，只是你不在……”

　　“嘿！我不是说了嘛，院子里都有人，平时不要翻进来了，之前你被捉，要不是看在你以前生过痨病怪可怜的，咱们这都眼熟你，不怪你。不然早像我一样，捉去尚方司吃牢饭了。”

　　“我知道，那天你师父们也不在，只有几个看药柜的小太监，在药库里躲着打牌赌钱，院子里一个人没有。我都听见动静了才落脚的。”

　　“那也还是冒险，你那天有什么事啊。”

　　“就是好久没见你了……重点是，我那天发现，我进来以后，后面还有人跟上！我是说好像有，我不确定，按说这个门路只有我们俩知道才是呀……”

　　“你可看仔细了？！”襄陵不再照镜子，到顺宣面前坐好细问。

　　韩顺宣喝了口茶，细细说道：“那天我翻进园子里以后，发现树上仍有响动，一回头有人影从屋后头闪去，等我再去看时却一个人也没有，我先觉得是风……后来我看到有两个人在抓药处，我们对视一眼，他们也没什么反应，我就溜了，毕竟我是偷偷翻进来，下意识觉得是你们典药局的人……

　　可是事后细想，他们不像抓药太监的穿着，碰上我这个外人，也一声不吭，恐怕是外面不清不楚的人……今早我还听说慈洵宫有宮侍中毒，被他们主位阻拦，可是现在想来，只怕和你昨天的药方也有关。”

　　“那必须是他们这些奸人尾随，做了手脚！你可看清他们长什么样？！”

　　“他们穿着寻常太监的衣服倒没什么奇怪，可是发冠……好像是有些脸面的宫人才能戴的那种，旁的……都没看清。”

　　襄陵脱下华袍，撸了撸袖子，一脸愤恨的样子，扯着顺宣就到院里的大树底下，抱着树想要上去：

　　“哼，我的药方出问题，肯定是有人搞鬼。我要马上出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真傧邸下。”

　　“可是师父关你禁足，你又溜出去，被发现又免不了打骂……再说邸下可是你想见就见……”顺宣在树下唯唯诺诺。

　　“他想害的就是邸下，邸下能坐视不管？他还害得小爷牢房一夜游，小爷必要加倍奉还，让他也去蹲个一年半载！”

　　襄陵只爬了半人高，在上不去了，两腿夹着树，不协调的手忙乱扒拉着，再加上正在气头，显得十分莽撞笨拙……

　　“小崽子你笑啥，我多久没翻过墙了，快帮我推一把！”襄陵吭哧吭哧的骂道。

　　憋笑的韩顺宣托他的腰，襄陵顺着力终于攀上了院墙，他喘几口粗气，看着离底下的马道起码还有一人高，想着小爷咱一把老骨头豁出去了，说是跳下院墙，不如说是摔下。

　　韩顺宣在后面又是一阵念叨，应该从哪调怎么跳，但金襄陵每次还是以最优雅的预备动作开始，以最悲惨的狗吃屎结束……

　　韩顺宣扶起襄陵，架着他从斜斜的马道往宮墙下的长街走去。

　　“啊嘶……那个……我自己去腾沼宫碰碰邸下，你就赶快回去吧，小心别让这附近的人看到你，再找我给典药局抓药处太监带话，不要来翻墙了。”

　　“好嘞，只是，你别说我的名字，别说这个消息是在我这听到的。”

　　“知道了……今天可多亏你的消息了，谢谢。”

　　“咱们兄弟谁跟谁啊。对了，你金襄陵的名字这几天在宫里可是不胫而走，多少人眼红盯着你呢，你那急性子直脾气，以后做事说话可要三思后行了。”

　　“这么夸张啊，好好，接受你的语重心长……”

　　两人在太医院的背街告别。这条路在外朝各司署背后，紧靠太极宫东墙，路上几乎没有人，两侧皆是高高的围墙。他们分头消失在宫街的远处。